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鐵,柔似水

其實幾年前蘇維嘉在修紅的宿舍裏,見過張鬆一麵。那天,鬆媽為了挽回修紅,拿著十萬元的銀行卡非要往修紅的手裏塞。修紅拒絕不能,尷尬萬分。蘇維嘉這時出現,才幫修紅解了圍。那天蘇維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修紅的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旁邊那個妒火高漲的張鬆。即使後來,他和修紅相愛了,結婚了也從沒有問及過關於張鬆的事情。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人還會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對他和修紅的生活會產生什麽影響。

這次修紅出事,一開始,蘇維嘉以為是懷孕後修紅太虛弱,身子太沉,自己無力支撐,才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後來,聽說有個人推了修紅一下,蘇維嘉還以為那隻是意外。到了事情發生的第三天上午,也就是今天上午,林竹在七樓新生兒病房的外麵找到蘇維嘉。才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蘇維嘉這才知道,幾年前自己開的那個玩笑,給修紅帶來了這麽大的麻煩。讓張家人對修紅如此嫉恨,以致於在幾年後還耿耿於懷,不失時機地對修紅騷擾和羞辱,從而導致這次災難。

蘇維嘉知道內情後悲憤交加,沒想到修紅和女兒差點毀到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老太婆手裏。蘇維嘉咬牙切齒地問道:“那個老太婆現在哪裏?”

“已經被拘留了。”林竹說:“對不起,沒經過你的同意,我昨天已經代表家屬表態了,堅決追究肇事者的責任。”

蘇維嘉點頭:“就照你說的辦吧。需要我的時候,告訴我一聲。”

所以,現在,知道站在麵前的是張鬆,蘇維嘉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還有臉來這裏?

“你找紅紅幹什麽?”蘇維嘉冷冷地問。

“我想看看她。”張鬆看到蘇維嘉,同樣非常意外。他為什麽在這裏?他不是和修紅離婚了嗎?昨天派出所的警察也說,現在代表修紅的是她的娘家人。雖說和蘇維嘉隻有一麵之緣,雖然在那一麵之緣中,蘇維嘉連看都沒有看張鬆一眼。但是張鬆卻死死地記住了這個人。這是一個和他有奪妻之恨的男人,這個人從第一次出現在他的生活裏,就給他帶來了無盡的羞辱。

“她還在昏睡中,不能打攪。”蘇維嘉冷冷地說。

蘇維嘉居高臨下的冷漠,讓張鬆感到一種壓力。勾起了他不堪回首的往事。就是這個人趁虛而入,橫刀奪愛,用金錢作為誘餌,勾引修紅。讓修紅置三年的感情於不顧,最終背叛張鬆。不僅如此,這個人那時頻繁地高調出現在校園裏,在校園裏的迅速成為了男生的偶像,女生的夢中情人。他的成功,他的張揚,襯托得張鬆越發渺小低微。似乎時時在嘲笑張鬆居然還和他搶女人,簡直太不自量力。

張鬆恨蘇維嘉:這個紈絝子弟,如果不是他**修紅,修紅就不會背叛自己;如果不是他在得到修紅之後,又趁修紅懷孕之際,對她始亂終棄,修紅就不會陷入孤苦伶仃的地步;如果不是修紅孤苦無靠,她就不會嫉妒他現在的安逸生活,嫉妒許夢寧有母親的無微不至的關懷,從而在許夢寧麵前挑撥離間。如果不是修紅的挑撥,許夢寧就不會對母親,對他家的誤解越來越深,就不會發神經跑到醫院來做引產,就不會在醫院遇到修紅。母親也不會因此遷怒修紅,以至現在身陷囹圄。而自己失去了兒子,還要麵對失去家庭。一切的一切都是這個人引起的……。

“你有什麽資格代表修紅?你已經和她離婚了。如果不是你對修紅始亂終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修紅現在這個樣子,你才是罪魁禍首。”張鬆憤怒地指責蘇維嘉。

蘇維嘉的眉頭這時就擰成了一個結。他是罪魁禍首?他是害得自己最親愛的女人和自己女兒差點丟掉性命的凶手?

“看來你是來為修紅討公道的?要不要換個地方說話?”蘇維嘉聲音越發冷峻,轉身向樓梯間走去。忽然又想起什麽,回轉身來,對護士小姐說:“幫我去照顧一下紅紅,她的點滴快打完了。”

“好的。”護士小姐答應了。

然後,蘇維嘉向樓梯間走去。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來到住院部樓外。這時天已經黑了。喧鬧了一天的醫院也安靜下來。倆人在大樓的一側站定,借著路燈的燈光,互相打量著對方。

這個時候,雙方都是身心疲憊,心力交瘁。在身形高大,冷峻威嚴的蘇維嘉麵前,張鬆有點兒發怵。

“好吧,你想說什麽?現在說吧。”蘇維嘉站定,低頭注視著對方。

“我……”張鬆張口結舌。他忽然記起今天來的目的:不是逞口舌之勇,而是要求對方放過母親。

蘇維嘉逼視著張鬆,說:“你剛才指責我拋棄了修紅,我沒有資格代表她了。那麽請問你又有什麽資格為她說話?你,當初強迫她承擔你一家未來的生活。她不願意,你就以分手相威脅。等她真和你分手了,你又死纏爛打。她不願意和你重歸於好,你便把一盆子髒水潑到她身上。讓她背著嫌貧愛富的罪名到今天;你,結婚以後,上不能養父母,靠著老婆的娘家你一家也有安身之地,下不能好好安撫老婆。讓你老婆對你,對你母親怨聲載道,然後把修紅當垃圾桶;你母親一直都在欺負修紅,甚至最後遷怒修紅,對她狠下毒手,導致修紅現在還昏迷不醒。我想不明白,你這樣一個養不起父母,哄不好老婆,負不起任何責任,一出事就讓女人給你背黑鍋的窩囊廢,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說話?”

