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出什麽事了?”
馮老終究還是年事已高,根本跑不快,出了洞口,我立刻就追上了他。
他扭頭看了我一眼,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根本沒有力氣開口。
“馮老,慢點,看著路,當心別摔著。”
我突然意識到,這個時候,並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必須得保護好這個老人。
我連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小心攙扶著他。
沒跑多遠,他的腳步就慢了下來,然後逐漸停了下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我陪在他身旁,見他臉色蒼白,喘氣如牛。
“馮老,歇會兒吧,再大的事,天也塌不下來。”我安慰道。
馮老點點頭。
等他氣息均勻了,我便又攙扶起他一起朝前跑去。
等我們踏入敦煌研究院的大門時,行路狀態已經從一路小跑變成了一路慢走。
跟著馮老走進研究院的大廳,已經有幾個工作人員正焦急地等著他。
他們一見馮老走了進來,立刻迎了上來,接替我扶住馮老,朝著一樓大廳右側的會議室走去。
馮老回頭看了我一眼,一句話沒有說,目光複雜。
我朝著他揮了揮手。
大廳裏,隻剩下我一個人。
等了好一會兒,偌大的大廳裏,一個人影都沒有,好像突然之間,隨之隱匿的除了消息,還有人。
我焦躁不安地來回踱著步,又走到外麵抽了幾根煙。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腦子裏空白一片,想回憶出點什麽,卻又無從下手。
過了好一會兒,我看見一個工作人員從會議室裏走出來接電話。
等他接完電話,我連忙走上去,問道:“同誌,請問會議什麽時候結束?馮世儒研究員什麽時候出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會議室,說道:“不知道。”
“那會議的內容?”
他立刻警覺地打量了一下我:“你是誰?”
我報了名字,說自己是和馮老一起過來的。
他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這是緊急會議,會議內容並不適合對外公布。你的事,我聽說過,你先請回吧,在招待所等消息就行。這會開到什麽時候,還不知道呢。”
還沒等我說話,他便轉身再次走進了會議室。
我隻好回到招待所,無精打采地在**躺著。
這個時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一直等到下午,我才聽到了幾聲輕輕的敲門聲。
我精神為之一振,立馬從**跳了下來,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小跑著過去把門打開。
站在門口的,正是馮老。
我興高采烈地剛要招呼他進來坐,就發現雖然僅過了幾個小時,麵前的馮老,卻和清晨在我門口的那個人判若兩人。
清晨的他,神采奕奕,麵色紅潤;如今的他,萎靡不振、形容枯槁。
“馮老,您這是……”我擔憂地問道。
這短短幾個小時,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讓一個飽經滄桑的老頭兒變化如此巨大。
“進去再說。”馮老推開我,徑直走了進來。
一進屋,他就問道:“有煙嗎?”
我摸了摸口袋,掏出香煙,給他點上。
和馮老相處的這幾天,我沒見他抽過煙。
果不其然,他剛吸了一口,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趕緊給他倒了杯水,在他身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也不催促,靜靜等著他開口。
“小翟,如果那塊壁畫沒有了,你還記得些什麽?”
馮老連續咳嗽了幾聲後,將煙蒂狠狠掐滅,緩緩說道。
我聞言一驚。
早晨在61窟裏的時候,他就問過我類似的問題。
難道忘了嗎?
我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腦子裏倒開始高速運轉起來。
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緣由,而是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等等!
馮老說什麽?!
如果那塊壁畫沒有了?!
這是兩個問題!
早晨的時候,他問我的還隻是記得有什麽區別。
怎麽開了個會,前置條件就變成了“壁畫沒有了”呢?
我正要張口詢問,馮老擺了擺手,歎了口氣,說道:“小翟,那塊壁畫沒了……”
“沒了!”
我立刻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旋即又一屁股跌落在沙發裏:“怎麽會沒了呢?被盜了?”
之前我聽說過,古董在轉運途中,是最危險的環節,很容易被別有用心的人盯上。
可是,這件國寶,不論是突然出現還是悄然隱沒,知道的人沒幾個,根本沒有進入過大眾視野裏。
而且我還隱隱感覺得到,這背後,有國家的影子。
這樣的情況下,怎麽可能被人偷了呢?
“沒有被盜……它被人打碎了!”
馮老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顫抖,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
“打碎了?!”
這個結果,完全出乎我的預料。
這麽重要的東西,無論放在誰的手裏,絕對都是小心翼翼,怎麽就有人粗心大意失手了呢?
“什麽時候的事?”
“今天早晨,剛和拍賣公司交割完畢,還沒來得及登車,就被打碎了。”
“誰這麽不小心?……是黃顯達嗎?”
我唯一知道的,會出現在交割現場的,隻有這個人。
“不,不是他,是我,是我啊!”
馮老突然仰麵而泣,老淚縱橫。
我突然想笑,可這個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
這老頭兒是氣糊塗了嗎?
從拍賣公司離開後,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今天清晨,直到那塊壁畫殘片打碎的前一刻,我都和他在61窟裏虔誠地麵壁!
這老頭兒是麵壁後產生副作用了嗎?
緊跟著就開始思過?
我就不信了,隔山打牛的功夫,你還真學到手了?!
“馮老,你別開玩笑了,我可是一直和你在一起。這千裏之外,你還能隔空取物了?放心吧,要是有誰誣陷你,我給你作證!”
我把胸脯拍得震天響。
馮老並沒有因為多了一個目擊證人而有所安心,頹喪地說道:“那個拍賣師,你還記得嗎?”
“王綺雯嘛,一個挺有個性的女孩,追著求您開恩,您最後不是答應她可以觀賞那塊壁畫五分鍾嗎?”我笑著說道,想要緩和一下屋內這凝重的氣氛,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劃過我的心間,我臉色一變,大叫道:“莫非她……”
馮老看著我,沉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