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幽深 貳
【貳】
張崇予打完電話躺在**,室友均勻的呼吸聲讓人安心。這一個為期兩個小時的長途電話將他手機裏的電全部耗盡了,他就拿著手機站在走廊上,一句話都沒有說。
隻是作為一個最忠實的傾聽者,安靜地聽著肖藝將她在那邊所發生的事情都一一說遍。聽著她的故事,他的心就像浸在了冰水裏一樣疼得刺骨,他心疼這一個傻得徹底的女孩。
在巴黎這樣一個浪漫自由的城市裏,肖藝沒有一個認識的人,除了那個經常跟在她身後的安東尼奧。安東尼奧在一次曲棍球比賽結束的時候,站在領獎台上大聲地喊出了她的名字,並且毫無保留地向所有人訴說了對她的愛意。
肖藝被眾人推到了他的麵前,在眾人的歡呼聲和催促聲中,她和他在所有人麵前擁吻了。一個讓人眩暈的法式深吻,但她卻在那一刻,腦海裏想的全都是張崇予。
後來,她和安東尼奧就像是所有人都羨慕的情侶一樣出現在各種party上,安東尼奧總是會在聚會上驕傲地和朋友介紹她,並且在朋友的起哄聲中肆無忌憚地吻她。
肖藝不習慣在這麽多人的麵前表現親密,也多次和安東尼奧提過這件事情,但是安東尼奧隻是不可思議地衝她笑笑,說在這個國家這樣的事情很正常,他們可以隨意在大庭廣眾之下接吻,甚至愛撫。朋友們不會覺得她**,而是覺得她個性開朗。
但是那天在party上肖藝還是很明確地躲開了安東尼奧靠過來的臉,安東尼奧當時就愣在那裏,旁邊起哄的人也都安靜下來。肖藝就在這時推開人群走了出去,安東尼奧也沒有追上來,她就一個人走在巴黎夜晚的大街上,看著霓虹的燈光,淚如泉湧。天知道她在那一刻有多麽想念張崇予。
可老天和她開了一個玩笑,肖藝發現自己再次懷孕了。她懷上了安東尼奧的孩子,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一個晴天霹靂。
肖藝坐在廁所的馬桶上,看著手上的驗孕棒呈現出兩條紫紅色的讓人恐懼的平行線,心裏的光亮在那一刻就在一點一點地慢慢暗了下去。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她突然覺得無比的陌生,鏡子裏那個臉色蒼白無比瘦削的人是她嘛?肖藝尖叫著將洗手台上的東西一個勁地往鏡子裏丟去,鏡子刹那間就裂成了很多的小碎片,嘩嘩的落在地板上,滿地的玻璃渣就如同她一樣破碎的心。
顫抖著手將一片碎玻璃撿起來的時候,手裏突然的刺痛讓她感受到了一陣無法言說的快感。當玻璃碎片將手腕的靜脈劃破,看著猩紅的血液順著指尖滴落在瓷磚地上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得到了解脫。
可是她沒死成,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躺在冰冷的地麵上,手腕上的血已經凝固了。肖藝慘淡地笑了笑,虛弱的站起來簡單的清理了一下傷口,就坐在電腦麵前給張崇予發了一封郵件——親愛的,你最近還好嗎?我過得很不好。
當時收到這封郵件的張崇予隻是沉默地將郵件看完,之後就點擊了刪除。但是他不知道就在幾分鍾前,肖藝剛從鬼門關上回來,她坐在電腦麵前泣不成聲,多麽想回到過去,多想他就在身邊。
直到肖藝一個人去做完了人流,安東尼奧也不知道自己曾經做了幾個月的爸爸。肖藝和他提分手的時候,安東尼奧隻是無所謂的聳聳肩,一臉的坦然。隨後又可以看到他和他那群朋友摟著金發碧眼的法國女人出現在學校的公共場所,笑著叫那個法國女人美妞,就像當初叫她一樣。
聽她講完這些,張崇予不知道該說什麽,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語言可以安慰她,隻能聽她在那邊小聲壓抑地啜泣著,張崇予就衝那邊柔聲說道:“肖藝,要不你回來吧。”
肖藝拿著電話的手一抖,呆呆地坐在落地窗前看著這巴黎這個城市的繁華,但這裏畢竟不屬於她,肖藝張了張嘴,眼淚慢慢地滑進嘴角味道很鹹,“我怎麽回去?我們還能回去嗎?”
事已至此,還能回去嗎?很多事情也已經改變了原來的模樣了,縱使你很不舍,但是這又能怎樣。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是回不去了。
張崇予想起了分手的那天晚上,就在肖藝家門口,她的眼睛沒有看著他,而是低著頭說要不我們分手吧。隨後就想要把門掩上,張崇予猛地用手撐住將要關上的門,兩眼含淚著看她,說:“為什麽。”
肖藝搖了搖頭,眼淚不停地往下掉,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看他,說:“不為什麽,不愛了行麽?放過我,放過你自己。”
“我不相信。”張崇予說著就上前緊緊地抱住她瘦弱的身體,將溫熱的唇瓣貼上她的,隻是她的唇異常的冰冷,任由他深深地吻著,她就像一個玩具娃娃一動不動,刹那間失去了生命的跡象。
她冷漠的反應讓他沒由來的緊張,連忙用盡全力抱著她,直到她發出疼痛的呻吟聲。可是就在這時肖藝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你會相信的,今晚的那些人是我叫來的,我給他們錢,讓他們在路口攔你,你這一身的傷全拜我所賜!”
張崇予手臂的力量突然輕了下去,他放在她背後的那隻手緩緩地下落,肖藝這才從他的懷抱裏掙脫出來,嘲弄地著看他受傷的眼神。而張崇予就像個傻子一樣愣在那裏,怔怔的看著她的臉,一時之間什麽都說不上來。
隨後肖藝就不由分說地關上了門,張崇予站在她家門口,像是一個行乞的乞丐,心就是在那一刻變得脆弱而敏感了。
一個人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了肖藝的家,一路上整個人都像是行屍走肉,背上的傷口正在不斷地往外滲出血來,鮮血滲進t恤裏,白色的t恤頓時就成了火紅的一片。但他絲毫感覺不到疼。
在那一夜,他一整晚都沒有合眼,隻是靠在落地窗前不停地抽著煙,一根又一根,直到煙灰缸都裝不下那些燃盡的煙蒂。他知道肖藝恨他,但是他不知道肖藝已經恨他恨到這個境界。知道了她仇恨的根源是她肚子裏那一個無辜的孩子,他才沒有勇氣去挽留。這一個罪孽,可能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