第兩百七十五章 太初之心

縱以疏陵上仙與玉清微的定力,聽見曲寧萱說出的真相。仍舊有一瞬的怔忪。他們下意識抬起頭,望著眼前恢弘的殿堂,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崇敬之情。

世人皆雲,太初隕落之後,身軀精魄撤入天地,化身六道秩序。

誰能想到,他的心髒,竟被完整無缺地保留下來了呢?這個消息若傳了出去,仙界隻怕要永無寧日,他們毫不懷疑,無數的野心家,敢用自己的生命來實踐與完善,賭一個一步登天的可能。

“這些年,處於各式各樣的原因,我很少接近原初山脈,更沒有踏入原初聖殿一步。”曲寧萱緩緩走到大門旁,撫摸冰冷的石雕,聲音極輕,仿若夢囈“直到剛才,解開記憶的封印之後,我才明白,這是父神對我設下的一個禁製。”

想到這裏,曲寧萱無奈地笑了笑,神情淒涼,讓人看了,發自內心覺得酸楚。

她想起來了,她什麽都想起來了。

在賦予慕祈生命的那一刻,太初就算到了慕祈日後的前程、猝為還有想法,一是出於對自己行為的愧疚,對眾生的熱愛:二是出於對因果的忌憚,三是出於對”未來“的迷茫,太初不僅順應了命運,將對方分裂成慕祈與千棠,還以精血養育了自己,作為“選擇”的工具。

即便身為創世神,太初也不知道,讓仙界為人界買單,以及將人界從六界中分劃…出去到底哪個更好。所以他極不負責任地,設下幾道保險之後,就將一切寄托給了虛無縹緲的“未來”。

而曲寧萱,就是他設置諸多障礙中,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環。

什麽至清聖物方能成為衡天者:什麽衡天者必須無情無愛,才能做公正的審判:什麽衡天者對仙界極為重要,失去了就不能再來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以及確保她的“公正”讓她能在這最後的時刻,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僅此而已。

“我是父神以精血養育,為阻止這一刻而存在的孩子,也是綻開在他心頭的huā,我真正誕生之日,便是他死亡之時。”曲寧萱一邊以極輕地語調,訴說著事實一邊用力地壓住凸起的按扭,灌入靈氣緩緩旋轉,等待大門的開啟。

玉清微見狀,神色微變,剛要上前幾步,卻被疏陵上仙阻止。

“蘭泠此時的狀態極不正常。”玉清微緩緩陳述事實“我擔心這樣下去,她會……”

疏陵輕輕搖頭,淡淡道:“任誰也接受不了自己這麽多年的孤獨,都不過是為了“末日,做的準備工作。

信仰的顛覆永遠最令人難受,也最為危險。你若此刻貿然前去,指不定會出什麽事,還是稍待片刻,靜觀其變吧!”

玉清微聞言,便止住了動作隻是說:“我理解了慕解的心情。”“……”

“任何生靈,都應該擁有選擇的權力。”玉清微望著疏陵,一字一句地說“所有的選擇,應該都出於自己的意誌,外力的壓迫固然存在能夠讓大家動搖,但以“為你好,的名義,任意刪改誘導旁人的記憶與思想,才是最不可饒恕的。”

玉清微的言下之意疏陵不會聽不明白,所以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我雖是太初的繼承人,天道的維護者,卻也是仙界三大上仙之首。”

所以,在盡量保存生靈的情況下,我亦想看一看,慕祈所描述的,仙界那光輝璀璨,與如今背道而馳,全然不同的未來。

哪怕慕祈選擇的未來,並不是那麽的好,也有各種各樣的問題。

或許在生活了很多年後,大家反而回憶起了現在的時光,覺得現在比較好?那又如何?不試試的話,怎麽會知道,自己的人生,是不是注定灰暗無光呢?

談話之間,宮殿的大門,已緩緩朝他們打開。

曲寧萱虛浮著腳步,幾乎是緩緩飄入宮殿,她此刻的心情難以形容一酸楚、痛恨、無奈、自嘲一切地一切,在見到正殿盡頭那顆懸浮於祭壇上方,散發無盡力量的心髒時,都歸於平靜。

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想的了,無論開始怎樣,隻要現在,她做了應該做的事情,也就問心無愧了。

與此同時,原初聖殿之中。

解開鈞離與定嵐的封印後,鈞離、定嵐以及昭華安撫好躁動不安的部下們,尤其是不準頭腦發熱的十三真仙跟過來。蘭靜想偷偷跟著,昭華示意讓錦容拉住她,破天荒厲聲道:“你們全部留在這裏,誰都不許動一步,這件事情,以你們的能力,根本插不了手,知道麽?…