“不,不,不是你說的那樣,我愛修紅,我從來沒有想害她的。我怎麽會想傷害她,我們在一起三年多,如果不是你……。”張鬆與修紅相愛三年,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雖然那個時候他們有過分歧甚至分手。但是在張鬆看來,那隻是戀人間常有的分分合合。他從來沒有想過和修紅真正地分開。在他心中,修紅的美麗,聰慧,淡雅,清高,無人能替代。他怎麽舍得和修紅分手?修紅的離開,帶走了他對女人的全部熱情。張鬆怨恨修紅,卻不能忘記她。選擇許夢寧,隻是為了和修紅賭了一口氣:他不相信他找不到一個可以和他一起孝順父母,讓父母安居樂業的女人。他結婚了,有了他想要的生活。但是他並不愛妻子,他的心還牽掛在修紅的身上。看著修紅自己孤獨地去醫院做孕檢。母親說她是得了報應。而張鬆卻為修紅傷感。他想去陪伴她,卻又不能。他不能丟棄現在的生活,讓母親再回到原來貧困的生活中。所以他隻能默默地看著她獨自承擔這一切。他從來沒有想到生活會以這種方式來了結他和修紅的恩恩怨怨。他更沒有想到他最敬愛的母親成了毀滅修紅的元凶。如果可以從頭開始,他一定不讓這些發生……

“砰。”蘇維嘉一個直拳打在張鬆的臉上,“你TM還配說愛字?你還是個男人嗎?告訴你,要是紅紅和我女兒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和你母親抵命。”說罷,蘇維嘉揉了揉用力過猛的手腕,輕蔑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張鬆,轉身走了。

張鬆終於垮了。他倒在地上放聲大哭:“你們放過我吧,放過我媽媽吧,我媽媽不是故意的……”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昨天夜裏,蘇維嘉斜靠在床邊的椅子上睡了幾個小時,醒來以後,感覺不那麽乏累了。他去衛生間用冷水洗了一把臉。然後,回到修紅的床邊,為她掖了掖被角。

這時修紅睜開了眼睛。

“紅紅,你醒了?”蘇維嘉驚喜地叫著。幾天來的疲憊一掃而光,神清氣爽,一下子輕鬆起來:“你睡好了嗎?知道你這一覺睡了多久嗎?”

修紅怔怔地望著他,似乎還在懵懂之中,又似乎不太認識他了,在仔細辯認他。他們已經兩個多月了沒有見麵了。除了十五年的分別,這是他們重新相見以來分開最長的一次。她不認識他了嗎?他這幾天不修邊幅,又因為缺少睡眠,兩眼深陷,雙頰消瘦,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風流倜儻。

修紅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在確認是他以後,便閉上了眼睛,把頭扭過一邊去。然後,眼淚就流了出來。

“怎麽了?紅紅,別難過了,都沒事了。”蘇維嘉俯下上身,輕輕地拭著她的淚,心裏也酸酸的:“你都不知道,你睡這一覺中,發生了多少事。我們有了一個女兒了。”

修紅的眼睛又睜開,一雙淚眼看著蘇維嘉,等著他繼續。

“她太早來到這個世界上,還太小。所以,大夫讓她在溫箱裏呆幾天。等你好一點我帶你去看她。”

修紅張了張嘴,蘇維嘉已經知道她想問什麽了,連忙說:“她沒事,一切都挺好的,你放心。有我在,咱們的女兒一定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叫她小紅果,奶奶取的名字,你還記得嗎?”

修紅微微點點頭。

有太多的話要對她說了,現在他反而不知該從何說起。蘇維嘉輕輕地摸了摸修紅的臉,臉上的擦傷已經結了血痂,變成暗紅色了:“還疼嗎?”

修紅搖搖頭,然後垂下眼簾。

蘇維嘉又問:“你想不想坐一會兒?”

修紅點頭。

蘇維嘉便到床尾去搖搖把,把修紅的床頭升起來了一些。

修紅剛坐好。蘇維嘉的手機響了。蘇維嘉拿出一看,告訴修紅:“是媽媽打來的。媽媽現在也在C市。”然後蘇維嘉接通手機。

“……”

“紅紅醒了。”蘇維嘉回答媽媽的問話,聲音裏透著抑製不住的喜悅.

“……”

“她還好,就是看上去有點虛弱。”然後蘇維嘉問修紅:“你餓嗎?媽媽問想吃什麽?要不你和媽媽說好嗎?”

修紅點點頭。蘇維嘉就把手機放在修紅的耳邊。修紅這時已經沒有輸血了,右手可以自由了。她用右手扶著手機,輕聲地“嗯。”“好。”“還行。”回答著婆婆的問話。蘇維嘉趁機去衛生間方便了一下。

等他出來,修紅已經結束了和婆婆的通話,拿著蘇維嘉手機發怔。蘇維嘉湊上前一看,原來修紅正在一張張地看他手機裏的照片。那些都是他在修紅不知道的時候,悄悄去看修紅時,偷偷拍下來的。

蘇維嘉有點不好意思,好象自己的秘密被修紅偷窺了,解釋道:“這些都是去看你的時候拍的。怕你生氣,所以沒讓你知道。想你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看看。”

修紅一張張照片往回翻,從前幾天大腹便便,到最開始小肚子微凸。有好幾十張照片.完整地記錄了懷孕的她身材變化的全過程。修紅沒有想到,他曾經是這樣地近距離地關注自己,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

修紅的眼淚又出來了,漸漸地便抽泣起來。蘇維嘉便有些慌了,忙著去給修紅擦眼淚。

修紅一把抓住他的手,哽咽地說了她蘇醒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