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前塵往事
曲寧萱曾一度幻想過溫瑜沒死,畢竟華陽真人教給了他一個那樣強悍的術法,瞞天過海並非難事,可她卻未曾想到,自己與溫瑜竟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麵。
昔日五皇嶺華陽真人的首徒,竟成了巫王座下的影殺?師兄,躺若你真的心懷仇恨,為了力量投靠巫王一方,我……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正當媽想盡辦法解開身上的束縛,至少要問溫瑜一句話的時候,黑衣人卻像風一般消失不見,下一刻,蘇沁雨的身影就緩緩出現。她見曲寧萱站在院中,就走過來,頗為親昵地說:,“玉璿,說好了是踐行,你怎麽半路就溜了?”
曲寧萱極好地掩飾了方才的震驚,很隨意地微笑著回答道:,“我哪裏是偷溜,隻是一下子喝太多,出來醒醒酒。”
,“是麽?”蘇沁雨唇角噙著笑容,眼波流轉,平添幾分媚意。她明明在笑,卻帶著幾許飄渺,幾分悲戚”“他在的話,第三軍團無論被打得多狼狽,始終都能擰成一股繩,無堅不摧:他走了,這人心也就散了,第三軍團就算還在,也不過是個朽木殘骸罷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就算我們現在不走,待戰爭結束後,第三軍團還是要解散的。”曲寧萱的聲音也不由低沉下去”“到那時候,就怕嵐師兄還沒做什麽,大家就先用身份劃了一道鴻溝罷了罷了,今〖日〗本來就夠悲涼的,為何還要說這些?”
蘇沁雨聽出曲寧萱話語裏的傷感意味,卻沒有停下的意思,隻見她輕輕望著曲寧萱,眼中竟有了淚光:,“沈玉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麽羨慕你。你能夠一直呆在他身邊,就算他娶了妻子,也會將你視作最寵愛的妹妹,一生一世庇護著你。可我無論為他做了什麽,他始終都是那樣溫和卻疏離的態度,永遠不可能靠近我一點點……”
聽了蘇沁雨這些話,曲寧萱頓時不知該說什麽好,她知道,藥王穀初代穀主曾定下過一條很奇怪的規矩一藥王聖典絕不傳給女子,這就注定蘇沁雨不可能繼承穀主之位。偏偏現任穀主是個醫癡,平生除了研究疑難雜症就諸事不管,權力都由幾位長老把持著,蘇沁雨與前任龍家少主龍戰野的婚約,顯然是藥王穀內部權力鬥爭的結果。北辰星嵐何其聰明的人,怎麽會不明白自己不能與蘇沁雨任何什麽親密關係,否則就會引火燒身?
,“我也不可能長久地”曲寧萱頓了頓,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便道”“路是自己走出來的,沒嚐試之前,誰都不能說自己的未來沒有希望。”蘇沁雨見她居然在鼓勵自己,不由一怔,曲寧萱又說:,“我一直很慶幸自己的運氣,世間可憐女子何止幹萬,我遇得大部分卻都是好人。我不是沒羨慕過別人一生下來就天資絕倫,受盡寵愛,卻也不會在意太久。因為我的目光時時會往後看,然後告訴自己,你已經比絕大多數人都幸福。”
大步向前走,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不時向後看,知曉自己比多少人好,從而知足感恩。
蘇沁雨低下頭,沉默不語,曲寧萱心中惦記著溫瑜的事情,也不欲多談,兩人發了一會兒呆,就雙雙回到宴會上,繼續這一場踐行宴。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場聚在一起的宴會,從此之後,北辰星嵐就是高高在上的五皇嶺繼承人,尋常人無法得見。
就算同樣出身超級宗派的人,說不定也會基於門派之間的利益,昔日好友成為死敵。所以他們大口大口地喝酒,訴說從前鋒樂的事情,一開心還狂吼幾聲,差點將狼招來。
被他們的情緒感染,曲寧萱也暫且放下心中紛亂的思緒,多喝了幾杯。有時候她覺得,酒真是好東西,雖然又辛辣又奇怪,可一喝就能醉,多好?
,“師妹,你有心事?”北辰星嵐發現曲寧萱從從來之後,情緒就有點反常,便關切地問”“怎麽子?”
曲寧萱下意識地瞞住溫瑜的事情,隻是說:,“方才遇到蘇沁雨,和她感慨了兩句,覺得誰都不容易。”
,“是麽?”北辰星嵐猜到不止這些,卻很體貼地沒追問,隻是略帶惘悵地說”“宴會結束之後,陪我走走吧,或許,這是我們此生最後一次見到草原的明月了!”
