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在東南亞市場倒過幾次手, 基本無人知道初始來源價格。王京的“大單”,多半是從中分成一部分小成本高投入的差價,所謂久隆鑫公司的董事不過是個噱頭, 真正的老板另有其人。
而王京一開始找上時檸,想的是通過老總的父女關係對公司進行牽製, 從底部往上維護關係網的穩定性。
林覓拿了個小本本低頭坐在床沿,拿筆標記重點,邏輯鏈分析大局。
鄔北支著一條腿靠在床頭看《綠皮書》, 每次搭手想膩歪會兒,都被女孩無情推了回來, 登時扯了扯唇,心中鬱悶。
早知道明天說了。
漾進屋的光暈在地板上流變, 夜晚冗長無聲。
林覓頭發隻吹得半幹,一通分析完不知過了多久,發尾的水珠被空氣稀釋, 鬆軟地垂在肩頭, 發梢劃過鎖骨時落下絲絲輕癢。
直至白牆上滾動演職人員列表,鄔北撩眼瞥她,鼻骨挺立。
“熱戀期就一天?”
林覓停筆,把本子放在床頭櫃上, 眼眸黑亮亮的。
她慣性微抿了唇, 月朗輕撫側顏, 骨相皮相兼得, 美得像個瓷器娃娃。
看著看著, 鄔北有點兒罪惡感, 瞧著她小臉哼笑了聲:“過來給我親一下。”
林覓醉翁之意不在酒般:“他們生意的範圍在東南亞,單憑王京, 我認為很難找到那些不見光的人。”
鄔北沉默了一會兒,問她:“這是你一小時半下來得出的結論?”
林覓沮喪地點了點頭,“我就算掌握到他們洗錢的消息,也很難深入內部調查,剛才列了好幾個方案都放棄了。”
話音落,她看了眼時間:“你回房間吧,我要睡了。”
鄔北頂了下腮,眼底有點不可置信般望著林覓:“寶貝,你到底把我當什麽人?”
林覓和他對視,稍微覺察到自己的不解風情,幾秒後移開了目光。
她說:“我隻是想獨處一晚,好好想一想細節。”
話是這麽說,趕客的意味已經強烈到鄔北聽著都想笑了。
沉眼:“用完就不要了,你像個感情騙子。”
林覓看了他一眼,又彎腰拿小本子去了。
鄔北抄起遙控器關掉投影,視線落到她寫的密密麻麻上,越看這丫頭平靜的麵容越覺得牙癢癢,他俯身咬她後頸上一塊肉。
林覓無法自抑地悶哼出聲,尾音微顫,讓人聽著很有感覺。
鄔北看她側眸微慍的表情,笑了笑,起身很愉悅地撂下一句“晚安早點睡”,出去後很體貼地為她合上房門。
那塊疼痛還有點發麻,酥酥的。
林覓朝門那邊發了會兒呆,也不知發沒發現自己唇角彎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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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傳片的cp熱度還沒過,工作日一到基本全校都知道了鄔北和林覓是真情侶的事,茶餘飯後都在八卦瘋聊,再一次把微博熱搜話題頂了上去。
陶明浩到教室屁股還沒落椅子上,激動得像一壺燒開的沸水:“你們兩個真談了?”
林覓嗯了聲。
陶明浩:“嘶,俊男美女在一起才好,老早就覺得你和北哥配了,暗戳戳和我講講唄。”
林覓看他:“你想知道什麽?”
“別這麽警惕,正經話題。”
“你還打算問不正經的?”
“不然呢。”陶明浩白眼,“隻是想問問你們到底怎麽在一起的,一開始我見你對他還唯恐避而不及,說在一起就在一起了。”
林覓看見教授進來:“中間發生了挺多的。”
陶明浩看她那樣心知也問不出什麽,聊起別的:“那個係花評選的活動開始了,你趕緊把照片上傳了,我拉幫結派去給你投票。”
林覓才知道這事。
她一向對此類名譽追求欲很低,被閑言碎語冠上“係花”多了也厭煩。
隻是明年年初那場舞台劇於她是很好的曆練機會,教授也以係花評選為前提讓兩人公平爭取名額,她若想參加舞台劇勢必要參與評選。
其實當時完全可以站出來舉出異議,她一時半會沒想到更好的方式去競爭,這個主意分秒間便已定奪下來,沒有回旋餘地。
想著,她眉心微皺。
陶明浩想給她看陳梔夕的照片,打開小程序翻了一會兒,表情忽然頓住:“奇了怪,我早晨還看見了陳梔夕的主頁,她好像棄權了。”
林覓順勢望了過去,本該出現照片的頁麵上多了幾個加載失敗的裂圖,標題處顯示“該選手已棄權”。
陶明浩分析說:“是不是她今天來學校聽見了你和鄔北的事,受打擊了?”
目前林覓也隻能想到這個可能。
她低眼退出剛登入的小程序,放下手機翻開這節課的書本。
“姐妹,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見狀,陶明浩勸解,“你想萬一有的人無腦支持陳梔夕,到時候吃癟的還是你,不如趁這個機會趕緊衝吧。”
林覓托起下頜:“沒關係。”
陶皓明:“陳梔夕當初在論壇上那樣說你誒,你都不怨恨?”
