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付出回報
縱然下決心要幫助這些人,曲寧萱也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北方草原與中土之間的隔閡太深太深,無論對普通人還是修真者來說都是如此,他們內部的鬥爭是一回事,牽扯到外來者有事另外一回事。
何況像塔塔兒與塔讚那樣的聖教之人畢竟是少數,據曲寧萱觀察,搜捕隊的大多人對聖王大徒弟的背叛以及五色鹿的丟失,都是極為惶恐不安的,這些狂信徒甚至將這件本就不管他們什麽的事情攬到身上,鑒定地認為如果找不回他們倆,自己就隻能自裁謝罪。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這兩方隻能救一方,想二者兼得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這讓曲寧萱犯了難。理智告訴她,少數應該服從多數,放棄這兩人,讓搜捕隊抓住他們,平平安安回去交任務才是上策。但她看見這對夫婦鶼鰈情深,又清楚地觀察到搜捕隊對聖王那無可理喻的狂熱,感情下意識就倒向了這對夫婦一邊。兩種思想交織纏鬥,讓她很是糾結,所以曲寧萱還是跟在這兩人後麵,沒想清楚何誌健絕不動手。隨著男人一次比一次病發得厲害,彩衣女子也開始力不從心起來。往往是治療到一半就不得不強行中斷,彩衣女子攜男子狼狽逃竄。最驚險得一次,搜捕隊已經到了百裏之外,融合期修士都已經趕了過來,看見他們的背影,彩衣女子強行噴出一口心頭精血,才勉強逃脫。
是夜,彩衣女子安頓好沉睡的男子,有無限溫柔地望著自己的愛人很久,眼中噙滿了淚水,最後輕輕朝外麵走去。
看著她行走的方向,曲寧萱這才解開心中的疑惑,難怪他們能躲這麽久,原來彩衣女子與眾多仆役之間的感應居然是相互的,而且彩衣女子的感應範圍明顯遠遠大於這些仆役!
聯想到塔塔兒之前說過的話,曲寧萱眸色變深。
不,應該說,感應範圍大過於這個女子,能給他們兩個造成威脅的人,已經都被聖王的大弟子給殺了。聖教也是迫於無奈,才將照顧鹿園的低階奴仆全部放出來,點多撒網。
想到這裏,曲寧萱心裏又有些不是滋味。
她理解種族相愛的痛苦,何況一方還是聖王修煉的重要道具,估計又是什麽割肉取血,讓人不忍目睹的戲碼。可攻擊自己的師父,讓他在修煉最後關頭出事,有殺掉多有會對愛人造成威脅的而你,這是何等的心狠手辣,忘恩負義?如果從源頭追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完全成了一筆理不清的爛賬嘛!
“果然,我還是不適合處理這些事情……”曲寧萱輕輕嘟噥了一句,原本打算為了男子治療的心也淡了,夜晚的草原冷風嗖嗖,將她一腔熱血全都吹冷了不說,也讓她的心漸漸堅硬起來。
說來說去,還是她太糾結,倘若九色鹿是原型,她保證二話不說直接抓了去,再慢慢思考應該做什麽。偏偏九色鹿化為一個傾國傾城的彩衣女子,又與聖王大弟子是情侶關係,曲寧萱便覺得彩衣女子至情至性,不想動物反倒像人。縱然她首期方才的心軟,重新思考該怎麽辦,卻也對這個彩衣女子下不了手。
說來說去,還是作為“人”本身的道德觀在作怪,能夠肆無忌憚地傷害別的生靈,卻難以對自己的同胞下手。
曲寧萱站在草原上,吹了好半天的冷風,這才猛地一拍自己的頭,有些鬱悶地說:“曲寧萱,你糾結個什麽勁啊!這是別人的事情,你莫名其妙插手本來就很奇怪好不好?”
是的,曲寧萱終於發現她修仙途上最大的障礙是什麽了,不是惦記父母,不是心腸過軟,不是左搖右擺,二十喜歡多管閑事!
不過,這也難怪,曲寧萱前世的父母心腸極軟,都是大家交口稱讚的好人,除了在錢的問題上不怎麽鬆口之外,平日裏別人有什麽急事,比如幫忙代代班之類的,她父母總會答應下來。每次在街上遇見乞丐,他們一定會給錢,遇上摔倒了的老人,他們也會上前攙扶。由於曲寧萱看了很多新聞報道,說什麽乞丐是團夥,表麵上可憐兮兮乞討,搖身一變就成為大老板一擲千金。又說還什麽明明不是你撞得,但你去扶了別人,別人就為了醫藥費故意賴你等等,所以她每次都覺得爸媽這樣做太好心啦,萬一被人賴上,豈不是要氣的吐血?
