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聲音望去,一矮墩墩的老頭急速跑來,到了跟前才看到對方的長相,頭頂稀稀拉拉的白發上卡著一頂大小不合適的毛氈帽,蒜頭鼻紅彤彤地杵在眼前,哼哧哼哧的,冒著熱氣。

“你們就是我堂弟說的學生吧?”

大家一頭霧水,麵麵相覷。

“哦,我的堂弟就是你們校長,他提前和我說過了,讓我好生招待你們。我是這個村的村長,你們叫我張爺就行。”他說這話的時候上下瞄了一眼段鶴瑤,那眼神,說不出來的猥瑣。

亓官褚見狀不動聲色地擋到段鶴瑤跟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那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張爺擺著手,他咂巴下嘴,“那什麽,村裏沒有誰家有這麽多房間,恐怕你們得分開住。”

亓官褚和少爺對視了一眼,拒絕道:“我們可以擠一擠,在一起好有個照應。”

張爺露出為難的神色,但他們態度堅決,他也不好強求,便將幾個人都帶去了自己家。

也是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道原來上山不用爬,村裏做了簡易的木質“電梯”,可以直接上去。

村長家相對來說比較大,有兩間空房間,段鶴瑤跟段鶴賢一間,剩下三人一間。畢廈瞥了少爺一眼,他不喜歡對方,最後央求段鶴瑤去了他們那裏。

到了晚上,村長過來說為了歡迎他們的到來,村裏置辦了宴席,讓大家一起去熱鬧熱鬧。

宴席在隔壁家,到了的時候,村裏的人都齊了。掃視一圈,幾人麵露疑色。

段鶴瑤小聲問亓官褚道:“怎麽沒見到有女的?”

她問這話的同時,也感覺出有一圈異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這“目光”不陌生,剛來的時候,村長也流露出過。這種異樣的感覺讓她渾身不舒服,有種在大街上裸奔的不適感。

“到底是城裏人,連男的都長得這麽秀氣。”一大漢嚷嚷著,順帶佯裝自然地走到段鶴賢身旁,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

畢廈一下子給他撂了下去,瞪了大漢一眼。

大漢冷哼了一聲,臉上閃過一絲不悅的神情,稍縱即逝。

晚上做的是烤全羊,段鶴瑤被安排跟小孩子一桌,她暗暗數了一下,這村裏,有三十五個男人,十二個小男孩。

對,沒錯,清一色的男孩子。沒看到一個女人,也沒看到一個女孩。

坐在她旁邊的男孩子看起來歲數小一點,十來歲的樣子,有些怕生,小臉蛋瘦得尖巴巴的,但很白淨,跟其他的男孩子看著完全不一樣。

吃飯的時候也是,看著一桌上其他男孩子狼吞虎咽地撕著肉吃,他也隻是安靜地坐著,時不時抬一下屁股挪了挪位置。

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著,看著甚是惹人憐愛。

段鶴瑤到底是女的,心要軟一些,她撕下一塊肉放進對方麵前的盤子裏,小聲催促道:“吃啊。”

小男孩搖搖頭,沒吱聲。

“姐姐你不用管他,他就那樣,跟個娘們似的。”一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少年嬉笑道。

這話像是觸動了小男孩心裏的某根弦,隻見他撿起眼前的碗就對著對方的臉砸過去。好在少年躲得快,一撇頭從旁邊飛過去了。

“你TM活膩了,敢砸我。”說完衝過來對著小男孩“咣”的一拳,這一拳猝不及防,砸得他踉蹌了一下直接從凳子上摔了下去。

少年不解氣,一把抓起小男孩的衣領,“咣”的又是一拳,鼻血噴薄而出,空氣中立馬充斥著血腥味。

亓官褚他們桌聽到動靜,停下吃飯的動作,張望這邊。村長邊給他們倒酒邊勸道:“不用管,不用管,孩子之間打鬧很正常。”

“被打的是誰家的孩子?”少爺開口問道。

村長環顧了一圈,像是想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道:“好像,好像是張二家的吧,喝酒,喝酒,都是小事。”

“哪個是張二?”少爺又追問了一句。

村長用嘴努了一下,對方就坐在旁邊桌,是個身材瘦高,長得黑漆嘛呼的中年男人。隻見他大口地撕扯著嘴裏的肉,仿佛被打的人和他毫無關係。

少爺沒再說什麽,隻是覺得這個村裏到處都透露著詭異。

這邊的男人們不管,段鶴瑤可不想眼睜睜看著小男孩被這般毒打,她也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但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小男孩,說不定是這個村子的突破口。於是拉住了少年,讓他差不多得了。

少年仍舊嬉笑著,在段鶴瑤拉他的時候,毫不客氣地在她手上摸了一把。

那一刻,段鶴瑤心髒好似漏了一拍,眼睛倏地睜大,直勾勾地盯著少年。

她,她這是被騷擾了?

還是個小屁孩!

震驚充斥著她的雙瞳,隻見她攥緊拳頭,好歹是忍下來了。但凡不是在這個奇怪的村裏,她恐怕早就一巴掌扇了過去,讓這少年好好學學怎麽做人。

少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和其他的男孩子一起笑著吃喝,仿佛剛剛的一切全然沒發生過。

被打的小男孩慢悠悠地從地上爬起來,默默地到院子的拐角處蹲著。

酒過三巡,村裏的人都喝得有點多,段鶴瑤趁著這會偷偷走到小男孩身邊。

“你叫什麽?”

“趙……哦,張家寶。”

“家寶,你為什麽不吃飯啊?”

張家寶抬起頭,黯淡的眼神裏忽然有了光,猛地轉頭對著段鶴瑤,認真道:“姐姐你不該來這裏。”

“為什麽?”

張家寶抿住了嘴唇,視線收回,盯著不遠處還在喝酒的男人們,“沒,沒什麽。”

他在刻意隱瞞,又或者說,是害怕!

害怕到不敢說,隻緊緊地抱住自己,像是狂風中的一株野草,搖搖欲墜。

段鶴瑤環顧了一圈,確認沒人後,壓低聲音道:“家寶,這個村裏的女人都去哪了?又或者說,你媽媽呢?”

張家寶將下巴擱置在膀臂上,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這時,張二酒足飯飽,跌跌撞撞地過來抓住張家寶的胳膊,“走,回家。”

張家寶剛起身,之前打他的那個少年開口道:“叔,今晚還讓家寶去我家住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