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雪進屋的時候,宋沅方才見了師兄回來,坐在小廳中,手頭捧著那仙仆非要塞與他的一匣子靈珠寶玉,猶豫著細瞧,思慮與寶參價值是否匹配,溢出的話自己是否要還些。

誰也不要欠著誰一點兒,他與謝點衣的人情是要計算清楚的。

雪雪早也洗幹淨手,快快活活地走進來,他自覺做了一件為人夫的份內事,雖然無甚大不了,同在雪山之上捕獵也無甚不同,但他畢竟少做,心裏充盈著一陣陌生的得意,一進門就叫道:“阿沅。”

宋沅前些日子還沒有雪雪已經回到他身邊的自覺,每每還會被他嚇上一跳,幾次下來,雪雪便學會先叫一聲他的名字。

宋沅一抬臉,見了他麵孔,就微微笑起來:“怎麽啦,在外麵玩的高興了?”

人蛇這張冷冰冰的殊麗麵孔,在旁人眼中自是無甚差別,宋沅卻看得出他樣子很快活,許是見到了新奇的東西。

阿沅最懂他,雪雪更高興,把門一關,衣擺下邊甩出一條墨黑的粗長蛇尾,尾巴尖比之主人都更黏膩地糾纏過來,被宋沅捏了一記,攥在手裏。

“嗯。”

哦,倒也沒有比主人黏膩,它那主人更乖覺,兩手一攬,已經箍住宋沅的腰肢,胸膛靠在宋沅膝上,仰麵去看他玉白指尖勾著的一條朱玉鏈。

雪發時他哪怕生得一張人偶似的美貌臉孔,氣質也清純冷淡,中和了妖異之感。

如今墨發漆瞳,雪白臉龐襯著,即便神情冷淡,亦有些妖昳殊麗之感,仰臉望人的模樣卻很乖。

宋沅不由得心中一動,在他眼前輕輕晃了晃朱玉鏈,瞧他墨玉似的眼珠隨著柔朱潤紅的飾物轉動,覺得可愛又好笑,便道:“喜歡麽?”

語罷,又想到自己先前早給眼前蛇訂了珠玉,隻可惜還未到手便......

“就知道你喜歡,”宋沅於是將玉鏈垂在雪雪額前,比了比,笑眯眯道,“正適合,配一顆滴珠就更好看了。”渾似雪山上異族供奉的蛇神。

不周山上何曾有這樣瑰麗的精雕珠玉,雖然亦是紅色,可比赤融晶順眼得多,雪雪瞧得好入迷,聞言撫著阿沅膝頭,默默點頭。

阿沅安置就是好的。

“先前瞧上了一塊鴿子血,結果沒買到手...”宋沅垂首徐徐道,將指尖沒進雪雪冰涼順滑的發絲中,擱下朱玉鏈和手頭嬌扭著的蛇尾,替他捋下發冠,挑起一縷發絲,信手編起了小辮。

四周沒有旁的人,他也沒什麽儀容風範可言,捧起雪雪的臉蛋,輕聲抱怨道:“都怪那個魔族皇子,簡直是有病,便是敵手,都多久沒見了,非抓著我一個人不放。”

“不過是當初鬥過幾次,他追殺我,我反擊於他,互相折過幾次手臂,他給我下毒,我也騙過他飲血河水,沒想到他耿耿於懷,還要羞辱於我。”

在不周山上時,他便常常於玩鬧中憶起舊事,起先他不願記起,拋之腦後,後來久病寂寞,偶爾也和自己的蛇種丈夫抱怨,甚至偶爾生出幾分幼稚,叫雪雪運用新學的詞句來評價人家。

雪雪怎麽說,雪雪學的不好,從前支支吾吾、吞吞吐吐,最後隻能說出一句要打他的腦袋之類的話。

對他而言,世上什麽東西的腦袋都脆弱,一巴掌拍碎了,就再也不會惹阿沅心煩了。

現在他已經聰明好多,聞言頓時很生氣。

“我要打他的腦袋!”

