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解決三件委托,大賺大賺~”時雨零點著鈔票,滿臉愉快,“淨收入三千鎊,不用交錢賠償就是爽!”

公孫策一推眼鏡:“這句感歎聽著有夠心酸,該不會是那種吧?瑟薇絲說得那種一次任務近半收入拿來補償的菜鳥?”

“你懂什麽!隻靠影蒼蘭戰鬥就是容易不小心傳送壞東西啊。再說這行業苛刻的要死,龍瘋子和黑幫胡打一氣都要算我頭上賠償,當個獵人辛辛苦苦賺點錢容易嗎我!”時雨零炸毛。

“是是是,好歹都是行業傳奇了就拿出點大人物的範兒來吧你看前台小弟都在憋笑了……”

圓形的大理石穹頂上投下明亮柔和的純白燈光,身穿黑衣的王國獵人們提著各色武裝進進出出,議論著最近的新情報與後勤部門本月新推出的武器。這裏是騎士團總部新建的下屬組織,由第七騎士直接管理的“狂獵部隊”大廳。灰發的超能力者與藍發的獵人正站在前台旁邊商量著到手的任務報酬,負責派發任務的員工菲利斯沒忍住笑了一聲。

“抱歉,沒有取笑的意圖。”菲利斯舉起雙手,“隻是在想兩位都這麽厲害了還來接獵人的任務……如果大家知道寂暉司和幻月尊在這裏的話,大廳可會變成明星見麵會場的。”

“這叫緬懷青春啦緬懷青春,大人物發達之後的一大樂趣就是回到當年的起始之地感慨自己如今牛逼哄哄的力量與地位啊!”時雨零得意洋洋,“說來你個前台小弟怎麽還知道他的外號的?”

公孫策挑眉:“謔,你敢小看前台小弟?知道菲利斯當年跟誰混的嗎?人家是塵埃劇團出身的!”

“真的假的?!”

菲利斯正調整著他那頂鴨舌帽,聞言尷尬地叫了一聲。他當年正是在劇團中賣票的小毛賊,還是因劇團中的謀殺案才與公孫策相識的。

“饒了我吧公孫先生。打雜的也算劇團出身啊?”

“不懂了吧這叫簡曆技巧,隻要不是假的就統統寫上去。”公孫策打了個響指,“還有什麽有意思的委托不?獵人小姐時間多的是有難題盡管說。”

時雨零難得回趟王都心血**,想起了當年幹獵人的逍遙時光,這一下午接了幾個逮人的任務賺了大筆零花錢到手。她隨手翻著本日任務清單,發現沒什麽有趣的任務後撇了撇嘴:“嘿呀誰允許你替我擅作主張的,這點小貓小狗大姐姐我還瞧不上眼……說來我追憶往昔你怎麽還半路跟來了?前幾天不都在船上待著摸魚嗎?”

公孫策一把摁住她的肩膀,深沉道:“你今早有看到綺羅的眼神嗎?”

“……沒有怎麽了?”

“那是要將我生吞活剝的狩獵者之注視。再在船上待下去,我恐怕會遭遇不測。”公孫策麵無血色。

時雨零幹笑了兩聲:“……你還是給腰上個保險吧?”

“我們不提腰的事兒了行嗎?你專心做你的任務可以嗎?”

櫃台前的菲利斯極為專注地望著任務清單,努力裝作自己什麽都沒有聽見。他接到公孫策的求助眼神立馬在位置上坐端正了,擺出副十分正經的樣子:

“事實上,的確有一個極為艱難的任務想要交給幻月尊大人!聽說今天代理團長大人要來狂獵部隊視察,我想大人物過很久才來一次王都恐怕不清楚獵人們平時過什麽日子……這是我的個人委托,不知能否請您為他做個私人向導呢?”

“你這個情商當前台小弟真屈才了。”公孫策深沉地說,“接了!報酬我來給她!”

“切~還你來給,誰稀罕你那點貨。”時雨零撇嘴,“走走走,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底層獵人的慘淡人生。”

公孫策看了眼她手中的鈔票,深感懷疑:“講真是平均收入太低還是你花錢太大手大腳。”

“再問大姐姐就不接單了!”

“看這表現就知道是後者吧!你這女人到底都用工資幹了什麽啊!”

多虧了艾蘭迪婭製作的大人物專用心相武裝,他們避過了被獵人們認出的尷尬場麵。兩人吵吵鬧鬧地走出了獵人大廳,在時雨零的帶領下來到了騎士團後方的自行車棚。愛麗絲小姐當年的座駕如今還端端正正地停在工位上,九成新的深藍色二手自行車光亮十足,顯然有專人定期保養。

時雨零單手捂臉:“我的天……他們難道每天還幫我擦車嗎……”

公孫策一手撘住女獵人的肩膀:“你要相信王國騎士們的道德水準,才大半年沒上班人家難不成還會丟你的車子嗎?此等卑劣之舉絕非我們王國紳士所為!”