繼承人外出曆練,一是為了掙名聲,二是為了增長見識,三是為了讓他們學會為人處事,增加經驗。北辰星嵐聲名赫赫,威望足以服眾,又在戰場待了四十多年,已經不需要什麽來增光添彩。為了他的安全,在掌門繼任大典之前,他估計都不會再離開五皇嶺了。
而一派掌門不得隨意離開宗派,幾乎是所有門派約定俗成的規則,是以北辰星嵐有此感慨。
曲寧萱想到一直沒走的溫瑜,總覺得他最初的殺意頗為明顯,如果不是她去檔了那一刀……她一下子理不清楚這其中的關係,也下意識地讓自己別想那個最壞的可能,潛意識裏卻還是有些不安。所以她雖覺得和北辰星嵐出去散步不好,容易讓人誤會,卻還是答應下來,並道:,“回到五皇嶺之後,我可就不是你的昏官了,等聽計從舍命相救什麽的,以後可不會出現哦!”
,“再讓你舍命相救,我可就真沒臉了。”北辰星嵐微笑著說,兩人走到庭院,曲寧萱卻突然覺得,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並不灼熱,卻讓人無端覺得複雜。
師兄?
她剛要轉身,這道令她不安的視線就消失了,直到次日,他們離開北方草原,回到五皇嶺,溫瑜都沒有再出現過。
【五皇嶺元嬰期修士太多,為保持靈氣的濃鬱,任何人離世之後,他們的洞府都會交給別人使用,省得開辟太多洞府,破壞這條靈脈。】曲寧萱抱著一摞東西來到華陽真人洞府門前,心中一直回想著紫虛真人的話,【我原先打算瞞著溫瑜的死訊,也就將他的洞府留了下來,可現在你知道了你好好收拾一下他的遺物,將之帶走吧!】
對於這個結果,曲寧萱沒有任何不滿,門規大於人情,這是五皇嶺一貫的行事準則,也是他們多少年來一直位列超級宗派的原因之一,紫虛真人這樣做也無可厚非。何況她早就打算好,將溫瑜的東西放到華陽真人的洞府,這樣的話,溫瑜縱然悄悄潛進來,也能躲在這裏,大家也會以為是她開啟了師傅的洞府,無形之中就讓溫瑜安全了很多。
隻是,師兄,難道你真的曲寧萱抿抿唇,將溫瑜的東西放好,又將華陽真人的洞府打掃了一遍,卻突兀地發現抽屜裏一塊玉牌隱隱有著裂玟。
奇怪啊!七年前她離開的時候,還打掃過這裏,沒發現任何異常,怎麽現在玉牌就曲寧萱伸出手摸向玉牌,想看看這玩意出了什麽問題,玉牌卻在接觸到她的那一刻徹底碎裂,一封信靜靜地躺在碧綠的粉末中,信封上寫著一愛徒玉璿親啟。
曲寧萱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她快速拿起這封信,將之拆開,又快速瀏覽了一遍信中的內容,越看手就顫抖得越厲害。明明是薄薄的兩頁紙,她卻反複看了好多遍,眼中滿滿都是不可置信,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呼喚你早就猜到是這樣,對不對?你隻是不願意去想,不願意接受那個殘酷的事實,不願意這時,紫虛真人卻緩緩地走了進來,見她這幅樣子,又看見她手中的信,就輕歎一聲,說:,“華陽太任性了,居然將這件事情告訴你。”
,“掌門,你打算殺了我,還是抹去我的記憶?”曲寧萱放下手中的信,平靜地說。
紫虛真人的神色依舊和藹慈祥,臉上卻出現一抹倦意,這一刻,他不像叱吒風雲的渡劫期強者,反倒像一個身心俱疲的普通老人。他沉默了很久,才輕聲問:,“孩子,你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一個預言、命運與抉擇的故事。”
曲寧萱神色複雜地看了看紫虛真人,輕輕點頭。
這個世上有一種人天生就能預見未來,比如神機門的創始人神機道人,又比如紫虛真人最小的師妹靈虛真人,但擁有這種天賦會被天所妒,壽命不長。靈虛真人受重傷後,用自己殘餘的全部生命做下一個預言,聲稱正虛真人的獨子會成為五皇嶺有史以來最傑出的掌門”帶領五皇嶺走向巔峰的輝煌,讓五皇嶺從此屹立於中洲,無論怎樣都不會倒平。
正當大家為這個預言欣喜若狂的時候,靈虛真人又說,世間不會有這麽一帆風順的事情,所以,世上一定會有一個人與正虛真人的獨子命格完全相反,不僅如此,對方還會成為正虛真人獨子的死劫。靈虛真人甚至連這個人的出生年月地點都報了出來,撐著說完這些,她才離開這個世界。
,“知道這件事後,所有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殺了那個孩子,讓五皇嶺的阻礙從此不存於世,師傅臨終之前,還念念不忘這件事。我與師弟算好日子,在小師妹預言對方出生的這一天,隱匿身形來到她所說的那個村莊””紫虛真人神情有些恍惚,仿佛沉浸在對過往的追憶中”“我們原本打算等孩子一生下來就擊殺他,卻發現產房內外全都是人,屋子裏女人在哭,屋子外男人也在哭,因為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問,保大人還是保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