宋沅捏一捏他的鼻梁,在雪雪麵前沒什麽好裝模作樣的,“那你去打罷,笨蛇,遠在天邊呢,現在還說笨話。”

他以前就喜歡摸雪雪的臉蛋手臂和尾巴,冰涼光潔,手感尤其好,如今失而複得,更是不放過機會。

雪雪乖乖地任他摸臉,摸嘴唇,阿沅的手從前是握劍的,後來養了幾年,玉白的指尖,卻猶有一點兒粗糲。

喜歡被他撫摸。

鬼使神差的,下了山的人蛇張口,輕輕咬住了他的指頭,雖說以他的牙口,這隻算碰了一碰。

合該受人供奉的美貌麵孔上,上瞧的漆黑眼睛裏隻餘下單純誠懇。

總歸他是不以為恥的。

“欸。”

宋沅指尖一陣冰涼濕潤,腰帶裏卡進什麽柔軟靈活的東西,一挑就將它掙開,他隻得衣襟散開,微微瞠大雙眼,輕輕鬆鬆被放倒了。

挑選異種做夫君的好處之一,便是腰間已經橫著兩隻白手臂,傾倒時仍然不會落到地上去,還有柔韌光滑的鱗尾托頸。

“...做什麽?”

這有什麽好問的,可是雪雪也乖,明明已經將人攏住了,聽了這句發啞的問,還以為這樣不好,胳膊一收,將人攬抱起來,有點兒害羞地往裏挪。

沒讀過幾多書、沒受過禮教的蛇,做那事都沒有底氣。

宋沅搭著他肩頭,見他不答,仍然笑眯眯地,用一把低柔的嗓音把近在咫尺的白玉耳朵搔了搔:“做壞事,壞雪雪,朱衣門教的什麽東西,聖人德行不教,宗門秘法不授...”

以為要挨罵,他的異種小丈夫連忙要撒上一嬌,攬著他共赴床笫,蹭了蹭他的下巴,一時想將自己塞進他懷裏去,好叫他不要拒絕自己,又擺出漂亮臉蛋上的憂鬱,渴盼又收斂地讓步道:“親一親......”

要按他的習性來,凡人隻能稱作有惡癮,可這裏到底不是雪山,不由得他昏天黑地地亂來。

不能胡來,那親一親也很好的,他讓讓步,阿沅就會心疼他,對他更好,這就是什麽...以退為進罷。

宋沅哪裏知道他這點小算盤,他從前光看見人蛇的尾巴就驚駭得要命,誰知道後來...

他仰麵倒在榻上,眼睛還是彎彎的,抻手去捉雪雪腰下,皮膚與鱗尾相接的地方,那鱗片是沒進去的,撫起來沒有過渡,手感變化很是奇異的。

他這樣碰,神情隻是懶散的、笑眯眯的,仿佛不知道這樣會叫衣物掀起來,也不知道自己姿態誘蛇似的。

雪雪回來幾日,他氣色就漸好了,一直都沒有發作,現在也很有一把能將人蛇勾下來的力氣。

人蛇一頭栽進去,扭了兩扭,不是掙脫,反而是盼著陷進去。

好處之二,就是同時動作下,濕潤得快些,好比宋沅的眼睛就很快濕潤了,睫羽沾得濕透,輕輕發顫。

“怎麽都不教點兒正經東西...”出身第一劍宗的劍修垂眸輕笑,仰麵的模樣,那姿態稱得上是憐憫的,可是烏發散亂,自己的兩頰緋紅,**漾著水光的眼睛裏隻有促狹的笑意,衣襟也徹底散開了,悶悶地喘了一聲,侃他,“還說學什麽夫君之德,禦妻之術...”