“喂你的國籍呢?你剛剛自然而然把自己歸到王國人了哎。”

“我現在明麵上是蒼都戶籍,蒼都是三國共治所以法理上我算三國公有國籍。”公孫策先一步騎上自行車,“走吧上路,你導航我蹬車……嘶!”

不知是上車這一平常的動作觸動了哪條脆弱的肌肉,公孫策一把捂著腰間,吸了一口響亮的涼氣。時雨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行嗎你還騎車?大少爺當心腰椎骨折啊。”

“你不要胡言亂語公孫先生的腰很正常沒有任何問題。”公孫策咬牙切齒,“絕對!沒有!!”

“和回天術士比較體力真是辛苦了呢~~”時雨零斜眼。

公孫策惱羞成怒:“你上不上車!不上車我自己走了!”

“我這自行車也沒後座啊。”時雨零攤手。

公孫策轉身一敲,隨手加裝了一個鐵灰色的後座。在歸還白質後他已沒法如之前那樣隨意造物了,不過突破顯現的他也有了自己的替代技巧。時雨零敲了敲那憑空生成的後座,鐵灰色的座位發出清脆的金屬音,其上有著火焰般的紋路,她估計這是絕恨印衍生的用法。她轉身上了車,戳著公孫策的後腦勺。

“為什麽你坐前麵?”

“因為我從小時候開始就很期待騎自行車帶女孩子兜風。”公孫策調整回原本的狀態,一本正經地說,“我初中的時候經常想象自己在前麵迎著風騎行,女孩的雙手挽著我的腰,她的好身段緊緊貼在我的後背上,隨著蹬車的步伐而律動……這樣暢想著就覺得生活很美好人生很值得期待,世界上充滿驚喜與未知,我離那美好隻差一輛自行車與一個願意抱著我的姑娘。”

時雨零哆嗦了一下:“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想占大姐姐便宜直說好不好非得這麽文青嗎?”

“你看看你這殘念女人就是沒有情調。”

公孫策裝模作樣地按了按鈴,騎著自行車出了騎士團總部。他將車子騎得飛快,魔女小姐在後麵抱著他的腰,窈窕的好身材貼在他的後背上。

“現在還想要情調嗎?”時雨小姐壞笑,“我還得小心點抱怕你脆弱的腰斷掉。”

公孫策大聲歎氣:“電視劇裏根本是胡扯。這樣難發力也沒什麽美妙感觸隻覺得擠在一起很熱。”

“早就跟你說了什麽電視劇電影全是騙人的,你在生活裏複現一下就知道那些專門擺pose的鏡頭有多蠢了!”時雨零掐了一下他的脖子,“走走走前麵路口右轉去藍教堂區,帶你看王都獵人的生態圈。”

公孫策在獵人的指導下轉了幾個彎,來到了藍教堂區的一條小路。這兒與遊人聚集的教堂景點隻隔了兩條街,道路兩旁的鋪麵沒什麽人氣,看著是條平常的街道。然而在驅車前來的兩人眼中,街道的模樣卻大不相同。

“你看得該比我清楚吧?”

“啊啊,熱鬧非凡。”

在幽冥之瞳的作用下,用於遮掩真相的幻術皆數散盡,公孫策眼中的街道堪稱奇幻電影中的布景。以掃帚作為招牌的武器店前陳設著一把把造型古樸的心相武裝,對麵的“魔力寵物店”門口是三頭犬與噴火蜥蜴在打鬧,打扮古怪的人們大白天就在二層樓的吧台前聚集,借著報紙的遮掩交頭接耳。而身穿黑衣的獵人們就在這些店鋪間遊走,購置物品或是打探情報。

公孫策略感好奇:“你們在這兒買東西?不去騎士團嗎?”

“騎士團的裝備當然都是一等一的好貨,但價格也是一等一的高。很多時候你做個100鎊的小任務用不著200鎊的一次性物品,我們就來這兒買點東西湊合用。”時雨零說。

“看著蠻專業嘿,像小說裏的異能者聚集地一樣。”公孫策興致勃勃。

時雨零翻了個白眼:“拜托你不要說這麽搞笑的話好不好……你知道這條街有幾個通神嗎?”

“十來個?”

“除了武器店和寵物店的店主是通神法使,剩下的全是明晰靈照,什麽也不會的純普通人也有的是呢~”

公孫策吃了一驚:“不至於吧?”

“認清現實吧小弟弟,這就是所謂的‘無常法結社’。絕大多數結社啊組織啊都是不入流的貨色抱團取暖的地方,有幾個通神法使的組織都算曆史積累雄厚,顯現法使都能自己單獨開山立派當個現代教主了。”時雨零說,“這些組織沒有機遇也沒有錢,就在生態鏈的最下層窩著靠自由貿易混口飯吃。至於你熟悉的那些真正的組織——武會·軍鋒,秘銀支柱,儀祭廳還有你的騎士團——他們則壓根不在生態鏈內。他們是高高在上的龐然大物,動一動整個大環境都要抖三抖。狂獵部隊就是龐然大物大發善心賜下來的梯子,不知多少人擠破頭了往上鑽就指望著靠這梯子鹹魚翻身呢。”

