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音聽見他的聲音，不由一抖。
盡管他什麽也沒說，但她還是在低吼裏聽見了洶湧的憤怒。
若非蕭言來了，她絕不敢這樣惹他。
她順了睫毛，藏起眼眸中湧動的情緒，思索著該如何同他講。
可還不及她開口，王玉兒便掙了出去。
護衛無措，抬首請示。
蕭音示意無妨，隨她。
全場便都屏息注視著王玉兒撲向蕭沉玉。
“蕭沉玉……你聽見了嗎？娶我……娶我我們兩個都不會有事！”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她終於接受了自己是弱者的事實。
可她沒有抬頭，沒有注意到蕭沉玉眼底的肅殺。
隻不住地扯著蕭沉玉回神。
“蕭沉玉……你在想什麽？她不要你了……”
這話終於刺痛了蕭沉玉敏感脆弱的神經！
不等她說完，便一腳將人踹飛了出去。
聽見眾人吸氣驚呼，蕭音這才回眸。
眼見怒急的蕭沉玉，刀已出鞘，又要上前。
她急忙出聲製止：“蕭沉玉！”
聞聲，他的身形一頓，緩緩轉過腦袋。
對上她紅腫的眼睛時，終於理智回歸，恢複了冷靜。
周身殺氣盡褪，微抬的濃眉，輕聳的肩膀，盡顯委屈……
再看，臥在地上的王玉兒，還在驚恐地不住向後挪著。
難以置信地瞪著他，捂著胸口，痛苦地哢出一口血來。
蕭音給了金瑤一個眼神，示意她去看看王玉兒，又瞪向蕭沉玉。
“你！跟我進來！”
蕭沉玉聞聲，終於放下肩膀，鬆開了青筋暴起的拳頭。
耷拉著腦袋像個失意的大狗般，跟著她進了破屋。
蕭言瞥他一眼，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長空憋笑，附耳輕問，“你很討厭這個侍衛？”
蕭言像個被識破心思的孩子，羞惱佯嗔，“閉嘴！”
一直靜觀其變，向來明哲保身的蕭然，這時才進來破院。
“那些人……真要帶回恒州？”
“不然呢？敢欺負我蕭家的人，不殺他們已經算是高抬貴手了！”
蕭然有些為難地低聲提醒：
“殺了也就罷了！不殺，若是他們聯名狀告……隻怕……”
蕭言心下衡量著，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倒是長空，輕笑一聲：
“其實……百姓趕赴恒州救災，也不失為一樁美談……更何況，參與救災的百姓，可是能按市場三倍價格獲得工錢的！”
長空有意提高了嗓音，倒叫門外剛還愁眉不展，心下咒罵的村民，立時便歡騰了起來！
私底下小聲議論著：
“三倍工錢？那幹一個月豈不就一年不愁銀錢花了？”
“就是啊……我要喊上我家那婆姨一起去，不知行不行？”
……
蕭音進了屋子，端坐椅上。
蕭沉玉垂首立在桌邊。
見她久不開口，他猶豫著緩緩屈膝，單膝跪在了她腳前。
蕭音見狀，輕歎了口氣，心裏尋思著……
自給他立了規矩以來，他有幾個月沒再跪過了。
如此可見……
他是真的不想留下。
心裏卻好像……鬆了口氣一般？
隻是……他若跟著自己回去，以後還不知又會遇見什麽……
而且……他不是喜歡王玉兒嗎？為何剛剛下那麽重的手……
“小姐……”
蕭沉玉沉悶出聲，打斷了她的糾結。
“我……不想走，小姐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他抬首探索蕭音的眼睛。
果然捕捉到那抹熟悉的心軟，貌似還有一絲……心疼？
蕭音聽見他懇求的話，心髒猛地一縮，周身都在刺痛。
這可是……蕭沉玉啊！
是那個被她抽鞭子，挨罰打板子都不會吭一聲的蕭沉玉！
此刻竟然因為不想離開她，而在哀聲乞求……
果然是個受虐狂嗎？
她瞥了他一眼，沉聲，“起來。”
“那小姐是……答應了？”
蕭沉玉緊追不舍，近乎逼迫。
蕭音無奈地歎了一聲，輕輕點了點頭。
他這才委屈巴巴地起身。
“說說吧……你和王玉兒的事！”
蕭音覺得此時的自己，有點像捉到男人偷吃的大老婆……
蕭沉玉卻有些急迫，他不知道該怎麽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和她沒事！”
蕭音見他急得摸刀，恨不得又要出去砍死她……
提醒道：“你若非心悅於她，為何要送她寶石與腕帶？”
寶石與腕帶？
蕭沉玉這才知曉她昨晚對王玉兒說的“對你不錯”是什麽意思。
忙不迭開口解釋：“寶石是為了買精米；腕帶是為了換糒粉！”
也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原來給王玉兒的東西，她都留著沒動……
可是，因為這樣就要拋下他嗎？
他還是有些生悶氣……
蕭音略微訝異，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他……
看見他委屈巴巴的樣兒，輕鬆之餘，還有一丟丟愧疚。
清著嗓子找補：“你可想好了，跟著本小姐，可少不了苦頭吃……”
蕭沉玉見她鬆了口，嘴角動了動，克製著沒有揚上去。
心裏在想，這麽多年，不都是這麽過的嗎？
一朝讓他快活，反倒不真實，讓他不自在。
但最後，也隻是抱拳垂首，應了一聲：“是。”
再無他話。
蕭音微微側過臉去，輕聲吩咐著：“醒了，你出去吧，叫金瑤進來為我梳妝。”
語氣卻在不經意間透著輕快愉悅。
長久的要風得風，讓她差點忘記了……歡快原來這麽簡單——
虛驚一場，失而複得。
蕭沉玉抬眸瞧了眼她刻意藏起的欣喜，抿了抿唇角，頷首應是。
出了門還在疑惑……
所以，她其實也是不想他留下的？
那為什麽要下那樣絕情的命令……
還說要將他逐出蕭府，永不錄用……
想想都讓人心悸。
若真是那樣，可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蕭沉玉出來破屋，與金瑤對視一眼。
早等在門口的金瑤便心領神會，和已經取了衣服首飾的銀瑤，一同進了破屋。
蕭言看著他並無異狀，知道他這口是心非的妹妹，定是又反悔了！
哼了一聲，便率先出了門去。
蕭沉玉恍若未見，徑直走向靠坐在破敗院牆邊的王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