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那些事(下)
林竹看著修紅,似乎等著她問什麽.
修紅淡然,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自從母親去世以後,那個人在她心裏也已經死了.其實,在她整個二十八年的生命裏,她也從來沒有感覺和他有過任何的牽連.即使在一個屋簷下住著也似兩個不關痛癢的陌生人.
所以修紅什麽也沒問.
還是林竹崩不住了,問:“你就真的不關心一下你爸爸的情況?”
修紅看了林竹一眼,在那一眼中,林住能體會到她內心的冷漠,然後她問:“他怎麽了?”
“他現在不在榆陽了.”
“哦.”修紅沒有再問下去.
“他現在可能在廣東什麽地方.”
“哦.”
自從修紅的母親死後,修紅的父親修誌同和他的情婦吳晨在榆陽成了萬夫所指.就連修家也跟著一起蒙羞.一個男人,在家外有私情,可以說你風流,但是為了外麵的女人逼死糟糠,那就是禽獸不如了.何況修紅的母親範明秀還是個那麽美麗而且善良的女人.
修誌同被修紅的舅舅憤怒之下打傷,住了一段時間的醫院.出院以後,便沒有地方住了.自己的父母家是不能呆了,因為一則修紅的爺爺已經說了:不讓這個混蛋兒子再進家門;二則他自己住在父母家,魏晨和孩子住在哪裏?而銀行家屬院的那套房子也不能去住.當時在蘇維嘉的斡旋下已經協商好了,修誌同和吳晨不能住進範明秀的家.那套房子已經要賣了.所以,修誌同隻好找自己老媽要了點錢,租了一套房子住下.
然而,他們在榆陽已經呆不下去了.有幾次,吳晨帶著孩子出門要出租車,出租車司機開了一段路以後,便以前麵修路或者交通堵塞為由,帶著他們開始繞圈,七繞八繞,繞到郊區.然後,又借口車子出了毛病,把她們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下車,然後揚長而去.出了幾次類似的事情以後,他們就明白:是修紅的舅舅的那幫出租車司機哥兒們在搗鬼.怕出萬一,吳晨再也輕易不敢帶孩子出門了.
然後,他們住在租來的房子,也不能安生.剛住了一個多月,房東就找借口把他們趕出來了.換了房子後,也是類似情況.吳晨原來雖然交際廣,但她的那些朋友都隻是和她有皮肉關係.現在她已經是過街老鼠,人人避之不及.修誌同自己本來就是廢柴.原來靠著父親的地位支撐門麵.又有範明秀忍辱負重,逆來順受地幫他料理家事,他才能在外麵人模狗樣,胡作非為.現在兩座靠山都倒了,他就是一團稀泥,提都提不起來.吳晨自怨倒黴,原來以為找了個體麵的男人,後半輩子有靠山了.那知道卻找了個廢物.現在又有了孩子,分也沒法分了.兩個人隻好一起混了.
在榆陽呆著不痛快,於是,吳晨就把孩子扔給修誌同,拿著修誌同賣房分的錢,自己下下廣東了.修誌同原來以為自己的母親那麽喜歡男孩子,現在能指望她幫自己帶一帶孩子.哪知道他母親正為父親要回東北老家的事情煩惱,自顧不暇.更是埋怨修誌同不爭氣,惹下諸多禍端.老爺子對他失望了,才要拋棄這邊,投奔東北老家.所以對那個孫子也不再感興趣.而姐姐們似乎都沒有要幫忙的意思.修誌同一看,原來對他那樣寵愛的母親和姐姐們都拋棄了他,在榆陽呆著也沒有意思了.幹脆一賭氣,辦理了病退,帶著孩子投奔吳晨去了.好在吳晨在廣東那邊很快安頓下來,用修誌同的錢盤了一個門麵開了間美屋,用最初起家的手藝開始養家糊口.
