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扭曲,但又帶著一種無形的秩序。
相比如完全散亂細沙的混沌幻影,這個怪物體內起碼形成了某種結構,這也是一種秩序,而秩序的形成,必然需要一些紐帶和共識。
在突入這隻怪物體內後,洛蘭希爾將魔力灌入戰機,使其有如快刀一般,不斷的切開沿途的一切,而戰機尾部的白色噴流則不斷的推進,將她送往更為深處的地方。
起初,外層的銀鏡結構在銳化和紋絡電路加固的機翼前,有如穗弱的薄紙,一層層被撕裂,而後,內部的構造有如某種陶瓷,雖然脆,但折斷和突入其中需要花費的能量和動力陡然躍升,戰機的速度因此不斷降低,且表麵開始磨損。
[警告,警告,戰機前部區域裝甲損壞60%,即將出現崩解,而無法保護內部區域]
[機翼監測到裂痕,目前持續擴大中,請立即返航進行修理]
[無法連接到指揮係統,請進行人工校準]
……
洛蘭希爾看著屏幕上的畫麵,其中幾乎是片漆黑,而旁邊的表格顯示,外置的觀測成像裝置已經大部分損毀,各種警告的提示開始占據畫麵,機艙內部幾乎是紅燈一般,各種警告提醒的聲音不絕。
她閉上眼睛,慢慢估算自己一路前進的距離,目前離目標點應該還剩下30%的距離。
內部的實體結構對戰機磨損太嚴重了,她如此心想著睜開眼睛,拉下一旁的操作杆,逐漸降低速度,而讓戰機距離完全損壞的狀態,稍微遠了點。
不過,如果無法前進,這樣的狀態不過是慢性死亡罷了。
果然還是需要點爆炸啊,在思考數秒無果後,頭盔內那雙清澈的眼眸底部浮現出一些火焰的印記,隨後整個戰機身上那覆蓋的白色光膜開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赤紅無比的火光。
整個戰機有如燒紅的烙鐵一般,散發出劇烈橘紅熾熱的光彩,隨後一陣令人心顫的收縮,火焰猛的爆炸開來,高溫融化著周圍的一切,也讓向著戰機不斷聚攏的結構震開。
做完這些後,如今洛蘭希爾駕駛的這架戰機已經殘破不堪,表麵出現了各種裂痕,原本連貫無瑕的外層電路屏障也出現各種缺口。
不久,火光消散,在這小型的空洞內,各種扭曲的灰色幻影開始浮現,它們有如怪物內的免疫係統,開始對這個‘異物’進行攻擊和腐蝕。
不過,我可不能在這裏停下呢。
機艙內部,洛蘭希爾已經將頭盔摘下,銀色的長發從中傾瀉而出,隨後她抓住操縱杆,猛的伏下身,推進握柄的位置,直到某個提示音響起。
[緊急彈出係統啟動,外層裝甲剝離]
隨後,戰機的前方裝甲陡然掀開,一枚橢圓的暗金色駕駛艙激射而出,鑽入前方那無盡的黑暗之中。
劇烈的高溫融化著和這暗金色金屬殼體碰到的一切,然後又將其撕開,不斷深入,直到速度越來越慢,而後又是一次爆炸。
如此數次後,其外殼即便有金屬權能的加載和修複,也終於承受不住,開始出現細小的裂紋,但這會洛蘭希爾已經管不了這麽多了。
最後一次破開阻礙後,前方出現的不再是有如陶瓷和石頭般的堅硬物質,而是蠕動的血肉,其中傳來的扭曲混亂之意也強烈了數十倍,讓人頭暈目眩,即便是她也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衝擊。
嘔——
洛蘭希爾緊急捂住自己的嘴巴,壓下胃部的反應,頭部感到一種劇烈的昏沉和痛苦,仿佛每一根神經都在呐喊和哀嚎,無數聲音在她耳邊傾訴,傾訴其中的絕望,狂喜、悲傷,興奮、混亂,難過,等等。
這裏就是內部核心了吧,如此劇烈的扭曲之感。
洛蘭希爾慢慢停了下來,看著透明金屬外殼上,那不斷積壓而來的蠕動血肉,其中某些在昏暗的燈光映照下,現實出人的麵孔,有的則是一些殘缺的軀體,毫無秩序的堆砌。
