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稚音看了一眼上首還在痛哭麵具的張華山,又看了看身旁滿臉扭曲的崔青歲,歎了口氣:“謝謝師兄體諒。”

頓了頓,她捏緊了拳頭,目露凶光:“崔恕是麽?很好,我記住他了!”

崔青歲:“……”

他不再去看自己這個糟心的師妹,轉向張華山,麵無表情道:“掌門,隔壁取消聯姻快開始了,你記得準時參加,我和阿音先走一步。”

……

與此同時,落霞村,蕭家。

蕭青弦坐在院子裏懶洋洋地曬著太陽,謝初蓮從屋內走出來,看了一眼悠閑得不能再悠閑的蕭青弦,嗤笑一聲:“你們妖界是沒事兒叫你處理了嗎?這麽閑呢。”

蕭青弦翻了個白眼,從儲物戒裏拿出一本書,嗆聲道:“妖界怎麽樣關你什麽事兒?你才閑得慌。”

眼見著兩人又要吵起來,卻在此時,院外遠遠地傳來一陣腳步聲——是謝明媛和蕭落山回來了。

謝初蓮冷笑一聲:“阿爹和阿娘回來了,我不同你吵。”

話音剛落,謝明媛和蕭落山就相攜著走進了小院,兩人都容貌極盛,就算已經三十好幾,通身容貌氣質也絲毫未減。

謝明媛見了懶洋洋的蕭青弦,嗔怪道:“哥哥能不能學一學姐姐的勤勞?阿娘一進來就看見姐姐在打掃院子。”

蕭青弦看了一眼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認真撣灰的謝初蓮,臉上露出一種被背叛了的神情。

謝明媛見狀,無奈地笑著,點了點蕭青弦的額頭,換了個話題:“最近可有接到活兒?”

蕭青弦麵不改色地點點頭:“嗯嗯,雲霄城裏有一個富戶,最近要辦喪事,我過五關斬六將,拿下了這個工作。”

謝明媛驚喜地摸了摸蕭青弦的腦袋,誇讚道:“哥哥很厲害呀。”

蕭落山在一旁搭腔道:“那日我看見阿音的同門來找阿弦,是個很漂亮的女郎呢。”

蕭青弦回想了一下,發現蕭落山說的其實是朱雀妖。

他皺了皺眉,斟酌片刻,道:“我和她是朋友,沒什麽別的關係。”

頓了頓,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單身一輩子挺好的呀,我要一直陪著阿爹、阿娘。”

謝明媛不讚同地搖搖頭,嗔怪道:“哪裏陪得了一輩子?”

蕭青弦不欲多提這件事,敷衍著把這事兒囫圇過去了。

到了晚上,謝明媛和蕭落山躺在同一個枕頭上,說著話。

謝明媛提起了白天蕭青弦的事情,歎了口氣,有些悵然:“孩子們都大了,確實也到了該成親的時候……我還總當姐姐和哥哥是小孩子,倒是我疏忽了。”

她一邊說,一邊在心裏劃拉著仙界的適齡少年少女,挑挑揀揀一番,發現沒有一個合適的。

蕭落山安撫道:“孩子們有自己的想法,咱們尊重他們就好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開玩笑,他堂堂魔尊的孩子還能嫁不出去/娶不了人?而且單身一輩子沒什麽不好,畢竟能像他這麽幸運地遇上媛媛,也不是誰都能求得來的。

謝明媛也覺得自己是在多慮,她的孩子身上留著她這個仙帝的血,想怎麽造作都行,成不成親又有什麽問題呢?

……

而蕭家的另一邊,謝初蓮思索良久,還是敲響了蕭青弦的房門。

蕭青弦確實也沒睡著,他沉默著給謝初蓮開了門,而後蔫蔫兒地看她一眼:“怎麽啦?”

謝初蓮難得對他有了些好臉色,揚了揚下巴:“咱們出去走走?”

蕭青弦看她一眼,捕捉到了謝初蓮眼裏被極力隱藏的關心,不由得笑了笑,也難得不跟她拌嘴:“走吧。”

兩人走在落霞村內,月色靜美,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

好半天,謝初蓮才開口了:“我聽阿音說,你是遇到了時空亂流回到上古時期,是這樣麽?”