林覓:“道歉了這事就過了,後來她也沒對我做什麽過分的舉動。”
“這麽說也是吧……”
正好教授開始講課,陶皓明欲言又止幾次,沒說什麽。
風雲人物的戀情總是被人津津樂道的,鄔北對林覓的好大家都看在眼裏,有人說他這是遇到真愛了,準備“浪子回頭”。
林覓聽見這話笑了下,可笑的笑。
她承認,她對鄔北有好感,但不代表可以默認自己可以作為“接盤俠”開始一段戀情,浪子會窮盡未來後半生來還情債。
而她不會出現在他的後半生。
中午林覓走出教學樓,站在糖炒栗子推車邊停了一會兒,飄散的白煙讓初冬具象化。
驀然想起,有幾天沒在那人身上聞見煙草的味道了,執行力還挺強的。
林覓從小聞二手煙長大的,林靖書抽得最凶的時候,一天能抽三四包,屋裏屋外都是嗆人的煙味。
持續一年後去醫院體檢查出肺病,醫生囑咐他再抽活不過五年,林靖書回去後聽話了兩周,後來還是沒忍住癮偷偷躲在衛生間抽。通風機聲音開得老大,還是被陽台曬衣服的母親聞到了,數落了他好些次還是沒成功,作案地點反而從衛生間改到了停車場。
她不知道鄔北能堅持多久。
上完一天課到六點半,夜晚降臨得愈來愈早,窗外是憔悴而慘然的星月。
林覓今天上課狀態不高,腦子裏一直在演繹昨天的猜想,時檸一家被卷入了國外的洗錢糾紛,或許林靖書和白娉就是牽扯其中的相關人員。
還有龍港會工作的那位公主姚芝芝,能在名流圈高層人員之間自由穿梭,關鍵時刻找不到人,想必也不是表麵看上去的人畜無害。
最近的生活就好像一場排練許久的情景劇,身邊每一絲每一毫以及每一個安排的演員都挑選得恰到好處。
沒準鄔北的出現也是安插好的契機,她跌入深淵前給的最後一個甜頭。
林覓意識恍惚地走出校門,手腕一緊,轉眼的工夫就被男生拉到車上。
鄔北的心情似乎不怎麽好,伸手打開中控台的暖氣,調檔驅動大車。
側眸看她像是被誰給奪舍了,低著腦袋不去係安全帶。
鄔北沉沉呼出一道氣,向右側傾身拉過安全帶,底下的人兒臉小小的,有點漠然。
插扣成功配對的聲音響起。
鄔北沒有回到原位,低著頭頸,眼皮上扯出深深一條褶:“林覓,你到底喜歡我嗎?”
聽這話女孩終於有了點反應,目光虛虛地掠過他的眼:“喜歡。”
鄔北有點想笑:“是我虧待你了還是強迫你了,這麽勉強。”
他坐回駕駛位,當她煩心事多,無暇分心兼顧對象的情緒,自我開導了一會兒。
說來怪,第一次被一個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女孩牽動了情緒,他也不覺得這是個要改的毛病。
想著日複一日裏來了點煙火氣,挺新奇。
不過鄔北還是喜歡女友笑起來的樣子,甜得人心肝麻。
林覓望著窗外變換的風景,明明住的地方就在學校對麵,偏生要開車過來接她。
問他:“我們要去哪?”
鄔北平視前方,側臉輪廓清晰俊冷:“吹風。”
林覓說:“我還沒把昨天的信息整理……”
他打斷:“有個成語叫勞逸結合,我會幫你一起查,但是我們現在的關係得同時繼續。”
“我們是戀人。”
心湖上的浮標一**。
林覓把話吞回肚。
濘京是沿海發達城市,一年四季遊客盛行。
鄔北把車開到本地人熟知的一處小眾海灘,三兩好友踩在沙灘上散步。天光海色渾然相融,近處的浪花不時滾上海岸,一排連一排撞擊著礁石。
吹的是海風。
林覓降下車窗,漏進來的晚風把她頭發吹得亂飄;鄔北也降下了另一頭窗戶。
不知名的心事順著這道氣流飄往大海。
身體是涼的,胸腔裏炙熱的心微微亮著光。
林覓對上鄔北的眼:“接個吻?”
鄔北一條胳膊靠她椅背上,聞言抬了抬眉:“喲,來心情了?”
他再說話林覓就要沒心情了,她不由分說仰起頭頸,主動印上他的唇。
隻見鄔北眼色一沉,被她這副模樣撩撥得不行,攏著她的腰,細碎的吻從脖頸沿著向下。
林覓闔眼仰頭,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恰好被背著工具前往濱海酒店修水管的工人看見這一幕,微微瞪大眼駐足沙灘,驚訝於這對年輕人熾熱直白的表達方式。
鄔北和底下的男人交接視線一秒,向她耳畔啞聲低語:“有人在看我們做壞事。”
林覓氣喘籲籲:“壞事?我們做的不是壞事。”
鄔北笑:“不害臊。”
一邊吻著,手向後調動車窗升起。
車窗升上逐漸壓縮的縫隙裏,他冷白的臉半隱在陰影之中,唯有看向工人的那雙黑眸裏翻滾著一片森寒到極致的戾氣。
工人肩膀顫動,連忙加快腳步離開此地。
一陣海風掠過水麵,滔滔白浪晃動**漾,時而**,時而低穀,漸漸地向腳下的碼頭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