看多少遍,都感覺很是排斥,如果說自然界有天然就美麗的事物,那眼前就是天然醜陋的事物,毫無規律和秩序,隻有不斷熵增的混亂。
鬆開手中的操作杆,洛蘭希爾兩手合握,慢慢的閉上眼眸,一對雪白的羽翼自她背後展開。
猶如漆黑無比的世界中誕生了一個渺小的火種,那對雪白的羽翼慢慢延伸,其中的每一根羽毛都是如此潔白而無瑕,纖柔的舒展,散發著淡淡的光暈,照耀著這永不見天日的世界。
【天使序列9·永遠的搖籃之翼】
懷抱著最中央的這枚小小暗金色火種,這對聖白的寬大羽翼慢慢張開,其散發的光暈一層又一層的洗滌著靠近的混沌幻影,將其在無聲中化為點點光沙,消散於空中。
原本擠壓緊湊的狹小空間內,因為這對羽翼的張開,出現了一個直徑約百米的空洞。
之後,第二對羽翼也開始顯露,並迅速延伸擴張,那抖開的寬大羽翼帶起淡金色的火焰,焚燒著靠近的一切,無論是血肉、幻影、還是任何異物,它如守衛樂園的火焰,如此強大而令人心安。
最後,第三對羽翼慢慢慢慢萌發,它並沒有第一對羽翼那般雪白寬大,也無第二對羽翼那般輝煌熾烈,這是較小而透明的一對羽翼,其中甚至能看到許多纖細的紋路,有如毛細血管一般遍布,每一根羽毛上的紋路都流淌著漸變而美麗的光芒。
隨後三對羽翼逐漸同化,每一片羽翼都變得如此寬大柔和,如此輝煌熾烈、如此透明美麗,其中散發的淡金透明火焰,也在黑暗中開辟出一個直徑近千米的搖籃樂園,無論外麵那混沌幻影如何扭動、血肉如何積壓,都無法影響內部的一粒塵埃。
這時三對羽翼的中心,那位溫柔而美麗的身影也慢慢睜開眼瞳,其色有如淡金的琉璃水晶,其中有特殊的權能符號慢慢旋轉,雪白的額頭中心,太陽的徽記緩緩呈現和那對眼眸相互輝映,夢幻而神聖。
身上原本穿著的戰鬥服,此刻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天使序列純粹魔力編織的雪白布料,其舒適而輕柔,包裹著少女的身軀,似乎僅需要一點點的風,就能讓這絕對輕柔的布料飄動。
那雪白而金色花飾的袖口下,纖細的手指伸出,一把金色魔力匯聚的聖槍緩緩成型,其接近槍尖的部位又出現類似環狀的結構,輕輕揮動,便可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當這聖槍最後成型後,洛蘭希爾用手指輕輕撫摸過槍身,其上麵也閃過一陣精美而華麗的文字印刻,仿佛記載著曆史,又仿佛承載著希望,這把聖槍在慢慢浮向空中,然後逐漸吸收光芒,越來越熾烈,越來越奪目,直至最後那淹沒一切的綻放。
【聖槍·朗基努斯】
漆黑冷寂的太空中,無數關注的屏幕前,各種安靜的祈禱聲中,一道光絲在這混沌怪物的八麵體內刺出,隨後又瞬間消散不見。
相比直徑約數百公裏的怪物,這到光絲是極其纖細而難以覺察的,甚至許多屏幕前的人們也沒有發現,但是很快就有人根據各種儀器的反饋,以及某些回放,看到了這一瞬間的閃耀。
洛蘭希爾大人還活著!
喜悅之情立馬衝散之前的忐忑緊張,讓人為之歡呼雀躍,各個地方響起一陣熱烈的呼喊之聲,無數人高興的流淚尖叫。
不過相比外界的喜悅,怪物內部的洛蘭希爾,所麵臨的情況則要壓抑一些。
“這個是?”
利用聖槍的衝擊,洛蘭希爾在怪物內部開辟了一條暢通無阻的寬敞大道,她懷抱著那暗金橢圓中的破滅裝置在其中快速穿梭,直到為眼前的這些‘黑影’所阻攔。
相比那些毫無形狀的混沌幻影,眼前這些遊動的‘黑影’勉強是有了些形狀,但依然怪異。
它並沒有自我認知,隻會不自覺的模仿見到的事物,比如眼前的這位少女。
黑色的雙翼慢慢成型,像是人形,但又因模仿的不像格外扭曲的身體,其攻擊手段也是直接衝過來,有如黑色的汙泥。
!
