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兩個人到宿舍已經深夜十一點,所以葉臻竟然在,陶可很是驚訝。

葉臻一手煙,一手報紙,表現得孜孜不倦。

他抬頭一看燕楊那樣子便笑了:“終於動手了?”

陶可瞪大眼睛:“你知道?!”

葉臻笑而不答。

陶可鬱悶了,質問:“燕楊!你怎麽告訴他不告訴我?”

燕楊左顧右盼,最後看著葉臻:“因為告訴老師也沒什麽用,對吧師公?”

葉臻挑著眉毛點頭:“唔~~~對,他很柔弱。”

陶可一掌拍碎了那把三條腿的破椅子。

葉臻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說你很謙和。”

陶可賭氣,說了句“我去借開水”便摔門出去了。

燕楊做個鬼臉,葉臻苦笑,卷起報紙在他的頭上輕輕一敲:“讓你有事直接來找我,你怎麽還去煩他?”

燕楊辯解說:“不是我,是那個班長多管閑事打小報告。”

葉臻說:“你都真槍實刀和他們打成這樣了,班長能不管嗎?以後學著點,你勢單力薄,別什麽都放在麵上,一派死硬往前衝,有你吃虧的。”

燕楊說:“師公,我今天真的生氣了。”

“魯莽!” 葉臻狠狠在他頭上拍一下。

“不過呢……”他又揉揉燕楊的頭,看著他,嘴角噙著笑:“打得好!”

燕楊抬起頭。

“我要是你就把他們往死裏打,打到半生不能下床,一輩子不敢拿正眼看我。” 葉臻囂張一笑:“這才是當代知識分子的風骨。”

陶可僵立在門口:“……滾。”

他扯著葉臻就往門外扔:“滾!”

葉臻摸摸被撞痛的鼻梁,敲敲緊閉的門,對聞聲而出的安小佳和胖子笑道:“真是別扭啊。”

那兩人深表同情,胖子說:“不可縱容,必要時須采取武力威懾。”

“不,不,” 葉臻伸出一根手指頭揮揮:“反別扭沒有藥到病除的良方,需要一點一滴的改造,在其思維中不斷增加透明和製衡的精神。”

葉臻揚長而去,安小佳和胖子恭送:“葉老師真非凡人也。”

“透明和製衡指什麽?”

“就是希望小陶可又坦率又聽話啊,” 胖子立刻換上揪心萬分的神情:“安小佳,你中文太差了!你是怎麽念到博士的?!”

安小佳氣結,反擊時被胖子武力威懾,吐血兩碗。

第二天一早,陶可帶著燕楊去找許刺頭。

刺頭還不等他們把話講完:“沒有!”

“哎?”

“沒有!學生宿舍本來就緊張,哪裏有多餘的。”

陶可急急問:“那別的係呢?別的院呢?別的年級呢?”

“沒有!” 刺頭很不客氣指著燕楊:“像你這種念了一半跟室友鬧矛盾,吵著要換宿舍的多的是,如果一個個全都滿足你們,那學校的紀律怎麽維持?老師還要不要幹別的工作了?”

兩人被她一頓大訓,隻好垂頭喪氣出門,裏麵卻又叫喚:“陶可!你進來!”

陶可便退回去。

“陶可,你是我看著進學校的,也是我親手送出去的本科生,你也要理解學院的難處,這種先例現在不能開。” 刺頭頓一頓,突然冰霜般的臉上仿佛綻出一點溫和的微笑來:“明年六月,大四學生畢業。他們這屆擴招人數最多,他們走了,宿舍就會空一點。”

陶可楞住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給許刺頭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您。”

在門外等候的燕楊看到陶可的笑臉幾乎失了神。

他從來不知道有人笑起來竟是如此,溫柔,明快,純淨,仿佛從他晶亮的眼睛裏就能看穿他的心。燕楊終於有些明白葉臻為什麽喜歡他了,原來不僅僅是個美人而已。

“走!” 陶可豪爽地攬著燕楊的肩:“先跟老師回去住!日後讓你住豪華單間!”

“我堅決不同意。” 葉臻說。

當時燕楊的全部家當都過來了,正和陶可一起鋪床。兩人住了手,陶可問:“為什麽?”

葉臻麵無表情:“不同意。”

“但是這宿舍本來就是雙人間啊,” 陶可說:“隻不過博士生大多在外租房住,所以才能空下床位。”

葉臻一扭頭:“說不同意,就不同意。”

燕楊從上鋪跳下來,拉著葉臻到走廊上,小小聲問:“師公,你不會吃醋了吧?”

葉臻摸摸臉:“看得出來?”

“嗯,很明顯。”

“那你慘了,” 葉臻說:“男人的嫉妒可是能毀滅國家的,雖然表麵上裝得滿不在乎,實際卻不達目的絕不罷休。更何況我表麵上是在乎的。”

葉臻回屋,對陶可宣布:“我也要住下來。”

“哈?” 陶可吃一驚:“我沒聽錯吧?”

“沒聽錯,” 葉臻耍無賴:“今天就住。”

“你胡說個什麽!?快給我回家去!”