曲寧萱始終記得,當她終於鼓起勇氣問出這些話後,父親摸了摸她的頭,微笑著說:“你小小年紀,心思怎麽這麽重?要知道,被報道出來的不過是個別現象,就因為事情稀奇,才會成為新聞不是嗎?這個世界上好人還是占大多數,真正需要幫組的人也是很多的,我們隨手一個舉動或許就能改變他們的一生,為什麽不去做呢?難道被騙過一次,就能不相信這個世界嗎?”
“可是……”曲寧萱有些委屈地反駁,“可是有些人真的很討厭啊!”她曾經見過報道,說以為老人靠蹬三輪車的收入資助了無數學子,但有些人竟一邊厚顏無恥地得到他的血汗錢,一邊以被這位老人資助為恥,平時別人問誰資助了你,他們要麽支支吾吾,要麽幹脆欺騙別人說是被大老板資助。對他們來說,好像被富商啊,名人等資助就是無上的光榮,被這位老人資助就能讓他們抬不起頭來一樣。當時她就覺得非常惡心,明明前者隻拔了一根汗毛,後者卻付出了自己的全部不是麽?所以對爸媽要將舊衣服舊被子什麽打包去災區,還經常去捐款獻血的行為,曲寧萱非常排斥,總是說我們的錢到不了要用的人手上,與其浪費錢養蛀蟲,還不如多給自己買點吃的之類的話,但它的父母卻告訴她:“我們幫助別人,並不是想要得到別人的回報,我們隻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父母的言行舉止往往能影響孩子的一生,所以這個觀點也像習慣一般,深深地刻入曲寧萱的骨子裏,每當別人需要幫助的時候,她總會前去幫忙。可她總是忘記,這不是曾經那個相對和平的世界,而是一個凶狠殘酷,危機四伏的高危世界。同樣的行動在過去叫做樂於助人,在今生就成了多管閑事,前世幫助別人後,幾乎都會交到新的朋友,今生幫助別人,很可能別人一好就直接把你滅了。這個世界就應該奉行寶姐姐的行事準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才能活得比較長久。
“我是豬啊!這麽久才反應過來。”曲寧萱坐在草地上,有氣無力地碎碎念,“果然這就是顏控的壞處吧?我在沈家比較核心的人物,他們要麽是老頭子,要麽是中年大叔,還有一群二世祖。這些人在外人麵前光鮮亮麗,受人景仰,可我見到的確實他們比較不堪的一麵,這讓我下意識就反感討厭他們,天天避開,自己躲著修煉,幾乎不參與任何活動。這麽多年才沒出狀況。現在呢?這兩個長得好的人上演一段跨族情緣,我竟倒向他們,如果不是情況特殊……真是夠沒用的!”
正當她自我反省的時候,風中隱隱傳來一股血腥味,曲寧萱立刻站起來,神識張開,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卻在下一刻,冷汗浸透了全身。
出事的地方是聖王大弟子的九色鹿的帳篷,那兒方圓整整五十米內都被濃厚到極點的殺氣包裹,讓她神識才一探出就不得不收回,縱然如此,也輕微地受創了。
知道對方太強,自己無法匹敵,曲寧萱剛要捏碎傳送符,整個空間就突然沉寂下來。
四周寂靜無聲,好似時間突然靜止了一般,曲寧萱卻覺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明明沒回頭,沒聽見腳步聲,也沒從哪個鏡子中看到背後,卻硬是感覺自己背後有人?這是一種超越五感,近乎能用“第六感”形容的奇妙境遇,此刻卻令她毛骨悚然。
下一刻,一個人出現在她麵前。
之所以說是“一個人”,而沒說到底是男是女,更沒有形容衣著樣貌,是因為見到他之後,任何人都隻記得住他的眼。
對方隻是若有若無地看了曲寧萱一眼,就漫不經心地移開目光,這樣平靜地姿態完全不想排外的草原人對待中土地修真者,因為後者在他眼中渺小得不值一提。
不是居高臨下的冷漠,不是趾高氣昂的倨傲,不是萬載玄冰的森冷,不是寒潭碧水的幽深,他的眼中隻有一種情緒,那就是絕對的靜。
安靜到,讓人的呼吸、心跳乃至思緒,都隨著時間一同停止。
大腦的那一瞬,曲寧萱卻奇跡般地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聖教之主,蒼茫雪山的聖王,北方草原的天神。
隻有降臨於世間的神明,才擁有這樣的眼神。
“君千棠的徒弟,解開蛟王封印的有緣人。”同樣平靜的聲音直接響在曲寧萱腦海,她隻能被動地聽著,記下一字一句,不能再想其他。
“告訴他們,任何小手段對我都是沒用的,想得到我的許諾,就來蒼茫雪山,與我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