麵對這樣未知的東西,洛蘭希爾並沒有大意,而是身形瞬移後退,然後翅膀扇動,一麵麵金色透明的六邊形蜂巢屏障瞬間構建,其堅固程度,哪怕是小型核彈,也無法瞬間轟開,天使序列的魔力極其穩固,且隔絕外物,一層層光幕刷過,內部結構也一次次不斷加強,越發牢靠。
很快,這些‘黑影’就撲到這金色的蜂巢屏障上,絲絲白煙飄起,這是因為屏障表麵的高溫導致這些‘黑影’不斷蒸發升華的緣故。
和混沌幻影不同,它們明顯有著實體,是如爛泥般可以隨意拚接變形的肉體。
起初,洛蘭希爾鬆了口氣,但很快又皺起眉來,因為眼前的屏障開始慢慢融化。
她眼眸中金色的符號緩緩旋轉,隨後一瞬間定格,世界仿佛在此刻陡然靜止,然後印入腦海中,眼前發生的一切也以最為細致近乎原子的程度呈現在她意識中,她清楚的‘看’到了這個過程,那些結構中天使序列的魔力是如何被侵染和扭曲改變的。
這種腐蝕和扭曲的程度遠超想象,即便是擁有權能的魔女直接接觸,恐怕也會立馬瘋掉,然後靈魂意識如染毒一般,扭曲碎裂,化為混亂瘋狂的存在。
這算是養蠱嗎。
洛蘭希爾深深呼吸,心中有些不安,她通過自身作為原初之風的觀察能力,覺察到其中形成的原因,大概就是被侵蝕的序列10,並非突然死亡,而是憑借著自身的權能,不斷的與混沌幻影爭鬥拉扯,一次次複生,一次次被腐蝕然後淨化,然後往複過程中,逐漸走向衰弱,而這個過程中,也誕生了更為惡劣,和腐蝕扭曲程度更甚的存在。
看來不把它們解決,是沒辦法繼續前進了,不然安放破滅裝置後,也很快被對方侵蝕而等不到引爆就失效。
洛蘭希爾心中轉過諸多念頭,然後將那枚橢圓的暗金球體放置在身後,用一層層的屏障保護,隨後一把把潔白輝煌的聖劍在她身側逐漸成型,幾乎每一件都是人們口中傳唱的聖物,擁有著各自不同的權能,在逐漸恢複太陽王冠後,她能調集的能力越來越豐富了。
回想曾經見過的那位魔女對手,在自己身前展現的技藝,洛蘭希爾輕扇翅膀,一個個和自己有著七成相似的透明妖精自羽翼中閃爍而出。
很快這些有如神話妖精般的透明身影,就各自站在一把聖劍麵前,將其合握。
脫胎自妖精一族的化蝶七分之術,如今在洛蘭希爾手中得到更進一步的發揮,這些透明的妖精有著她自身一部分的特質,而且隻要她願意,她甚至隨時能在其中單體上降臨,讓其變為主體般存在,宛如同一時間有了無數個自己。
雖然在外人看來她們是相似而不同的個體,但從高維的角度看,她們實際上依然是一個人,這就好比將五根手指插入淺淺的水盆中,水中的魚兒會以為自己麵對五個不同的‘手指’,但實際上它們依然是同一個體,隻是現實的維度讓普通生物無法窺見這種全貌罷了。
被古代人命名為‘振翅種’的神話妖精,可不僅僅是明麵上如此簡單,她們在被創造出來時就賦予了更高的可能和某種希望,隻是時間的沉澱還不夠,沒讓這種可能性完全發揮出來。
戰鬥打響。
一位位和洛蘭希爾相似的妖精少女扇動著透明的蝶翅,以視覺難以企及的速度在這漆黑的世界中閃爍移動,一道道劍痕的光芒殘留在視野中還未消散,而下一道攻擊已經開始了。
極致的速度,幾乎透明的輕盈身軀,完美無瑕的協同合作,這些閃耀的妖精如蝴蝶一般穿梭在扭曲的黑暗森林,將眼前的一個個‘黑影’汙泥撕裂,然後利用聖劍的權能,將其轉化為黑鐵、碎石、灰末,又或者讓其化為火焰,變為沙粒,結晶固化,等等。
有了這些‘同伴’的開辟道路,洛蘭希爾再次攜帶著破滅裝置於這怪物內部快速前進,並一步步抵達最後的中央之地。
這裏,無數扭曲臉龐匯聚的巨大‘蜘蛛’早已等候,它的身軀高約千米,俯瞰著下方這有如沙粒般微小,突然闖入的白色身影,在其身軀的扭動下,無數臉龐上的眼珠轉動,其視線匯聚向這黑暗世界中的唯一白色光點。
其中,數以千萬的混沌幻影嘶嚎哀鳴著環繞遊動,之後有如漆黑無比的潮水,將下方這渺小的‘光點’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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