他剛去的時候,還給家裏來過幾個電話.那邊剛剛安家,錢不夠用,想要家裏接濟一點.修紅的二姑給了寄去他幾千元.後來再也沒來電話.連春節也沒有回來.也不知在那邊到底過的怎麽樣?不過想一想,他這樣一個一輩子一事無成,被寵壞了的過時花花公子,現在已是一無是處的半大老頭.又能幹什麽?又有誰再會象他母親和姐姐們寵他,誰還會象範明秀那樣對他無怨無悔?又有誰會滿足他曾經的錦衣玉食的生活?他的好日子應該是到頭了.
林竹絮絮叨叨說完這些,再看看修紅,修紅似又回到了以前那副鬱鬱寡歡,漠然置之的樣子.林竹這邊已閉嘴半天了,她那廂好無反應.林竹原來以為:不管她對母親的死有多大的怨恨,畢竟一年過去了事情.父親總歸是父親,她總會對自己的父親有些惦念.那怕是那種愛恨交織的惦念,哪怕在聽到他現在的處境以後咬牙切齒地破口大罵或者幸災樂禍,那也是一種掛念.可是,修紅的反應居然是這樣的淡定,似乎他的一切與自己無關.顯然,修紅對父親的感情已經不能用一般父女感情所衡量.也許在她早已把這個人從自己心裏剔出了.
林如歎了口氣,從隨身的被包裏拿出一張銀行卡來,給修紅:“這個是你舅舅托我轉給你的,裏麵有十一萬元錢.”
“哪裏來的錢?”修紅問.
“當初你媽媽去世時,由蘇維嘉主持,你舅舅和大姨,我婆婆一起商量決定:把你媽媽的房子賣了.你母親和你父親各拿一半.房子賣了,扣除七七八八的費用大約還剩十四萬,你父親分了七萬,你媽媽的七萬都在這裏麵.另外,給你媽媽辦喪事時收的些禮錢,當時也都給了你舅舅.你舅舅說,那些送了大禮的人,都是衝著蘇維嘉的麵子去的,所以他不能拿.那些錢也存到這個卡裏了.你舅舅讓我把這些錢交給你.”
“不是說我媽媽的錢都給我外婆嗎?”修紅對母親去世的那段時間生的事情不是很清楚.當時,她已經悲傷的快要死去,所有的事情都是蘇維嘉全權代表她處理的.房子的事情維嘉曾經問過她的意見.她隻說了一句:“他的,我不要.媽媽的,留給外公和外婆養老.”
“你舅舅說,你外公外婆的養老送終有他,這錢是你媽媽最後留給你的東西,他不能要.”林竹說.
修紅繼續推辭:“你還是幫我還給舅舅吧,他舅舅的兒子已經大了,該買房結婚了.他家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我自己有錢.這錢就當是我和我媽送提前送給我表弟的紅包吧.”
林竹說:“那好吧,我就幫你把這錢退回去吧.”
修紅問:“我舅舅知道我懷孕了?”
“嗯,我告訴你舅媽的.”
“他們也知道我離婚的事了?”修紅再問.
“我沒告訴他們.到現在你舅舅他們都認為蘇維嘉對你是好到不能再好了.你嫁到蘇家很幸運.是我和文天去送你外婆家送房錢的,你外婆還說:要不是有蘇維嘉,你媽媽的後事還不一定辦成什麽樣?”
是的,那時候,蘇維嘉一邊安慰照顧悲傷的她,一邊料理母親的後事.他對修紅的好是有目共睹,沒有人不點頭的.而且,如果沒有蘇維嘉在那裏坐鎮,一修家的為人,媽媽的房子有可能被父親強占了去養他的情婦和兒子.那對媽媽來說可真就是死不瞑目了.所以無論在誰的眼裏,蘇維嘉都是無可挑剔.
“你們怎麽就會鬧到現在這個樣子?”林竹不解地問.
“離婚的事,是他告訴你的?”修紅反問.
“對.你後來和家裏斷了音訊,但是維嘉一直還和我們保持聯係.爺爺第二次住院以後.說是有一種進口的藥治療效果比較好,也是維嘉幫助買的.幸虧有那藥.要不然爺爺現在的情況還要更糟糕.過春節時,也是他分別給爺爺奶奶打電話拜的年.就是六月底,奶奶過八十歲生日,他也送了一份厚禮.”
