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蓁全身上下隻一層薄紗勉強遮體,雙腿**暴露於空氣之中,聽著士兵口中說可以肆意淩辱她的話語,巨大的恥辱感湧上心頭。
從她的視角,隻看到麵前人衣袍的一角,然而也可見男人身軀昂藏,周身氣場淩冽。
對方擱在膝蓋上修長的手朝她伸來,衛蓁下巴細膩的肌膚貼上了他掌心,被迫仰起頭來,對上那一雙漆黑的眸子。
衛蓁被他的目光看得渾身發熱,輕動了一下**在外的小腿,想要挪動身子遠離他。
“楚王後?”
“是,將軍,正是楚國的王後,”身後士兵笑得諂媚,“六國第一美人就在您麵前,畢竟天底下可再沒什麽事能比讓敵國王後委身於自己身下侍奉自己,更暢快了不是嗎?”
有鮮血濺了出來,衛蓁甚至沒看清眼前人拔劍的動作,說話的士兵已在她身側倒下。
祁宴用劍削去了她身上的麻繩,撈過**被褥扔給她,起身走到一側屏風,將背對著他。
衛蓁攏著被子,身子不住地輕顫。
祁宴道:“我送你回去。”
時隔多年,二人再次相見,卻未曾料到再見會是這樣一個局麵。
她是楚國的王後,而他則成了晉國的將領。
無人知曉他當年如何離開楚國的,又在晉國經曆了什麽。而自從祁宴這一個名字在晉北橫空出世,便猶如一團巨大陰影,籠罩在楚國的上方。
她在晉國軍營待了一段時日,養好傷勢後,被人送回楚國,卻未想過等待她的卻是自己丈夫的質問。
“你有沒有失貞於祁宴,有沒有被迫侍奉於他?”
景恒將一把匕首扔到她麵前,道:“你作為一國王後,被俘虜的那一刻,就應當知曉自己該做什麽,而不是還到楚國來。”
畢竟堂堂一國的王後,流落敵寇之手,必定會被拿來談過條件,可對方非但沒有如此,還將人毫發無損地送回來。
天下怎會有這般好的事?
那必定是他們已經從衛蓁這裏得到了什麽。
朝堂之上,後宮之中,有關王後與祁宴的流言蜚語不斷。但凡景恒維護過她一句,那些言論也不會愈演愈烈。
可他默認了一切。
後來,晉楚兩國休戰,在邊界進行談判。那時祁宴已清掃晉國的亂黨,成為了晉國毫無異議的王。
談判桌上不隻兩國,更有別國王侯前來,一同簽訂和平的盟約。
卻唯獨楚王,帶來了自己的王後。
這一舉動實在令人浮想聯翩,盟會之上,似乎所有人都察覺到了楚王後與晉王之間微妙的關係。
而景恒也多次私下暗示她,以威逼利誘,讓她去找晉王,幫楚國多談一些有利條件。
景恒見衛蓁不為所動,便拿衛淩來要挾,彼時衛淩有罪責在身,他在楚國南方守邊,有敵兵來犯,雖迎敵取勝,卻實在損兵過多。
衛蓁聽到從自己夫君口中說出的這一番話,隻覺從未有過的惡心,聲稱無論如何也不會去找晉王。
也是這一次,二人徹底決裂。
然而如何料不到的是,衛蓁陪景恒參加會盟,落在有些人眼中,卻是衛蓁仍有用於楚王的佐證。
衛璋假借衛瑤的名義,讓宮人在衛蓁的膳食之中下毒,欲徹底除去衛蓁。
衛蓁雖發現得及時,但那毒已入體,後醫工施針將毒逼到了眼睛處,卻讓她的視力大大折損,幾乎不能視物。
少時她被衛瑤推至石頭上,以至於目力受損,夜晚再難看清東西,待到長大之後,又被衛璋以毒相害,與被剜去一雙眼睛無異。
衛蓁整日整夜枯坐著,幾欲泣血。
她想明白了,做好決定,而後拿著阿弟留下的劍,親手去殺了衛璋。
她一個人坐在血中,在周遭濃重的血腥之氣中,等來了景恒。
此事到底是衛璋罪責深重,毒害王後在先,景恒對她難得表現出幾分愧疚。
他聲稱可以放過衛淩,不計較衛淩此前的過失,但作為交換條件,衛蓁卻不能傷害衛瑤。
因他知曉以衛蓁的性格,寧願魚死網破,也不會息事寧人。
衛蓁笑著說好,在景恒靠近的時候,藏在袖中的另一把匕首,向他的心口用力捅去。
她以一種近乎玉石俱焚的方式想要與他同歸於盡。
她耳畔聽到眾人高呼“救駕”,隻可惜,那匕尖還是稍微錯開了一點。
刺殺君王乃是死罪。可衛蓁心知,楚國已無大將能用,景恒需要她的弟弟,又怎麽會要她的命?
