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見陸知意沒有闖禍,陸恪行就減少了看管他的侍衛數量。

誰知道,當夜府衙裏卻出了事,有犯人聯合外麵的同黨殺害獄卒逃了出去,恰巧就是洛擎遠調查的那幾個。

府衙一片混亂,沒人注意到陸知意與洛擎遠已經離開。

城外的宅院中,陸知意摘下鬥篷,管家道:“公子,是那幾個人,沒有錯。”

“先關起來,等會我親自去審。”

“是,公子。”

那些人留下的蹤跡很少,洛擎遠還是很快跟了過來,但他沒想到會看見這樣的畫麵。白日裏還和他撒嬌的陸知意正麵無表情玩著匕首,幾次之後,綁著的那人已經被削去一整根手指,哀嚎聲被布團堵在嗓子眼。

不知道陸知意之前做了什麽事情,其他被綁在柱子上的人抖如糠篩,仿佛看見了惡鬼。

洛擎遠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極深的疲倦:“陸知意,你在做什麽?”

陸知意回過頭,手中的匕首哐當墜地,他慌張道:“擎遠哥,你怎麽來了,我……我就是嚇唬他們一下。”

“為什麽?”

陸知意語氣顫抖:“我不小心知道他們和你當初受傷有關,想給你報仇。”

前世,洛擎遠隻在多年後從陸知意那裏知曉真相,至於調查的過程,他並不清楚,想來也知道,前世,這幾個人交待之後全都死在陸知意手上。

剛才,洛擎遠看見陸知意眼中清晰明了的殺意。有一刻,他幾乎分不清過去和現實,氣得心口發悶:“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麽話?”

走出地牢後,陸知意垂首跟在洛擎遠身後,像是犯了錯的小孩。洛擎遠一看見陸知意這身玄色的衣服就覺得刺眼,尤其衣擺還沾了地牢裏的髒汙與血跡。

迅速交待趕來的下屬,將其他事情交給他們處理,洛擎遠帶著人離開。回到道觀之後,洛擎遠皺眉道:“去把衣服換了。”

“衣服挺好的呀。”陸知意扯了扯衣服,他特意選了與洛擎遠相同的款式,而後他看見了衣擺的血跡,訕訕道,“這裏沒有我的衣服。”

“穿我的。”

洛擎遠的衣服對陸知意來說有些大了,襯得陸知意更像個小孩,洛擎遠抬起手又立刻落下,他想捏捏陸知意軟乎乎的臉頰,又忍住了。

換下的衣服被丟在地上,洛擎遠是真的很不喜歡那身衣服,麵上的嫌棄不加掩飾。

看見洛擎遠的目光,陸知意如墜冰窖,身體微微發抖。洛擎遠隻是因為一件沾血的衣服就嫌棄成這樣,如果讓他徹底知道自己真實的樣子,不知會被厭惡成什麽樣。

如噩夢一般的低語隔著歲月在耳側回**:“陸知意,看看你現在這幅模樣,若是被人看見,估計會被惡心得一腳踹開。”

四肢百骸傳來尖銳的疼痛,陸知意緊握著發抖的右手腕,他要乖一些,要壓製住身體裏的那個魔鬼,不能再變成無法自控的模樣,絕對不能讓洛擎遠發現,他會不喜歡自己。

“擎遠哥,我晚上住哪兒?”陸知意顫抖著說完一句話。

“旁邊的房間。”

“那我先過去了。”陸知意轉過身,渾渾噩噩往前走。

“回來。”洛擎遠拿出絲帕,為陸知意擦幹淨額前的汗水,“熱嗎?”

“我不知道……”陸知意呆呆道,“我害怕。”

“剛才不是很厲害嗎,現在知道害怕了?”

“洛哥哥,你別討厭我,好不好?我知道錯了。”陸知意頭埋進洛擎遠懷裏,淚水很快打濕洛擎遠的衣襟。

陸知意一心都是為了他,洛擎遠心想,自己有什麽資格說討厭。

“小傻子。”洛擎遠拍了拍陸知意的後腦勺,溫柔的語調將陸知意拉回了人間,“別怕,永遠都不會討厭你。”

接下來,陸知意不敢再隱瞞,除了暗衛司的事情,他將其他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就在洛擎遠打算送陸知意回房間時,外麵的風聲忽然變得不太對勁。

“怎麽了?”

“待在屋裏,別出來。”

拉開門後,果不其然,小小的院子裏站了不少黑衣人。

“這麽迫不及待來殺人滅口嗎?”洛擎遠朗聲道。

為首的那人道:“如果洛公子願意說出來人被藏在那裏,我可以考慮讓你死的幹脆一點。”

銀針翻飛,轉瞬之間,已經有好幾人倒下。

“看來洛公子不願意死的幹脆。”

黑衣人實在太多,很快屋裏也傳出了打鬥聲,洛擎遠眼底漫上凜冽殺意:“知意!”

“洛哥哥,他們以多欺少,好痛啊。”門被人暴力劈開,陸知意來到洛擎遠身邊,給他看自己手上的傷口。

溫熱的鮮血滴在洛擎遠的手背,恍惚間,他像是又回到了過去,陸知意在他懷裏倒下,身體一點點變涼,然後再也沒有醒來。

就在洛擎遠發怔時,黑衣人的首領執劍上前:“洛公子,還是認命吧,跟我們回去。”

“認命嗎?”洛擎遠低笑兩聲,因為嗓音嘶啞,聽起來有些恐怖,“這話應該說給你們的主子聽,可惜你們沒機會去告訴他。”

“擎遠哥?”

“乖,等我回來。”洛擎遠擦去陸知意臉頰上的一點血。

陸知意抬手摸向右臉頰,洛擎遠看起來很不對勁,還溫柔得過分。那些人似乎沒將他與洛擎遠放在眼裏,派來的殺手都很一般,他解決地還算輕鬆,剛才隻是想借口撒嬌而已。

很快,陸知意就沒有精力思考這些,他眼中隻剩下洛擎遠一人,陸知意很久沒有見到洛擎遠用劍了,即使坐在輪椅上,也半點不影響他的風姿。

“究竟是誰應該認命?”黑衣人首領早就被洛擎遠用毒針控製住,在他恐懼震驚的目光中,洛擎遠割破了最後一個殺手的喉嚨。

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一群人,濃重的血腥味揮散不去,洛擎遠有些脫力,拄著劍跌下輪椅,喉頭泛起一陣腥甜。

“洛擎遠!”

陸知意的聲音好像非常遙遠,洛擎遠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而後失去了意識。

“神醫師父,擎遠哥他究竟是怎麽了?”

“混小子,重傷初愈,我讓他暫時不要動用內力,他倒好,大殺四方,真是顯著他了。”

“都是我的錯,要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受傷。”

秦蟬順嘴接道:“那你下次別添亂了。”

陸知意眼眶又紅了:“對不起。”

“你沒有添亂,師父有話就過來找我說,別欺負小孩。”

“擎遠哥,你終於醒了,我差點被嚇死。”陸知意撞進洛擎遠的懷裏,又不敢使力,眼睛還帶著哭過之後的紅腫。

“傻子。”

陸知意不好意思笑了笑:“你才剛醒,不能吹風,我扶你進去休息。”

秦蟬眨眨眼,莫名覺得自己有點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