雪雪的本事,就是再讀十年夫德經也說不過他,於是那條鱗尾巴尖這時候從他頰邊冒出來,心虛地橫亙起來,去捆他的嘴。

而他定定瞧著人蛇細微的表情變幻,一口咬住那條尾巴尖,還了他一記,含糊地笑道。

“...原來淨教些欺負老婆這樣的本事。”

*

雲收雨霽,宋沅掐著雪雪的臉蛋要休息,雪雪還是要親親熱熱地同他靠在一處,還好他身體冰涼,哪怕宋沅渾身涔汗,與他靠在一處也鬆快些。

“那朱衣門肯將你放還麽?”宋沅並不知這幾日雪雪做的事情,捉著濃黑若墨的指爪玩,他估摸著雪雪的能力在元嬰之上,但朱衣門偌大一個宗門,恐怕渡劫大能也不在少數,心裏多少有些擔憂。

雖說朱衣門無理在先,祖上又是什麽祝融八姓,宋沅按自己的猜想算算輩分,不論是人祖還是水神之子,朱衣門合該尊敬些,但他早年遊曆,自然知道世間有千百種作孽的手段。

他從來也不覺得雪雪會是什麽變化的魔族之類的,雪雪生來居在雪山之上,卻天生有美儀容、行止動作皆從容有度,從不做什麽玩弄獵物、無故虐獸的行徑,再說即便體貌同樣有異,魔族生的也隻是紋路與魔角之類的,很是怪異,斷沒有雪雪這樣神塑似的美的。

其實他這個問題已經問過幾遍,雪雪起先好心虛,吞吞吐吐、猶猶豫豫的,叫宋沅以為他官話又退步了許多,可現在就好些,他坦然地、好像自己也相信似的:“嗯。”

宋沅默了默,他這些天,總有些焦慮,隱隱約約的,抽空找渡一求簽,渡一苦笑著捏了個不知哪兒來的簽筒給他,得了個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簽文。

哪來的暗呐?

他想來想去,甚至懷疑到巫鹽頭上,不會在回山路上,這個狂戾的魔族還要來摻上一腳罷?

他如今可有雪雪傍身,若真敢來,恐怕就真要被打碎腦袋了。

雖然下山之後有所收斂,可在雪山上時,宋沅最清楚他生氣起來是什麽樣子。

他不想多生事端,隻盼早些回去,於是輕聲歎道:“雖說山上有時候寂寞,但是回了山下才發覺多麻煩,方才探望師兄,回來還要計較回禮,不想與他們相欠什麽。”

他習慣了,現在自然也能進退從容地與人交往,隻是總歸不大舒服罷了。

雪雪一介貧窮無知蛇,哪裏知道人與人之間還有這樣的學問,隻聽見師兄這個詞便豎起了耳朵,沒有聽見說自己的話,便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又補充道:“我有一些赤融晶,他們說很貴呢。”

赤融晶?宋沅不須想就知道是朱衣門給的,他對這宗門有些反感,聞言便道:“不要他們的,家裏好些東西都很貴。”

雪雪點點頭,他對赤融晶本來就很厭惡,就算不厭惡他也很聽話。

“回了宗門,我們就速速回山上去,以後也不從那一邊下山了。”

雪雪便靜了一會兒,才說好。

阿沅不知道,他也不敢說,回了宗門,恐怕就不能速速回山上去了。

可他懷裏的阿沅猶在憤憤,搓了幾把他的指爪,忽的發出一聲驚呼。

原來是爪弓處缺了個口,許是這兩天打架打的。

宋沅卻不知道,他先前也隻見了一次破損,舉起來瞧了又瞧,還問是不是黑的更脆弱些。

怎麽會,打了兩架才破損這一點點。

可是這時候垂下頭來裝脆弱,阿沅就會很心疼他,抱著他的腦袋安撫。

安撫著安撫著又要黏做一團,做感情好的夫夫都要做的事。

但雪雪還是很不喜歡破壞自己在阿沅心中的漂亮樣子,一麵仰著臉親香,一麵心裏哼哼。

明天就將它褪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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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正嚴辭沅:朱衣門瑟琴隱晦,應正道得而誅之

夫唱夫隨雪:朱衣門教壞本蛇,應...(小聲)摩多摩多

以上亂說的。

發點糖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