蕭青弦點點頭:“沒錯。”

而後又是沉默。

隔了一陣子,謝初蓮喟歎道:“一定很不容易吧?在那個蠻荒的時代……你從前連雞都不敢殺,每回見我殺豬都要躲得遠遠的。”

頓了頓,她輕笑一聲:“幾個月前我就發現了,你不再躲著我殺豬的場麵。”

蕭青弦沉默片刻,輕聲道:“是挺不容易的。”

謝初蓮看他一眼。

蕭青弦想了想,道:“好幾次都快死了,隻是一想到如果我沒了,阿爹阿娘會傷心,阿音會難過,就舍不得死了。”

謝初蓮心裏有些難過,但麵上還是故意做出一副生氣的模樣:“你小子,都不想想我啊?”

蕭青弦撇撇嘴,硬著頭皮道:“我死了你肯定是最開心的啊,以後再也沒人惹你生氣了,也沒人跟你吵架打架了。”

謝初蓮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麽一路走著,蕭青弦心裏藏著事兒,腦子裏亂糟糟的。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不過一刹。

總之,他聽見謝初蓮無奈地歎氣:“你如果死了,我也會很傷心的。”

她很想告訴蕭青弦,她在上古時期也同他一樣艱難。

她很想告訴自己的弟弟,她得知他的身份之後,每時每刻都在慶幸自己曾經沒有對妖王下殺手。

她有很多很多想說的話。

但最終也隻化作這一句“你如果死了,我也會很傷心”。

蕭青弦有些不自在。

他想了想,說:“你呢?不聲不響就成了元嬰期,瞞得可真夠嚴實。”

謝初蓮搖搖頭,沒接話:“如果這時候阿音在,你猜她會說什麽?”

她一邊說,一邊看向蕭青弦,而後兩人異口同聲道:“阿姐和阿兄可別胡說,咱們都要長命百歲。”

兩人說罷,愣了愣,而後齊齊笑出了聲。

謝初蓮無奈道:“我隻能說,我經曆的事情也不少,好幾次也是瀕死。”

頓了頓,她看向天上的明月,勾起唇角:“但是阿音叫我長命百歲,我怎麽能死呢?”

蕭青弦卻道:“阿音也真是夠傻的,修真者活一百歲,這叫早夭。”

謝初蓮看他一眼,沒好氣道:“就你會破壞氣氛。”

蕭青弦笑了起來。

兩人又走了一陣,蕭青弦才道:“你看出我心情不好了?”

謝初蓮頷首:“自從你自妖界回來,你就心情不好了。我是你阿姐,從小到大再了解你不過,若是連這個都看不出來,那我真是白活了這麽些年。”

蕭青弦緩緩吐出一口氣:“那日在龍王壽辰宴會上,我的身份暴露了,有不少人都明裏暗裏打探我的消息,就連得知我平時在村頭吹嗩呐,都會說一句我這是在體驗人生、用嶄新的方法修煉……總之,我做的一切都別有用意。”

蕭青弦笑開了,而後聳了聳肩,有些無奈,道:“隻有阿音會不計較我的身份,不管我是妖王,還是村頭吹嗩呐的,在她心裏,我隻是她的阿兄。”

謝初蓮微微一笑,沒有評價妖界的事情:“阿音一直都是個好孩子。落霞村有不少人覺得阿音愚笨,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但她一直都有一顆赤子之心,這便足夠了——我們要做的,就是保護好阿音,讓她一輩子都這麽平安快樂、天真無邪。”

蕭青弦點頭:“自然如此。”

頓了頓,他沒好氣地說:“那些說阿音愚笨的人,我之前都偷偷去揍過,叫他們瞎說!”

謝初蓮哈哈大笑,和蕭青弦一邊說話一邊越走越遠。

在他們身後,月光灑了一地。

也是在他們身後,蕭稚音從小樹林裏探出了腦袋,滿臉複雜。

崔青歲有些感慨地摸了摸蕭稚音的腦袋:“這下你不擔心了?”

晚上的時候,蕭稚音給蕭青弦發玄玉令信息,後者一直沒回話,蕭稚音生怕是那什麽鬼王上門尋仇,大半夜地拉著崔青歲就趕回了落霞村。

卻不料聽了一路的姐弟談心。

蕭稚音捏了捏拳頭,在崔青歲感動不已的目光中憤憤道:“嗎的,居然有人覺得我蠢笨!”

崔青歲:“……”

嗯,還是熟悉的蕭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