修紅默想:過春節時,他曾經提醒她打電話給爺爺奶奶拜年,她拒絕了.六月底,他們那時候應該離婚了.
“那你什麽時候知道我們離婚的?”
“前不久,半個月之前吧.說實話家裏人都大吃一驚.覺得不可能的事.”
“他怎麽說的?”
“他說是他的原因.他不好.”
修紅不再說話了.
“到底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非要離婚?聽蘇維嘉的口氣,好象他不想離,是你非要離的.是嗎?”林竹問.
“是,意外吧,居然要離的不是他,而是我.”修紅說著就提高了聲音,神情中也帶著些諷刺的意味:“他,那麽一個黃金王老五.而我,一個不起眼的書呆子.我居然有膽量踹了他,是不是有點太妄自尊大了?不知天高地厚了?是的,就是我主動地,堅決地要離婚的.怎麽了,不行嗎?”這些話,在係裏把她的離婚傳得風言風語的時候,她就想說了.
林竹忙說:“你瞎激動什麽啊?誰說你不能主動離婚了?我們隻是感到太意外了,你們兩感情那麽好.尤其是蘇維嘉對你……”
“是,他是對我好過.我和他結婚,就是因為他對我太好了,讓我誤以為我是他生命中的唯一.還記得嗎?你剛生你家小寶不久,我們都回去吃小寶的滿月酒.我們在一起k歌,他那時對我有些曖昧,你問是不是和他有關係.我當時就對你說過:他和我那個父親一樣,都是花花公子,我不想重複我媽那樣的生活.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他很風流.我還親眼看見過他和別的女人調情.我早就知道我和他不合適,可是我最後還是被他對我的好所迷惑了.我長這麽大,除了我媽媽,從來沒有人象他那樣對我過.他甚至比我媽媽還了解我.所以我就傻乎乎地以為,我是結束他風流的那個人.他會為我改變一切…….我太幼稚了.我有何德何能?讓他來為我改變?……是,我原來的生活是比較糟糕,有那樣的父親,又有那樣的家庭.他給讓我從麻雀變成了鳳凰,然後呢?他對我好的同時,卻一樣可以對別的女人好…….你都不知道那幾個月我是怎麽樣熬過來的…….他把我捧上雲端,再讓我跌入穀底,早知道這樣,我寧願他對我沒有那麽好過,那樣我也不會有什麽幻想.……我不會再接受他對我的任何好了,再也不會了.就連這個孩子,我也不想和他有任何聯係.這個孩子我是為蘇家的爺爺奶奶生的,為我公公婆婆生的,為我自己生的,但不是為了他……”這些話,修紅早憋在肚子裏了,無處泄,現在當著林竹的麵,便一股腦地全說出來了.
林竹沒想到修紅會突然這麽激動,怕她動了胎氣,連忙勸道:“好了好了,你別生氣了.我也就是隨便問問.我不說了好嗎?喝口水吧.”林竹忙去廚房給修紅倒了杯涼開水,然後轉移話題:“對了,我沒給你說吧,我要到你這裏住幾天.我爸爸媽媽的房子還沒裝修,沒法住人.”
修紅一聽,鎮靜了一下,忙說:“那你就住在這裏唄,臥室在樓上,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竹這次來,幫助父母裝修房子隻是一個借口.九月中,從蘇維嘉那裏知道了他們離婚的消息.同時還知道修紅懷孕了,自己一人住在c市.林竹聽出來蘇維嘉對修紅餘情未了.對她很不放心,就決定來c市看看修紅.她自認為這個家裏她和修紅的關係最接近,修紅原來也願意和她聊天.她應該可以勸勸修紅,重新接受蘇維嘉.但是沒想到,剛開個頭,修紅就這麽激動.在她的印象裏修紅一直是一個比較隱忍,內向的女孩子,無論人家說什麽.她總是聽著,很少這樣激烈地反駁.現在看來修紅有些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應該感謝老天爺,這幾天下大雪,出不了門上不了班,所以天天窩在家裏,可以碼字了.
再次警告要考試的Tx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考試第一,看文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