蘭靜掙紮著想過去,喊道:“可姐姐她,姐姐她……”

“蘭冷過去是幫忙的,你過去就是添亂的。”昭華毫不客氣地吐露出刻薄的語句,隨即命眾仙一同對他發誓,見誓言毫無瑕疵,沒有任何空子之後,才與鈞離、定嵐示意,一道趕往原初聖殿。

天命強者極為強大不假,原初聖殿的諸多結界也不是吃素的,何況他們還得顧慮到若放手破壞,會對仙界產生怎樣危害的問題,未免就有些束手束腳,浪費了許多時間。

眼見劫雷天火越發濃厚,定嵐有些忍不住:“昭華,可以強製撕開這些結界麽?否則的話,咱們怕是趕不及。”

“不行,絕對不行!”研究結界的昭華聞言,差點抓狂“這些結舁一旦被破壞,積蓄的靈氣就會被諸多陣法吸收,成為慕祈的力量,加速他行動的過程。也就是說,如果暴力撕開結界,我們這邊多快,他那邊就隻有比這更快,斷沒有比這更慢的。”

鈞離眉頭緊鎖,問:“疏陵呢?蘭泠呢?他們兩個去哪了?還有,這種時候,沉璧不可能不來……他又在哪裏?”

“沉璧……”想到還有一個攔路虎,昭華心中差點沒哀嚎了,這到底算什麽事啊!

且不提他們如何緊趕慢趕,太初之心旁,曲寧萱正為疏陵上仙與玉、

清微講解,接下來所需要的步驟。

“太初之心銘刻了我的靈頑,唯有我才能開啟它,但是,這其中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曲寧萱歎道“我死過一次,魂魄之力極為脆弱,修為也遠遠比不上當初,所以,以我的力量,無法徹底使用太初之心不說,若想更是斷斷不可能,唯有請二位幫忙,才能”

聽見她這樣說,玉清微直接問:“你無阻止慕祈之意?”

曲寧萱輕輕點了點頭,也不再做隱瞞:“我發自內心地認為,仙界不需為人界買單,畢竟誰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哪怕是不知情也…何況慕祈準備良久,我,我也阻止不了他,唯有借太初之心的力量,在天道重組的那一瞬,收攏保護眾生的靈魂。”

疏陵聞言,微微皺眉:“保護眾生的靈魂?你可清楚,眾生的靈魂,加起來到底是一股何等龐大的力量?且不說以我們三個的力量,能不能徹底驅使太初之心,但說若成功了…

天道重組,也需要極多力量,這二者根本無法……”

“所以,我決定放棄仙界。”曲寧萱輕輕地,果決地打斷了疏陵上仙的話,她努力微笑,淚水卻不知不覺地流淌而下“慕祈的想法是,以太初結界的力量,保住仙界這一片淨土,單純重組五界,可他不知道,想要保護仙界的結果卻是,什麽都保不住。”

這個世界的生靈,誰都沒真正見識過天道重組,縱然是慕祈,也不過憑借才智推斷大概的情況,才想到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可他同樣知道,這件事情成功的概率,太小了。

之所以這樣選擇,不過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可到底沒有實踐過,不是嗎?

“他的計劃…會不會成功,蘭泠你又如何知道?”疏陵上仙反問“難不成,父神做過這種事?”

曲寧萱輕歎一聲,無奈道:“我不想說事情的前因後果,也來不及說,這是一個很長的,而且連我都一知半解的故事。你們得相信我,何況,給予我們的時間,也不多子。

說到這裏,她取出一柄寒光凜冽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劃破了自己左手手腕,任由泊泊鮮血流淌在祭壇之上。霎時間,兩個血紅的陣法,出現在了祭壇的正前方,而曲寧萱的腳下,也出現了一個泛著白光的陣法。

“左為清,右為濁,請二位站定。“曲寧萱頭也不回,徑直吩咐道“待會陣法汲取二位的力量,請你們不要抵抗,相信我,在你們被抽幹之前……死的人,一定是我。”

說到這裏,她輕輕地笑了笑,自嘲道:“為了未來,我不會死,所以,你們也一定不會有事。”

她的話音剛落,宮殿便開始劇烈地搖晃,讓他們三個心中一沉。

太初真正的修煉之所,何其隱蔽,何其牢固?別說普通的地動山搖,就算原初山脈有事,它都不會出事,可現在……

如此,便隻有一種可能。

慕祈的計劃…,快要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