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四月,西域日頭已是毒辣。
西羌王城地處東西兩地交界地帶,是商隊的必經之路,故而比起周遭城池繁華許多,街道上車馬來往如川,熱鬧非凡。而衛蓁與祁宴在這一日到達了王城。
二人一下馬,就受到了西羌王的熱情款待。
“晉王,王後,我恭候多時,今日終於有幸得見二人,實在是我西羌的榮幸。”
西羌王手搭在肩膀上,朝二人友好作禮,衛蓁也遵照西域的禮節回禮。
西羌王接過侍女遞上來的托盤,笑著遞到衛蓁麵前。一旁大臣為他翻譯:“晉王能與王後前來,我們大王不勝榮幸,這是特地為王後備下的西羌的服飾,望王後收下,聊表我們的誠意與歡迎。”
西域的服飾與中原服飾不同,或許是為了適應炎熱的天氣,衣衫更為輕薄,衣料敞開的地方也更多。
衛蓁手覆上去,絲綢細膩的觸感傳遞到掌心,她抬頭笑道:“多謝大王。”
西羌王引著二人進入王殿,殿中早就備好了美酒佳肴,隨著二人入座,西羌王拍了拍手,舞樂之聲也響起。
西羌王手抬起酒樽,操著一口胡語,朝坐在同一張案幾後的衛蓁祁宴敬酒。
大臣笑道:“晉國之強盛,晉王之神武,西域早有耳聞,晉王與王後百忙之中抽空願來我羌國,大王感激在心,西羌自然願與晉國結兩邦之好。”
祁宴笑著頷首,將琥珀盞中的果酒一飲而盡。
從前中原各國割據,西域諸國總趁亂擾邊,如今天下一統,晉王麾下的軍馬威名遠揚,西域人都知曉晉王於馬背上何其英勇,這識時務者也不隻是西羌,其餘眾西域小國也都向晉國送去了文書,願表示臣服,以求能與中原互通有無,進行商隊往來。
衛蓁垂眸望著麵前的琥珀盞,身邊人聲音湊近:“雖是果酒,也少喝一點。”
這衛蓁的酒品,二人自是都心知肚明,飲一點便醉,更不論她酒醒之後,會將醉酒時種種忘得一幹二淨。
這會她抬起酒盞,輕抿一口,低聲道:“近來我酒量已經長了不少,不用擔心,我自有數。”
這二人耳語的一幕,自然落入了在場人眼中,西羌挑眉看了身邊大臣一眼,外頭說晉王與王後夫妻感情甚篤,果然不虛。
宴席散後,西羌王親自作陪,帶二人參觀西羌的王宮。
西羌宮殿自有一番異域特色,宮規遠不如中原森嚴,衛蓁一路參觀,隻覺新奇,遠遠聽到前頭傳來的一片聲浪,定睛一看,兩個赤著上身的強壯男子在前方的場地上搏鬥。
周圍綠地上,坐滿華袍男女,時不時爆發出喝彩聲。
大臣給衛蓁解釋,他們來正趕上了西羌特殊節日,用中原的節日來說便是七夕節,當中一個傳統便是男人之間互搏,女兒家可挑選稱心如意的郎君。
這圍觀的也都是西羌的年輕貴族男女們,自然場上誰的拳頭更硬,誰便能當場抱得美人歸。
西羌王引著二人到一處宮殿,從這裏可將下頭發生的一切盡收入眼底。
“晉王與王後不如押押看,這下麵的兩位勇士最後誰會獲勝。”
侍女端上瓜果與美酒,祁宴抿了口酒,不語。
西羌王看向衛蓁:“王後覺得呢?”
那下方搏鬥越發激烈,當其中一人忽然暴起,按住對方的肩膀,然而很快被對方再次化解。
衛蓁道:“我看二人實力不相上下,若實在要押,便選那穿藍袍的青年吧。”
西羌王聽完朗聲大笑,對著欄杆外高呼了幾句,立馬引起一陣起哄聲。
大臣對衛蓁道:“我們王剛剛是對他說晉王後押中了他,他若是能贏下搏鬥,大王重重有賞!”
下方那藍袍男子,朝著衛蓁揮了揮手,口中說著幾句衛蓁聽不懂的胡語。
很快下方兩位勇士再次搏鬥起來,兩側尖叫聲響起。汗珠從男子們緊實的肌肉上滑下,這郎君們皆身子精壯,揮灑汗水間,自有一種英姿勃發之感,在光下尤為耀眼,倒也無怪乎姑娘們格外狂熱。
衛蓁起初也不算多感興趣,隨著下方局勢變得焦灼,也不由隨眾人提起心來。
藍袍青年發起猛攻,攻勢卻一下撲空,周遭唏噓聲隨之響起,衛蓁察覺到身側若有若無投來的視線,轉眸對上祁宴的眸子。
衛蓁道:“你怎麽不看他們,一直看我?”