公孫策放慢騎行速度,一家家打量著底層無常法使們的聚集地:“我還真沒怎麽接觸過這方麵的事。”

“因為你太強了好吧。你想想我當年光靠影蒼蘭戰鬥都是狂獵部隊值得期待的明日之星,而你小子一開始就是最高危能力者。”時雨零一臉不爽,“就連來王都的護衛都是拂曉騎士,什麽蒼都太子爺,嘖嘖嘖。”

“你看你酸了你還嫉妒超能力者。”公孫策用手肘戳戳她,“這麽說你們獵人該是生態鏈上遊的大爺啊,怎麽也來這小地方。”

時雨零懶洋洋地說:“你也知道騎士老爺們不是各個偉光正咯,狂獵部隊受阻力很大的,很多時候你想在內部得到幫助效率會拖拖拉拉,搞任務需要的情報還不如靠自己。”

“奧莉安娜知道詳情該氣死了。”

“不至於,確實有很多獵人不值得相信啊。”時雨零說,“比如還是逃犯的我。”

“你又開始了嘿。”

時雨零重新抱住他的腰,將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

他們走馬觀花地逛了幾條獵人們常去的街道,時雨零一一向他解說著各個地點的用處:打探情報的酒吧,以物易物的交易點,打模擬戰的訓練場……獵人們生活的世界在解說中一點點豐滿起來,他知道了很多獵人受了小傷不會去騎士團治療,因為怕被大人物們瞧不起;獵人們的衣物往往是私人訂製的,便於適應每個人的戰鬥方式並隱藏自己的小秘密;那些看著很厲害的魔寵基本是專坑菜鳥的賠錢玩意,它們中的大多數都是合眾與蒼都的生化·動物,論實戰能力趕不上騎士們的標配戰馬……

公孫策感覺自己很了解獵人了,而這時一個下午匆匆過去,獵人們的聚集地也在他的身後遠去了。

“我估計獵人們少在家裏做飯吧?”

“誰有那閑工夫動鍋鏟。”時雨零撇嘴,“再兩個路口轉左,帶你去大姐姐的私藏店鋪。”

時雨零的推薦是家異域風情的小酒館,招牌是合眾東北風的下酒菜與店家的自釀酒。他們的晚餐是加了土豆塊的煎雞蛋餅,一片片上好的火腿鋪在餅上,近乎透明的脂肪閃著誘人的油光。公孫策嚐試了一口大讚絕妙,早有準備的時雨小姐早早將半個餅劃在自己盤子裏嚴防死守。

“就說我推薦的地方不錯吧?”時雨零舉著叉子得意洋洋,“我喜歡這家店是因為它是酒館能營業到深夜,晚上做完任務能填飽肚子再回家裏。”

“還以為你會帶我去旅遊手冊上的推薦餐廳。”

“全坑人的!便宜的店基本排隊排到死,味道真正好的店又是那種吃不起的高端貨色。”時雨零大吐苦水,“我剛來王都的第一個月跑了一圈感覺坑得要死,之後嚐試同事推薦的‘本地人才吃的店’……”

公孫策伸出手指:“會發現比推薦餐廳還難吃!全是隻有王國人才能理解的黑暗料理!”

“沒錯!全是那種‘很好吃的炸魚店’‘非常棒的腰子派店’但實際上吃來和食堂壓根沒差別都一樣難吃啊!”時雨零讚同至極,“想兼顧性價比和味道就得自己一家家探店……然後你的飲食圈就會局限於自家周邊的兩三條街,堪稱美食泥潭。”

公孫策想象著獵人小姐下班後一家家嚐試王都美食的畫麵,仿佛是什麽個人旅遊博主辛辛苦苦在做藍教堂區美食手冊。或許給多點時間她真能做出類似的東西,來王都的遊客在網上搜索就能看到近期很火熱的“愛麗絲·艾達爾的美食遊記”……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換來時雨零的白眼:“有什麽好笑的?”

“沒事,覺得你是個有趣的女人。”公孫策拿起賬單掃了一眼,“喂這價格是不是有點超預算了?和性價比似乎沒什麽關係吧?”

這頓的晚餐費用足夠在普普通通的館子連吃三頓,時雨零付賬時隨口說道:“發薪水當然得奢侈一把,掙錢不就是為了自己開心。”

“哇所以你次次賺錢後都是先爽了再說……”

“也不是真一擲千金啦,適當消費。”時雨零用手撐著臉,掃視著酒館中形形色色的人們,“菜單上還有很貴的牛排龍蝦之類的我一律沒點過,想著還是存點錢為未來做打算,有朝一日發達了就可以來胡吃海喝吃到膩為止……結果現在真有錢了又沒興致了,還是吃回以前的老東西開心。”

“又想著今朝有酒今朝醉,又打算精打細算謀未來,這不是很矛盾嗎?”

“獵人都這樣,考慮不了很久之後的事情,能顧好眼下就謝天謝地了。”時雨零舉起酒杯,與他輕輕一碰,“幹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