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坐在主位上俯看下麵站著的一排將領。

道衍和尚就站在朱棣身側，一幹將士人等表情嚴肅，雖然私下竊竊，卻誰也不敢站出來大聲發表自己的想法。猶豫和矛盾之色倒是顯而易見。

道衍清清嗓子道：“八月中秋不玩月，九月九日不登山，可憐時節夢中過，誰對黃華有笑顏？眾位將士還在對幾日前濟南之戰深感愧疚，如今北軍軍餉困乏，無力討伐北平，南軍將領大多平庸駑鈍之人，不足畏懼。唯有的幾個良將，吳傑鎮守定州，盛庸守德州。德州和定州現在都壁壘森嚴，隻有徐凱和陶銘駐守的滄州城防依舊未竣，若攻其不備，必能取勝。”

眾人點頭。

朱棣問道：“前幾日你們做的如何？”

將士回稟：“除了我們幾個將領，沒有人知道我們最近行軍的真正目的。其實王爺，我們自己也都不太清楚，但是既然王爺下令，作為屬下必定執行無誤！”

“很好！”朱棣一拍扶手站了起來，又招手示意慕容熙童從後賬走到他身邊，“王妃剛才昏迷中醒來，諸位老將領必然熟知王妃的本事，所以，我們此次必能取勝。”

慕容熙童看下麵幾位將領眼中閃過一絲狐疑和不解的神色，即使如此，他們依舊信任著他們唯一的主人——朱棣。

誓師喝酒，歃血為盟，是在每次重要大戰前鼓舞人心必做的事情。慕容熙童也難免，朱棣遞過一杯混著他的鮮血的酒送到她的唇邊，“喝一口！”

慕容熙童擰過頭，“我能不能不喝！”

朱棣捏過慕容熙童的下巴，不容她分說就給她灌了一口，他低聲道：“怎麽樣，我的血滋味不錯吧？喝了我的血，就要更聽話些！”

看的出，朱棣今天晚上心情不錯，慕容熙童如此態度他都不介意。慕容熙童皺眉，血腥氣混合著酒味直衝喉嚨，讓她胃口一陣翻騰，惡心的想要吐！朱棣看到她的動作，當著眾將士的麵，再次扭過慕容熙童的臉，以嘴哺喂了一口酒給她，“這次

是正常的酒，沒有那麽腥了。”

慕容熙童皺眉，低頭不語。伸手抹去唇邊的酒。

朱棣拉著慕容熙童坐到身邊，正色道：“今夜子時，大軍全部乘船而下，攻打滄州，對下麵軍士就稱，昨夜道衍師傅夜觀天象，有二道白氣，自東北穿向西南，道衍師傅便卜上一卦，利南，改道南行，必勝！”

眾將士附和。

焚香拜神之後，朱棣留下一支後衛打著自己的旗號繼續北上，搗騰出一番大動靜，自己帶著所有主力在午夜之時之後登船一路向下遊滄州進發。

前幾天暴雨過去，河床內水位暴漲，船在河水中行進速度比估算的還要快些。

船隊以運糧食為偽裝一路前行，在船艙稻草之下蓋滿了武器，士兵和將士一律便裝行船，加之又是普通，做工略微粗糙的木船，並沒有引起過多的注意。

慕容熙童和朱棣的船混行在船隊的當中，這艘船從外表上看和其他船艦並沒有什麽不一樣。一夜的顛婆，慕容熙童頭痛欲裂，很少經過這麽長時間的行船，趴在船舷邊吐了幾次，膽汁苦水都吐了個精光，依舊覺得胸口悶重難解。

慕容熙童伸手在自己手上合穀穴慢慢的揉搓著，胸口悶重稍減，忽然心裏咯噔了一下，她停下了手上揉搓的動作。此刻，船被河底卵石一個，船上一個顛簸，慕容熙童急忙趴到船舷，剛剛喝下的熱茶又盡數吐出。

最近是怎麽了？腦海中總是閃過一些莫名其妙不著邊際的念頭，動作又仿佛熟練的似以前經常在做似的，就比如剛才，她怎麽會如此熟練的按壓自己的合穀穴，隻是這念頭一閃而過，頭痛和惡心又讓她無法繼續思考。

船身一顛，慕容熙童差點滑下船去，朱棣伸手將她拉了回來。

遞過一杯熱水，慕容熙童喝下。

朱棣解下自己的披風，給慕容熙童披上，“夜裏風大，吹了一夜的風，若是再得了風寒，你怎麽能隨本王一同上戰場呢？”

朱棣攬過慕容熙童，撥開額頭處的頭發

，道：“頭上傷口已經愈合了，”他伸手恩恩結痂處，部分傷口已經脫痂，“還疼麽？”

慕容熙童搖頭。

“看來裏麵還有淤血，讓道衍師傅再給你紮上幾針，讓淤血早點散去，也許你就不疼了。”朱棣輕輕的道。

慕容熙童暈頭轉向，無力再繼續應答。朱棣難得的溫柔，讓慕容熙童伏在他的膝頭，道：“你就伏在本王身上睡吧，有本王抱著，不會那麽顛簸。”

慕容熙童昏昏沉沉睡去，夢裏，紛紛擾擾，很多模糊的影像在自己麵前劃過。慕容熙童記不清那些劃過的景象，那些出現過的模糊人物究竟是什麽，隻是一股難以抑製的辛酸湧上心頭，再次醒來，已是淚痕滿麵，沾濕了朱棣的衣襟。

朱棣也無暇在顧及慕容熙童的傷感，船行至二日二夜，在接近滄州百裏處，忽然停了下來。岸邊馬聲，人聲鼎沸。朱棣走下船去，慕容熙童留在船上往外看出——

那是朱棣最最精銳的騎兵，朵顏三衛。他們不知道從何處而來，在這裏和朱棣匯合。

朱棣挺立於岸邊，夜風下，身姿朗朗。

“眾位將士，命你們百裏急行軍，直達滄州，馬上開始進攻，本王隨後就到，待你們將守門衛士收拾的差不多的時候，本王再帶精銳，一舉踏平滄州，此行成敗，就看諸位前鋒打陣能夠奏效！”

“願為王爺效勞！”

“出發！”朱棣下令。

隨後，船行更快，水路在接近滄州處，變得寬且直，水也明顯變深。少了顛簸，慕容熙童也漸漸恢複。是夜子時，他們終抵滄州。

慕容熙童到達時，滄州城門已經火光衝天，朵顏三衛已經破城。南軍殘部正在拚命抵抗。朱棣率隊支援朵顏三衛，命慕容熙童帶一小隊精銳入城活捉將領。

在入城之前，慕容熙童請求，若能活捉將領，請放過城中無辜百姓，她保證徐凱能夠放下兵器毫無抵抗。朱棣應允，命跟隨慕容熙童的將士必須全麵聽從慕容熙童的指揮。眾將士皆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