祁宴淡聲道:“在仇猶國我也去過那地下搏鬥場,沒什麽好看的。”
衛蓁輕笑一聲:“你當初瞞著我去那地下黑市,我還氣洶洶去找你,覺得你不惜命,非要用自己的命去換一點銀兩。”
身邊人沒回話,半晌,他又道:“你當真覺得好看?”
衛蓁道:“我記得當時你下搏鬥場,似乎周圍也圍著不少仇猶姑娘,她們能看你赤身搏鬥,我為何不能看看其他男人?”
祁宴神色微變:“當時我是為了贖回你的玉佩。”
衛蓁唇角揚起弧度,她自然也並非執著於看赤身的男子,不過故意說給他聽。
與他聊著,也沒注意下方,這時敲鼓聲響起,藍衣青年最後還是贏下搏鬥。
衛蓁與祁宴停下交談,但見西羌王大手一揮,侍女捧著托盤走到藍衣男子麵前,那藍衣男子看著上次給他的寶石,擺手後退一步,說了一連串話,隨著他話音一落,四麵八方無數目光看向衛蓁。
不多時,侍女回來,大臣接過她手中托盤,走到衛蓁麵前。
“王後,呼延瑞說感謝王後押注他,這寶石便當是贈禮,送給遠道而來的您。”
衛蓁一怔,麵前擺放寶石碧藍如海子,狀似鴿子蛋一般,像極了那男子一雙深藍眼眸。
藍衣男子高呼一聲,朝著衛蓁揮手。
衛蓁目光從擺放在木櫝中那顆珠寶石抬起,笑著道:“多謝他好意,隻是這物是他靠著自己掙來,還是還給呼延瑞吧。”
侍女再次端著托盤走到呼延瑞跟前,年輕男子聽著解釋,朝上方看來,對衛蓁朗朗一笑,手搭在肩膀上做了一個禮。
衛蓁回以一笑。祁宴沉默不言,眉心微微蹙起。
日頭漸漸轉暗,到傍晚時分,西羌王再次邀請衛蓁與祁宴共同赴宴。
晚宴結束後,二人攜手漫步於花園中,西羌的確民風開放,一路上他們便看到年輕貴族男女或是攜手,或是追逐嬉戲。
王宮燈火輝煌,迎麵晚風吹來,衛蓁握緊身邊人的手,在轉彎時,卻撞見一年輕男子在衛蓁麵前跪下,正是白日那藍衣男子,呼延瑞。
呼延瑞臉上笑意真誠,說著不熟練的中原話:“今日多謝王後賞識,我方才編了一支花環,特來獻給王後,王後能否收下。”
“多謝,隻是……”衛蓁微微一笑,正要婉言謝絕,身邊人已先一步開口道:“你的心意我代她心領,隻是這花環還是贈給有緣的姑娘吧。”
呼延瑞直起身來,祁宴也不待他再開口,攬著衛蓁的肩膀,大步往前走去。
身後的年輕男子立在燈火寂寥處,低頭看著自己手中花環。
衛蓁回過頭來,道:“他倒也並非存別的心思,不過是想獻隻花環罷了。”
她頓了頓,看祁宴神色沉凝,輕聲道:“祁宴,你吃醋了?”
“沒有,我何時肚量這麽小?”祁宴反問道。
“那為何我還沒開口,你就先替我回絕了?”
他側開臉道:“他給你送東西,我看不慣。”
“看不慣?”衛蓁微微一笑,踮起腳,雙手攬住他的脖頸,拉住他一旁躲入昏暗,四周幽暗的草叢與樹影遮擋住二人的身影,“方才還說自己肚量沒那麽小,怎麽這會又說自己看不慣了。”
祁宴低下頭,麵容湊到她麵前,“難道我不回絕,你便真的要收下他的東西?”
衛蓁道:“當然不會,郎君這般善妒,我怎會收他的禮物?下一次我不會再看那些赤身的男子,隻是今日之事倒也不能全怪我,實在是這西羌的民風太過剽悍。”
祁宴漫不經心道:“你若是去看他們,我也不會阻攔。”
“當真?”衛蓁笑道,“那我們現在便去看。”
下一刻,她便被他拽了回來,強行抵在冰冷的牆壁上,祁宴低頭道,眸色深沉:“你若要看他們,不如看我的,都是男人的身子,衛蓁,我可以給你看個夠。”
他的熱息噴灑在他頸窩邊,勾起一片酥麻癢意,“我與那些個西羌男子比,到底誰更合你心意?”
郎君銜住她的耳垂,抵迫著她仰起頭來。
“我與你每夜在一起,你不是很滿足嗎?”
衛蓁聽不下去,抬手捂住他的口,臉頰微熱,感受到他的臂彎收緊,他像一匹野狼被吊起了興致,這回是真的醋意大發了,衛蓁轉身欲掙脫,被他拉過手腕,捧著後腦勺親吻起來。
今夜花園自然不止他們,一旁的小徑上時不時有人往來,衛蓁與他在這處隱蔽的角落親吻,神經緊繃,感受著唇上的力道漸漸加重,隻覺周身溺在水裏,快要喘不上氣。
而遠方林子間也不斷傳來動靜,那聲音起初還好,後來便有些不堪入耳起來,衛蓁與祁宴又並非懵懂少年,自然聽出了那是何種聲音,一時對視,都頗為尷尬。
衛蓁雙手攀著他肩膀,檀口微張喘息著,他低聲問:“回去嗎?”