她被圈禁在王後的寢宮,非召不得出一步。
而此前殘存在她體內的毒素,也讓她身體迅速衰敗下去。開春一過,醫工診斷她已時日無多。
衛蓁離開國都,去到楚國北方,在一座荒廢的離宮之中休養。
此地偏僻荒蕪,與冷宮無差。也因如此,景恒才答應她前來。
但衛蓁記得很清楚,她後半生為數不多開心的時光都在這裏了。
前半生無父無母,幾乎顛沛流離,唯獨在此處,她在侍女與護衛的陪同下騎馬,去采花爬山,去看傍晚的霞光,能得到片刻的慰藉。
她立在古原之上,感受長風吹拂在麵,眼前一片漆黑,卻仿佛看到穹頂在上,暮鴉亂飛,金光漫射出雲層照在身上。
人立於浩瀚天地之間,似乎一切都能得到超脫。
在生命最後的一段時日,衛蓁讓人給阿弟轉述,寫下了最後一封信——
楚國氣數已盡,天下盡歸晉國,且去晉國侍晉,晉王必成大事。
生命猶如握不住的春光從她指尖一點點滑走。季春的最後一月,楚王後於離宮溘然長逝。
案邊點著燭火,衛蓁臥在枕上,雙目濕潤,有淚珠從眼尾滑落,打濕了兩側的鬢發。
她在這漫長的一夢中好似過完了一生,然而夢境到這裏並未結束。
她看到,不久之後,楚國的邊境起了風煙,原本和平的盟約被晉王狠狠撕毀,晉王一路南下,率精銳騎兵踏破邊境,猶如虎狼一般吞噬楚國的領土,直取楚國國都。
王城被攻破的那一日,宮人奔走逃竄,瑤夫人舍楚王而去,而楚王被晉軍所捕獲,被帶至了王宮的祭壇之中,在那裏供奉著衛蓁的牌位。
祭殿之中還立著一人,昔日的少年將軍已經成了晉王,背影高大冷峻,猶如一座沉穩的山。
他緩緩轉過身來,那一雙目中充斥著冷漠的殺伐之氣,睥睨著下方曾經尊不可言的一國之主。
“衛淩。”他喚身邊之人。
一旁青年將手中匕首遞給他,晉王步伐沉緩,走到楚王麵前,虎口抵著匕柄,雪亮的匕首出鞘,那把利刃抵上楚王的脖頸。
祁宴大掌將麵前人的頭提起:“送她回楚,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
景恒雙膝搶地,仰視著他,胸膛爆發出一陣冷笑,幾乎瘋狂:“晉王啊晉王,我就說你果然與她有染!”
他雙目在一瞬間變得赤紅,掙紮著想要爬起來,猶如窮途末路的困獸在做最後的鬥爭,卻被士兵狠狠壓跪在地。
祁宴目視著前方,伴隨低沉的一聲,是匕首劃開肌膚、割開骨肉的聲音,有什麽滾燙的東西噴湧出來。
“可惜,晉王殿下,您破我楚國,亂我家園,便是成了天下的霸主又有何用?唯獨她至死也隻會是我的王後,是我楚國的王後,你依舊得不到,對嗎?”
