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不易

自從藍渃回大連上課之後,謝章溢整個人都覺得無聊了,每天在醫院裏躺著等待醫生護士來換藥。身體恢複差不多之後,要轉到戒毒所裏,每天聽著教官嚴厲的言辭,一個多月下來,瘦了十斤。

毒癮還好不是很強,在戒毒所裏的日子也很不容易,隻能在不犯毒癮的時候給藍渃打個電話,聽著她的聲音感覺就不一樣了。

2012年的春節,離蘇忱的忌日還有一天的時間。這一個春節,謝章溢是在戒毒所裏過的。世事難料,無非就是這個樣子吧。

在去年的時候,他們都還是親密無間的朋友,他,藍渃,還有蘇忱。他們一起過了第一次團聚在一起的春節,也是最後一次。在那一晚,蘇忱在煙花聲中重度昏迷。淩晨,也就是大年初一,醫生確認蘇忱已經離世。

謝章溢躺在窄小的**,腦海裏閃過的全是蘇忱還在世的畫麵,一年了,一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東西。而自己也在不自不覺中,改變了最初的模樣。蘇忱,你在那邊還好嗎?新年快樂。

窗外是萬家的煙火,在黑夜裏綻放著絢麗的色彩,而那些熱鬧,都是屬於在家團聚的人的,在這裏,沒有什麽春節的氣氛。隻不過是謝賢在白天的時候,來看他順便帶了一些在家做的豐盛的飯菜,謝章溢都沒有怎麽吃。不知怎麽的,也許是因為在戒毒期的原因,整個人都沒有什麽食欲。

再過一個多月,他就應該可以離開戒毒所了。隻是,這一個多月自己在這裏也是很難熬的。

藍渃在新年的時候回了南城,這一次,她帶著杜弘一一起。多年都沒有回南城了,杜弘一顯得興奮又緊張,也有點不想麵對在南城的那一個曾經的家。

在江雄落網之後,杜弘一要回了自己在南城的家。這是唯一一樣杜斌留給他的東西了。他遺失了這麽久,終於還是要回家的。

藍渃看著坐在桌子對麵的杜弘一,自從上火車之後他都一言不發,這有點不像他了。將一杯水擰開。藍渃遞給他,“幹嘛呢,一上車就開始裝深沉。”

杜弘一好脾氣地笑了笑,單手撐著臉頰,眼睛看著藍渃笑得柔和的臉,說:“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坐火車的時候什麽樣子?”

藍渃一聽杜弘一就要開始挖自己的糗事了,連忙一遍又一遍地搖頭,“不記得了,你不要說。”

“那天我們一起去香港聽陳奕迅的演唱會,在南城到廣州的火車上。你高興得像隻剛出籠的小鳥,火車上所有人都看著你興奮得手舞足蹈的樣子,我當時還在想,要不要假裝不認識你。然後你就把頭靠過來,在我耳邊說。我能陪你一起去看陳奕迅的演唱會,你很開心。那一刻,我什麽都不想了,我在你頭頂上親了一口,對麵的大嬸看著我的眼神都變了,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杜弘一第一次張口就說這麽多話,這算是他長這麽大以來最溫情的一次告白了吧。藍渃原本還有點慍怒的臉,在聽完他的話之後變得柔和起來。

藍渃將他的手抓起來和自己的十指緊扣,他溫暖的手心溫暖著她略有些低溫的手,暖暖的,藍渃看著他俊逸又不羈的臉,說:“你知道嗎。我最喜歡你看著我講情話的樣子了,你這個樣子特別迷人,我特別想親你。”

杜弘一揚起嘴角笑了,他站起身來隔著那張小小的桌子,在她額頭上輕輕地親了一口。隨後又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中淡定地坐回原位,藍渃已經羞得滿臉通紅,但他還是一臉壞笑的捏了一下她的臉,繼續調侃她,“說想要親我的是你,我主動親你了,你還不好意思了。”

“這麽多人看著呢!”藍渃看了眼左右的人,壓低聲音說道。

杜弘一笑得更開心了,他就是喜歡看她緊張兮兮又很害羞的樣子,“看就看唄,能怎麽地啊,我喜歡你,親你一口怎麽了。”

“你別說話了!”藍渃臉紅到了脖子根,她前傾著身體用手捂住了杜弘一的薄唇,剛觸到他柔軟的唇瓣她的手心就一陣酥麻,接著杜弘一的眼眸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意,在下一秒自己的手心就被他的滑滑的舌頭舔了。

“啊!”藍渃驚叫一聲將手抽出來,杜弘一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心情愉悅極了。

列車到站,車上的人蜂擁而下,藍渃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看著擁擠的人群,心情也沒有受到一絲影響,“弘一,你看他們是不是都是回家過年的遊子?一個一個的,都是很想家的吧,所以才會這麽急切地想要先出去,所以才這麽擠。”