衛蓁嗯了一聲。二人回到寢殿,沒了外人,倒也無須再忌憚什麽。
祁宴沐浴完,在榻邊等著衛蓁出來,不多時,腳步聲傳來,同時響起的還有珠玉碰撞之聲,祁宴抬起頭,卻不由愣住。
女郎從澡間中走出來,穿著一身西域的薄裙,手中執著一條銀色的長鞭。
“西羌王室送我的這身衣裙,你看如何?”
那火紅的羅裙不算多暴露,卻襯得她該豐盈處豐盈,窈窕處窈窕,上身裸.露在外的肩膀雪白如玉,腰身似水蛇一般,小腿纖細而修長,她赤足一步一步走來,目光如炬,祁宴拉過她手中銀鞭,挑眉問:“這又是何物?”
“澡間裏旁衣架上隔著的,上麵鍍了一層銀,拿來給你瞧瞧。”
她說是拿給他看看,下一刻,祁宴隻覺身前一涼,那銀鞭已便抵上了他的胸膛,她足尖踩上他的膝蓋,祁宴抬起頭,對上她明亮的眸子。
她問道:“如何?”
她睥睨著他,目光侵略,祁宴閉了閉眼,無法形容眼下感覺,但有一團火沿著大腿往上燒的實感,假不了。
祁宴拽著那銀鞭,連帶著將人一點點拉近,她傾下身來,長發垂在他膝蓋上,祁宴抬手撫上她的臉頰,“這衣裙很襯你,隻不過我總覺得差了些什麽。”
“差什麽?”她靠近。
“不是你差什麽,是我差點什麽。”祁宴喉結滾動。
他的大掌把住她的腰身,薄繭滑過她細膩的腰窩,感受著衛蓁身子微顫,一把將她拽著坐到他腿上:“你還沒察覺出來,我身上差什麽?”
他輕嗅她發間的清香,她目光疑惑,越發不解。
祁宴啞著聲音,在她耳畔低低道了幾個字。
衛蓁眼睫抖顫,心髒霎時發燙。
他說:我差的,是你。
頓時有一股灼熱感沿著他撫摸過的脊骨往上爬,衛蓁臉頰滿是紅暈,指尖攥緊掌中銀鞭。
祁宴微微後仰,雙臂撐在身側,看著坐在自己腿上的女郎。
那雙漂亮的眼睛此刻噙起深深的欲念,便更顯繾綣勾人。
衛蓁隻覺周遭溫度升了好幾分,在他幽暗目光的注視下,抬手放下了身後的簾幔,俯下身來:“幫我解一下裙擺後麵的帶子。”
他唇角浮起淺笑,手懶洋洋搭上她肩膀,將她身後的帶子慢慢解開,衛蓁勾住他脖頸:“我們旁邊的寢舍可有住人?”
他明白她言下之意:“西羌的宮殿與晉宮不同,宮殿都由石牆砌成,應當更隔音。”
“不過,等會我們還是注意些,到底是在外麵。”他柔聲道。
昏黃燈影中,男女慢慢靠近。
許是因為在西羌,受到民風感染,倒是叫二人比以往放得更開,從前那冊子上沒試過的,今日得空都試了一番。
帳幔掩映,光影翻湧,汗珠順著他肌肉線條滾落,衛蓁的長發散在枕上,被他從後抱住,他道:“總說恨相見晚,若能與你再早一點遇見便好了。”
他覆住她的手,五指滑入她指縫中,衛蓁軟綿綿道:“那在我來到楚國國都待嫁前便與你認識,退婚便方便許多。”
他沉重的呼吸聲縈繞在她耳畔:“最好比那時還要早。”
衛蓁道:“要多早?”
身後人道:“在你我少時。”
衛蓁笑著道:“我也希望能早一點,若是我們的阿爹阿娘都在便好了,我未曾流落在外,有父王母後陪著一同長大。祁將軍與公主也陪著你,你早就得外祖父喜愛,我與你早早就認識。那你我豈非青梅竹馬?”
她忽然意識到什麽:“可就算如此,我也有婚約在身啊,不與楚國綁著,也是與晉國的王孫指腹為婚,那該如何是好?”
他撐在她身邊的手臂發力,衛蓁暗咬唇瓣,倒吸一口氣,聽見祁宴道:“就算你有婚約,那也會想辦法將你搶過來。”
她被翻過身來,在燈火中看到郎君深邃的眼眸,他握住她的手覆上自己的臉頰,聲音低柔:“衛蓁,你隻能是我的。”
衛蓁抬起臂彎,環住他的脖頸,感受著情意纏綿,好似不止不休。
在潮濕的夜裏,升騰的曖昧中,她話音如同漣漪一圈一圈**漾開來。
“那祁郎,也隻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