景恒臨死之前的話語,在空空的大殿之中久久回**。
楚王的屍首被拖出大殿,留下一道蜿蜒且觸目驚心的血印。
鮮血將晉王玄色的長袍染紅,他轉身走到案前,久久注視著那牌位,闔上雙目,喉結上下滑動,好似哽動著莫名的情緒。
“抱歉。”他隻對著她,輕輕說了這麽一句。
有一滴淚珠從他眼角滴落。
他單手撐著桌案,滿室燭火幽幽,讓他的身影看上去從未有過的脆弱。那一刻,好像累極了。
在楚國覆滅的那一日,晉王出了一道旨意,令天下為之一驚。
他欲迎娶楚王後的牌位。
祁宴將她的牌位帶回了晉國,晉宮樓高百階,祁宴捧著她的牌位,沿著台階一步步往上走,兩旁的貴族公室皆向二人朝拜。
眾人跪拜晉王與新後,仰起頭看晉王走進了王殿,殿門在他身後一點點闔上,那室內昏暗無光,仿佛象征著他漫長而孤寂的餘生。
衛蓁從夢裏醒來時,淚珠盈滿眼眶,鬢發幾乎濕透。
阿姆在帳外,聽到少女的哭聲,快步走來:“小姐,怎麽了。”
衛蓁撲入她懷中,隻是低低地抽泣,任由阿姆如何勸說,也不見停下。
“小姐可是在擔心北上和親的事,小姐不必擔憂,奴婢會陪在您身邊的。”
衛蓁身子顫抖著,聲氣哽咽,夢境之中悲傷襲來,她心髒一陣鈍痛,直到哭不動了,才慢慢地停下來。
田阿姆扶著她到梳妝鏡前梳妝,衛蓁抬起頭,鏡中倒映出少女的一張麵容,還是那樣的青絲紅顏好年華。與夢中的她最後清瘦枯槁的樣子全然不同。
她從夢境窺得一角,眼下雖與前世心境全然不同,卻能感同身受。
原來自己在前世,度過這樣的一生。
嫁給景恒於她而言,完全就是一個悲劇。隻是她全然未曾料到,祁宴會在她死後娶她的牌位。
田阿姆道:“小姐,少將軍和少主已經在外頭等著了。”
衛蓁訥訥抬頭:“祁宴在外麵了?”
“是,少將軍在半個時辰前就候著了。”
田阿姆從櫃中拿來華裙,衛蓁梳妝完穿好華裙,鞋襪都未來得及穿上,便提著裙裾快步往外奔去。
春風駘**,柔風穿過竹簾,衛蓁一路赤足往前奔去,拂過竹簾,春裙被風吹得飄飛。
竹簾之後,庭院中影影綽綽有兩道身影,她心砰砰加快了幾分,腳步卻突然慢慢停了下來。
一種情怯之感浮上心頭,令她不敢上前去。
她心中醞釀許久,抬起素手,掀起簾子,刺眼的陽光一下泄進來。
一道清脆的玉佩碰撞聲響,院中正在交談的兩位少年,聞聲轉過頭來,看少女卷簾而出,端凝華貴,鮮美奪目。
清風吹動少女的春裙,她立在廊下,周身縈繞清晨薄薄的光霧,猶如一朵盛開在風中的綠芍。
女郎是一慣不苟言笑的,卻在與祁宴目光相接時,露出盈盈的笑意。
那一雙眼裏仿佛盛著楚地的春水,繾綣明麗,美得令人不由屏住呼吸。
衛蓁聲音輕輕的:“祁宴。”
春光落在他眼中,祁宴的視線仿佛被擊中一般。
清風從二人麵前拂過,搖落綠葉紛紛,那樹聲沙沙不知像是誰的心跳。
祁宴微微側開了臉頰,待許久之後,才抬步朝著衛蓁走去。
少年郎逆著光走來,衛蓁朱唇勾起笑容,極致地明媚。
他在她麵前伸出手,衛蓁目光落在他掌心,看他挑眉問道:“衛大小姐,梳妝好了?”
衛蓁的手慢慢放了上去,與他指尖根根相觸,“好了。”
馬車的門關上,衛蓁坐在車中,不多時車廂便搖晃起來,她側過臉,看著策馬護送在車外的少年。
而祁宴似乎感應到了衛蓁的視線,轉過首來,與衛蓁的目光隔著竹簾對視又錯開。
衛蓁移開了眸子,望著膝蓋上的裙擺。
而後,車廂旁傳來了“篤篤”的叩擊聲。
衛蓁抬起頭,看到他策馬貼近,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麽,卻又欲言又止。
衛蓁攥緊了手上的帕子,他不說,她也不開口。
無意間,她餘光好似瞥見,他耳後根起了一片紅暈。
他又側身而來,抬手將簾子撩開。春光照進來,斑駁的光影落在少年俊美的麵容上,他目光灼灼似烈焰。
簾子另一側傳來衛淩的說話聲,衛蓁耳畔卻一陣嗡鳴,全都聽不清了。
因祁宴微微偏過臉,附耳下來,唇瓣貼在她耳畔,薄唇輕輕開合。
那低沉的一句話,令衛蓁耳根都燒了起來。
她耳畔全是他的熱息,聽他道:“衛蓁,你今日真的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