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六章 座次問題
看見雲出岫略帶糾結的表情,曲寧萱心中陰霾去了一兩分,輕輕笑了起來。
她已大概猜到,那位肅衡長老是什麽樣的人了。
雲出岫見她微笑,更覺得有些尷尬,隻得以喝茶掩飾情緒。不過,見曲寧萱高興,他也不管什麽落不落麵子的事情,頓了頓,又繼續說:“他素來……眼裏揉不得沙子,輩分與我祖父一般不說,口碑還非常好,加之凝仙宗勢大,他又是善法長老……對這位前輩,我一向避著走,接觸不是很多……不過,他若見了你,定然極為喜歡,畢竟你的言行舉止,都非常符合他心中的標準。”
看雲出岫的表情,曲寧萱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位肅衡長老必定心腸極好,思想卻極為古板,性格估計還十分執拗,一點都不圓滑,學不會怎麽與人相處,更是極可能當眾給過雲出岫,不對,應該是當眾給過樓景行臉色看,指責他強占百裏婉柔的事情多麽不當。若是從這種性格來揣度,這位肅衡長老雖不喜雲出岫,不過,應該也沒像別人一樣推波助瀾,落井下石,才讓雲出岫給予了一個“厚德長者”的評價。
“凝仙宗的善法長老,與五皇嶺的執劍長老,均為門派之中修為最精深者擔任,許多時候,他們的實力與輩分都高於該門派的掌門,隻是因為性格不大不適合成為一派之主,才……所以,你無需介懷。”曲寧萱組織了一下語句,安慰道,然後適時轉移話題。“你今日拜訪我,所為何事?”
雲出岫點了點頭,也脫離了這個令他略顯尷尬的話題,講一些這幾日發生的趣事,卻不知曲寧萱心中一直在想著凝仙宗的事情。
凝仙宗的善法長老肅衡,輩分極高,心腸極好,連雲出岫這種記仇多過記恩之人,都覺得他是厚德長者,但那股龐大到無法忽視的惡意……若非日積月累。短短不可能積攢到如此程度,若凝仙宗之人皆為人類,那麽最可能得便是……若是魔族,選擇的餘地,反倒大一些……
不管了。還有三天,便是龍在野的登基慶典,到時候的宴會。誰都要去參加,自己與凝仙宗的人,定都是坐在前排的。到了那時候,自己估計就得顧著壓抑靈魂中的本能了。
怎麽可能分辨不出誰才是惡意的根源?何況,目前尚且不知原因……若是試探出來。發現對方並無破綻,說不定就另有隱情,比如封印了魔族的通道之類……
若真是如此,自己也可放下心來,潛心修煉了。
與此同時,濯纓宮。
濯纓宮位於龍宮的東北部,亦是這一區域最大的一座宮殿,恰好與東南部的流華宮相對,可見龍在野和玉姬為了安排聖王與蛟王的居所,讓誰都找不出抨擊的理由。的確是煞費苦心。
汐姒坐於左下首的席位,不著痕跡地打量這位妖族中的第一強者,亦是世間最悲劇的強者。隻見他一襲玄衣。容顏俊美,氣場強大。兩道淺淺的法令紋。鬢角的幾縷白發,以及雙眸中的滄桑與深沉,不僅沒有削減他的魅力,反而讓他增添了數不盡的成熟氣運。想到這些許的風霜,都來源於人類的“恩賜”,亦會讓人心中複雜莫名。
鮫人一族屬於靈族,非人非妖,又與這兩族都極為不睦,是以汐姒能夠以頗為客觀公正的眼光,去品評兩位世間的頂尖強者,而她得出的結論卻是——人類作孽太多了。
昔日的蛟王,何等意氣風發,為天下蒼生,自願鎮守海眼幾十萬年,又是何等的英雄氣概?偏偏被人類的背叛,折磨了這麽多年,以致偏離了初衷,讓一顆心都浸泡在深深的黑暗之中,無法自拔,寧願降低修為,也要逃離被鎮壓的宿命,向人類複仇。
由於太過惦記著仇恨,較之聖王陛下的灑脫氣度與風姿,於心境之中,蛟王略微落了下乘,但這並不是他的錯。
對於人類,汐姒並無一絲好感,若非為了族人的性命考慮,她壓根不會虛與委蛇,而是恨不得直接掀起滔天巨浪,讓人類也嚐一嚐失去親人朋友,飽受痛苦折磨。
是的,保持這種狀態,就非常好。
蛟王深深憎恨著人類,若自己露出一絲半點的遲疑與怯懦,都會被他在心中瞧不起,更不會全力相助。想想可憐的,至今還沒有消息的姮,想想那些被折磨得連同族都不敢碰觸,幾乎與木頭傀儡無異的同族……記住,在龍宮,在蛟王麵前,你不能壓抑自己的任何憎恨,務必與蛟王一般,恨不得人類滅絕。
唯有如此,方能得到他最大限度的,幫助。
伴隨著登基大典的逼近,龍宮來客之間的暗流也越發凶猛,他們最關注的,便是登基大典與宴會之時,自己,抑或是自己代表的宗門,到底能夠坐到什麽席位,排到第幾。
這是在人類與妖族勢力洗牌之後,第一次,正式的排位。
不過,理所當然坐在人類修真者席位第一的聖王玉清微,對於自己的席位排行,倒是有些意見。
“聖王陛下,您在說笑麽?”聽了玉清微的要求,龍在野吃驚地與玉姬交換一個眼神,“您既來了這裏,自然不可能居於誰之後,身為天下第一人,您若不坐在修真者首席,誰配坐那個席位的第一?”