“不行,要不你跟我回去,要不我住進來。”

陶可生氣了:“開玩笑!”

葉臻敲敲東牆,又敲敲西牆,幾秒鍾後一直伏牆偷聽的兩人在門口立正,敬禮。

“聽聽群眾的意見。” 葉臻說:“你們覺得怎樣?”

安小佳和胖子對視一眼,齊刷刷指著樓梯,對陶可命令:“搬出去。”

於是陶魔頭當晚又爆發了。

後來葉老師家就多了兩名成員:一名是他漂亮的學生,一名是學生的學生。

當然葉老師對此是很不滿意的,他經常問學生的學生:“你到底什麽時候搬回去啊?”

學生的學生說:“師公,我也沒辦法啦,老師根本不讓我走麽!”

收論文那天陶可回了新校區,結果來交的竟然是陳剛。真是諷刺,這樣的人竟然是班幹,還是學習委員。

陶可不太願意理他,看他臉上青腫未消一副蔫樣又覺得可氣又可憐,隻好淡淡說句謝謝便放他回去了。

過一會兒卻瞥見小曹從會議室裏竄出來,小心翼翼掩上門,激動得手都抖,不停羅嗦:“泡茶!泡茶!”

陶可問:“誰來了?”

小曹神神秘秘說:“偶像!偶像!”

偶像?陶可搖搖頭,被小曹稱為偶像的都不是什麽好主,一個是化學悍匪安小佳,一個是畢業散夥飯上喝醉酒公然大跳****現正在某名校念研究生的某蠢貨,還有一個是……

陶可臉一黑,唰地站起來。

葉臻說:“坐。”

陳剛怯怯坐下。

葉臻問:“知道我是誰嗎?”

陳剛說:“您好像是院裏的老師。”

葉臻說:“等你升上大三,就有我開的課了。不管怎樣,知道是老師就好,現在我以教師的身份,希望你們去道個歉。”

“道歉?” 陳剛反問。

“對,” 葉臻點點頭:“你知道我是說什麽事吧?”

陳剛迅速拒絕:“老師,也許我們真的錯了,但那個人是同……”

葉臻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陳剛嚇得住了嘴。

葉臻看看他,緩緩說:“你別以為你們的所作所為學校不知道,也別以為學校會像你陶老師那樣息事寧人。我今天就是代表學校來找你談話的。如果你態度好,很簡單,道歉,寫檢查;態度不好,那麽很遺憾,你的檔案裏會永遠留下汙點,到時候我會直接寫:欺淩同學,蠻橫霸道。”

陳剛氣勢頓減,但這個學生自尊心很強,仍是不甘心,仍是嘴硬:“老師,我絕對不會向那種人道歉。”

葉臻冷笑起來,終於開始動用葉臻式威脅。

葉式威脅的操作方法是:突然從包裏掏出一本憲法,摔在陳剛麵前。。

“第二章第三十三條:凡具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的人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第三款:國家尊重和保護人權;第二章第三十七條:公民的人身自由權利不受侵犯;第三十八條:公民的人格尊嚴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對公民進行侮辱、誹謗和誣告陷害。”

葉臻以冷冽的聲音說道:“在一個法治社會,隻要法律不禁止,人們就可以從事某種行為。同性戀的權利蘊涵在憲法的人身自由權裏,是受法律保護的公民的自由權利,是理直氣壯的、堂堂正正的、站得住腳的權利。你無端侵害別人的憲法權利,屬於對他人意識形態的無理管製,是專製時代的延續,散發著濃烈的陳腐味。所以,你們的行為是……”

“違憲!”葉老師幹脆利落地給這起大二學生宿舍鬥毆事件定了性。

陳剛的臉白了,陶可的臉綠了。

他隻記得自己顫微微喊了聲:“小曹,快來……”後麵的事就記不清了。

換言之,氣糊塗了。

第二天,燕楊從洗手間裏衝出來,一臉不可思議:“陳剛他們竟然發短信向我道歉了,要我回去住!”

葉臻興奮異常:“好!果然矯枉必須過正,不過不得矯枉。你今天就搬回去吧!”

陶可也挺高興:“太好了,你走了那我也該回去了。”

葉臻說:“不行,陶可留下。”

陶可看看葉臻,又看看燕楊,最後飄到後者身邊攀上他的肩,眼神像根根閃著寒光的冰刺:“你敢走試試看……”

葉臻費盡心思,隻換到燕楊感動的一聲“謝謝師公”,最主要的目的落了空。結果他當天就上了火,嘴角起一個大燎泡。

可讓他失眠的事馬上就發生了。

陶可熬夜批閱學生論文後第二天賴了床,燕楊喊他起床時他睡得正香,而且睡相不怎麽好。

這個意思就是說陶可翻過來翻過去還踢被子。

再深一層的意思就是說有些胳膊啊,大腿啊,肩膀啊,鎖骨啊,腰啊……都露了。

等葉臻驚覺時燕楊已經捂著兩汪鼻血蹲在房門口了。

燕楊紅著臉,掩著口鼻,非常無助地看著葉臻:“師公……怎麽辦?……我好像也愛上老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