杜弘一看了她一眼,她的長發擋住了她大半邊臉頰,但她小巧的鼻子在發絲間還是很醒目,還有她那長長的睫毛訴說著如水的愁絲,她不知道她現在有多迷人。杜弘一溫柔地伸過手去替她將長發捋到耳後,輕聲說道:“到家了,下車吧。”

站在這片告別了四年的土地,杜弘一心中的感覺一時難以說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絲哀愁都沒有,畢竟在這個城市裏,他有他唯一的親人,而那個親人,也已經去世了。

藍渃似乎是看懂了他的心思,伸出手挽住他的胳膊,將身子靠在他身上,說:“走吧,回家。”

杜弘一要一起回家的事情,藍渃一直都沒有和藍母說,一次當杜弘一出現在藍渃家門口的時候,藍母身上還圍著圍裙,手裏拿著菜刀,臉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指著杜弘一,看著藍渃,“這……”

“媽,我一直沒有跟你說,就想給你驚喜呢,這是我男朋友,你還記得他嗎?”藍渃親昵地接過藍母手中的菜刀,將杜弘一領進屋子裏來。

杜弘一畢恭畢敬地衝藍母笑了笑,說:“阿姨,是我。”

藍母十分詫異地看著眼前這個大男孩,不……他不是當年那個稚氣未脫的大男孩了,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個男人。

“弘一嗎?”藍母側過身讓杜弘一走進屋子裏,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杜弘一。

杜弘一將大衣脫下來,掛在衣帽架上,說:“難得你還記得我,阿姨,我希望我這次來家裏,不會讓你覺得我很幼稚很不懂事。”

“不會,你這孩子,還記仇呢。”藍母樂嗬嗬地笑著。

“七年沒見了,阿姨你還是這麽年輕,不過,說話還是很犀利。”杜弘一笑著,將手裏的禮品放在桌子上。

藍母將濕漉漉的手放在圍裙上擦了擦,讓杜弘一在沙發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他對麵。“你這孩子,哈哈……額,阿姨想問你啊,你現在和藍渃是怎樣的關係?”

藍渃原本在一旁吃著水果,聽到藍母的話,有點不好意思,杜弘一倒是很鎮靜地回答道:“男女朋友關係。”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阿姨,我想娶藍渃。”

藍母手上的動作立刻停了下來,她不敢相信,杜弘一這個孩子還待在藍渃身邊,這也快十年了吧,他真的不是開玩笑嗎?

藍母看著杜弘一認真的表情,藍渃也含淚看著他,這一刻,她等了多少年了?藍母突然朝房間裏大喊一聲:“老頭子!有個不怕死的小夥子要娶我們家寶貝!”

藍渃驚喜地站了起來,看著房間,大聲說道:“我爸回來了?”

藍父從房間裏走出來,臉上還是一臉慈愛的笑容,看到藍渃之後,眼裏的慈愛更加明顯了,“我準備退休啦,這回說什麽也要回家來和你們過一個春節。”

藍渃眼裏的淚瞬間就衝出來了,她跑過去一把抱住藍父嗚咽著說道:“早知道你在家,我就讓弘一買一些酒過來陪你喝了,你說你在家也不吱一聲!”

藍父慈愛地拍著藍渃的背,眼睛卻一直盯著杜弘一,這一個年輕人,他隻在妻子的嘴巴裏聽說過。那時候,藍渃還在上初中,妻子有一天晚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一問,才知道是因為藍渃這孩子早戀了,那個男孩子叫杜弘一。

就這樣,夫妻倆徹夜長談了孩子的早戀情況,最終隻得選擇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但還一邊在藍渃耳邊灌輸一些你現在還小,不能早戀的觀念。

在臨近畢業的一天,藍渃回家的時候失魂落魄的,飯也沒有吃多少就直接進房間裏了。藍父當時就覺得不對勁,果然在夜裏的時候聽到了藍渃房間裏傳來的壓抑的哭聲,還一遍一遍地喊著,杜弘一,你這個大混蛋!

藍父對杜弘一的了解,就這麽多了。他放開藍渃,一步一步地走進眼前這個比自己還高出一個半頭的男人,他一臉嚴肅地看著杜弘一,“你就是杜弘一?”

杜弘一點點頭,說:“是的叔叔。”

“你說你要娶我家閨女?”藍父在杜弘一麵前坐下,也用手勢示意杜弘一坐下。

杜弘一順勢坐在藍父的對麵,不卑不亢地看著對麵的藍父,“是的,我要娶藍渃。”

“我要是不允許呢?”藍父說道。

藍渃有些著急,“爸……”

“寶貝你別說話,爸爸自有分寸。”

杜弘一彎起嘴角笑了笑,說:“恐怕這由不得叔叔來做決定了,我和藍渃已經有孩子了。”

藍父震驚地抬起頭,手裏握著的茶杯因為他的一時失神,掉在地上哐當一聲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