玉清微神色淡淡,陳述事實:“君家還有三個合體期的太上長老。”
“問題是,他們修為是否掉落,誰都不清楚……”龍在野疑惑地望著玉清微,“更何況,鮫人之事,君家摻和極大,內部洗牌十分激烈,用不著如此……”
聽見龍在野這樣說,玉清微輕輕搖頭:“聖教修行得乃是巫術,在人類心中,終究不是正統,足不出戶倒也罷了……舊友唯一的願望,就是讓巫術發展流傳下去,我已屠滅他全族,不能不為聖教考慮一二。”
對於聖教的情況,沒有人比玉清微更加了解,他當年的複仇行為染紅了蒼茫雪山,幾乎殺盡了與聖氏一脈有關的人,盡管重建聖教,又用了這麽多年整合,根基卻到底不穩,高手與後備力量也不多。雖說為了好友的囑托,早在多年之前,他就將好友聖琉塵唯一的嫡親弟弟關押進了九命關,留他一條命,以此來逼迫他為了複仇,發奮苦修,好將巫術傳承下來,繼承聖教,但終究需要一個過渡的時間。
玉清微自己紮眼倒沒什麽,但龍在野的安排卻是讓他以及整個聖教來人都坐在首席,看在別人眼裏,自然就成了巫術淩駕於道法之上,得罪整個修真界……若是沒出這件事,他飛升之後,一些老古板和謹慎人礙於他留下的威名,不敢輕舉妄動,沒有足夠的勢力,修真者定會逐步試探,從而落下他的圈套。可若涉及到道統之爭,中土修真者被煽動,集結力量悉數來攻,那就什麽疑兵之計都不管用了。
雖說玉清微壓根不在意什麽座次席位,若非有事,他連來都不會來,但世人就重視這一套,既然來了,他少不得為聖教考慮一二。
龍在野也對玉清微頗為崇拜,安排位置的時候自然沒想到這一層,如今玉清微一提,他才猛地想起來,聖教修巫,並非世人眼中的正統,讓玉清微一人做了首席也就罷了,若是聖教一同位於修真者之前……確實太拉仇恨了。
“可是,您若不坐人類的首席,那就得……”玉姬微微皺眉,有些不讚同地說,“龍宮列席,分了三大區域,人類一區,妖族一區,鮫人諸靈以及眾多散修又是一區。第三區中,以鮫人一族為首,玉璿妹妹與之坐在一起,君公子與葉公子同意,位列鮫人之後,若是……之前湘兮閣的事情,已經……若是再……”
“欲蓋彌彰,反而引人生疑,不如落落大方,省得落人口實。”玉清微對此倒是一點都不在意,他與曲寧萱都是不足百年就要飛升的人,且不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就算流言蜚語漫天又如何?他不會在意,而曲寧萱忙於閉關,一旦結束就開啟通天之路,又有何畏懼?
盡管他這樣說,龍在野與玉姬卻還是命人請曲寧萱過來,覺得他們兩人當麵談比較好。
聽見玉清微的要求,曲寧萱笑了笑,說:“我沒意見。”
“玉璿妹妹——”
“正如聖王陛下所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倘若為了世人的眼光,連個朋友都得偷偷摸摸交往,這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曲寧萱輕輕擺了擺手,不以為意,並順口問,“凝仙宗善法長老肅衡,你們可曾見過?對他是什麽感覺?”
龍在野與玉姬都見過肅衡,評價也非常中規中矩,都說對方是個看上去非常古板嚴厲,實際上心腸很好的長輩,玉清微卻說:“我從未見過此人,可是有何問題?”
想到玉清微不同於旁人的識海,以及挺高的涼歌轉世可能,曲寧萱對玉清微使了個眼色,才笑著對龍在野與玉姬說:“沒事,不過一時心生感慨,畢竟我弱小之時,曾經向往過凝仙宗,卻害怕被安排雙修,才沒去拜師……並無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