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所謂的帝君在凝清宗足足呆了十幾日,等到大陣已成,每位仙長都翹首以盼的時候,等到暮春尾巴尖,他妻子的病痛將將要好的時候,他才依依地要走。

玉寒淩原先並沒有什麽打算,見他或是什麽誰,可是到底還是去遠遠看了一眼。

他看見那人著朱衣,色澤與謝點衣卻有些微妙不同,被衣袂如雲的白發仙長簇擁著,被人叫著帝君帝君,仍然一步三回頭的模樣。

迎麵向玉寒淩這兒來了,玉寒淩又無甚敬畏,隻盯著那麵孔看。

就是這樣,生得有幾分姿色,作偽裝才能維持人族模樣,就連口舌都算不上伶俐的家夥,騙走了宋沅麽。

對方便也看回來,一時間一人一人蛇都沒有動作,一旁的仙長乖覺,紛紛散開了,留出對話的空來。

玉寒淩本沒有開口的打算,但見對方同樣巋然不動的模樣,無端起了一點惱心:“你...可知此行凶險?”

雪雪方才握過宋沅漸漸降了溫的手臂,給人拭淨了眼淚,現在手上細膩濕熱的感覺猶存,怔怔地被人催出了門,又隨著眾人動作停了,此時不過茫然地回道:“什麽?”

玉寒淩不知道自己火氣從何而來,隻運了口氣道:“即便事成,若有意外...值得麽?”

其實哪裏說得上意外,便是他的所謂父神,共工氏折不周之時也未曾得好,更何況朱衣門以祝融為尊,如今遵了一個說法便奉他為帝君,若是此事不成,改日若換了另一個由頭要過河拆橋,一個帝君的名頭能夠他扛上幾時。

雪雪聽明白了,他頭腦清明許多,再不像雪山上混沌了,但也不擅長矯飾,想了想,他問道。

“你是誰?為何問這些?”

玉寒淩沉默了一瞬,一時幾乎覺得自己可笑,原來,宋沅都不曾提過。

但這樣的問話倒也合理,可要叫自己現在才回話,便顯得蠢鈍而傲慢。

但許是心緒不定,雪雪沒等到他的話,便目視著前方,神情仍然冷淡空白,語氣斬釘截鐵,話語的內容卻頗為繾綣地道:“很值得,不周不開,阿沅治不好,就算治好了,也要像你們一樣等死。”

想得倒周全,看來他心裏也清楚,朱衣門口口聲聲尊之敬之,也不過是行脅迫之事,可是,此事其實到底有自己的緣由在其中,玉寒淩全無資格評判,默了默,隻是回道:“玉寒淩,宋沅之師。”

雪雪便向他點了點頭,似乎從來不知緣由的模樣:“那你待阿沅好麽?”

他不怎麽遵循不順眼的世俗禮法,也不知道是不能這樣問人的,師尊什麽的怎麽樣,總歸他問不了阿沅,隨口問一問這個人也好。

叫玉寒淩怎樣回答,他張了張口,不肯承認自己叫一句話問住。

若是在旁人眼裏,那自然是好的,玉寒淩撿回宋沅,給了他名字,安身之所,讓他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小乞兒變作叫萬千劍修豔羨的玉恒君弟子,若是不好,宋沅怎麽會為他取藥而險些丟了性命呢。

可是他自己知道,這些都是“他”的功績,和他一點兒也沒有幹係。

無端的,玉寒淩舌根發苦。

他分明不在意的。

雪雪略略思量,發覺阿沅提過一回,說上山是為了給師尊采藥,那想來這個師尊應該是不錯的,但是換做自己,就不會舍得這樣辛苦阿沅采藥,所以這人也不怎麽招蛇喜歡,於是他點點頭,不等話了。

“沒有旁的事我就先走了,再會。”

再會。

玉寒淩目送他離去,又原地佇立半晌,才堪堪抬起步子,去見病中的宋沅。

不瘦了。

被衾擁著發熱的臉龐,臉頰濕紅,但顯然是快好了,睡得頗為安穩,眉目平和,想來那帝君親自侍疾頗有成效。

玉寒淩卻憶起七年前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他意外撞見宋沅與三弟子爭吵。

“師兄,那可是師尊,難道你真的,不...那便僅僅是幅畫,對麽?”

“師兄,你可知道風雲觀的許真人那事,愛慕師尊,是要遭全天下人唾罵不齒的。”

......

他那時候心中已然震顫不已,連心懷叵測的三弟子麵貌也沒看清,隻聽見宋沅微顫的聲音。

“是又如何?”

那時他見宋沅的臉,蒼白、虛弱又消瘦,眉眼低垂,受罰也認,半句也不辯駁。

玉寒淩讓三弟子退下,本想叫他為自己分辯,好過遣去懺思涯。

宋沅卻默了默,好半天,又抬起眼睛,盯著他,慢慢地問道。

“師尊,是你麽?”

彼時玉寒淩一怔,才發現師姊兄不曾發覺,仙仆侍從不曾發覺,反而是宋沅,這個貌似軟弱的,總是殷切溫順的弟子,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知曉了。

他從來不覺得宋沅會發現什麽,“他”與他其實也稱不上什麽太大的不同,受妖火所困,都不過是這具肉身的囚犯罷了,一樣厭倦不滿,待人十分冷漠。

在共享的記憶中,“他”也沒有怎樣,不曾展露出多少師慈,難道說,就那樣可悲的一點點照顧,都會有人記得這樣清楚麽?

可這也無甚意義,他漠然地想,隻因“他”已被煉化了,他閉關十餘載便是為了此事。

在幼年時服用藥性過強的不周蓮,雖將他從妖火魔爪中救下,卻也動搖了他原本堅定的劍心,使得幼童的靈魂分裂開來。

之所以艱難,也是因為勢均力敵的緣故。

可普天之下,不該有另一個人知曉這個秘密。

於是他再度望向跪在地上,麵龐慘白的宋沅,他開口,卻不受控製地道:“...這幾日,你便在房中思過...”

玉寒淩心中殺念頓起,居然還有神念殘存。

他麵無表情,終究憑修為扛過,接著一字一頓道:“叫你記得,為人弟子,孝悌遵禮方為正道,而非學那不知廉恥的禽獸之舉。”

他語罷,見了宋沅緩緩瞠大雙眼,又慢慢垂下眼去,本該痛快的心裏反倒堵結。

這個弟子,不過有雙氤氳的漂亮眼睛,軟弱溫吞的性情,居然也哄得“他”如此。

直到他聽聞死訊,心中古怪地一震。

後來的七年,玉寒淩煉化那支用宋沅性命換來的蓮花時,常常想起他那時的神情。

“他”也不過是一點兒優待,稍稍和顏悅色,居然也哄得宋沅如此。

隨後他便覺得,那神念永不可能拔除了,“他”永遠纏在自己心口,每一下跳動都提醒他。

你曾向我發誓,今生會優待他。

你騙了我。

玉寒淩又居高臨下地瞥了被衾中的人一眼,許是有所察覺,或是病中痛苦,那人喃喃囈語幾句。

不必去聽,早也不似七年之前了,如今他口中所念,心中所想,再不是什麽師尊了。

*

宋沅是在飛舟上發的熱,不須半日便被送至霜雲塔。

平素哪怕嚴重些,也不過是被折磨得死去活來,斷沒有此次這般,冷熱交替,比先前還要痛苦萬分,可神誌不清中,居然能感覺到周身的變幻。

丹田處似乎有什麽在逐漸平息,他不能睜眼,更不可能起身,手臂傳來清涼的觸感,他聽見絮絮的七嘴八舌的話,聲音都蒼老。

“帝君...漸趨平穩了...”

“想來無礙...隻不過以後要注意些...”

“能使些術法...但比之先前...”

後來又安靜了。

這時他感覺到什麽熟悉的溫涼的東西落在自己臉頰上,繼而相似的吐息在他耳邊噴灑。

“阿沅,等著我。”

他便像陷入了一場無底的夢魘般,胸口乍然破開,空虛的風穿過,記憶像破碎的布絮一般在其中盤旋,他回憶不能,隻掙紮著要清醒過來。

不能這樣對他,這個說話的人是不一樣的。

不能走,發過誓的,要永遠在一處。

可是終究安靜了,什麽溫涼柔軟的東西碰了碰他的手臂,又嫻熟地將它置回被衾之中。

接著,即便拖遝,腳步聲也漸遠。

從**人的眼睫之間,悄然又滲出一層薄淚。

-----

人最擅長從記憶裏愛人啦。

這個劇情,我盡力了嗚嗚嗚嗚嗚嗚就是劇情廢啊,總之創思所有人基本就完結了(?),然後淺淺搞點番外大概,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梗寫寫,除了if線,要if隻能if雪是大能被人甩了個美貌人妻沅,霸道蛇蛇狠狠先婚後愛(這什麽),或者雪是山裏來滴上山學藝的師弟蛇被知性溫柔師兄沅狠狠俘獲芳心,尾巴意外被鱗片控(有這種東西嗎)老婆狠狠玩弄失了清白()什麽的,或者雪是魔道壞蛇,被正道敵手沅甩了一個大逼鬥後狠狠跟隨火辣老婆,一路挨打,根本就是在打情罵俏根本沒停過(),純情師兄雪也很好味,雪雪師兄也不想被別人知道你有大尾巴這回事吧,哈哈哈哈爽死我了(已經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