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誰？
早早嗎？
嗬，她為了離開他，處心積慮了這麽久。
現在好不容易終於從他身邊逃開了，她又怎麽還舍得回來？
聞慕遲心中冷諷著，依舊坐在暗影裏一動也沒動。
然後，那一聲聲：
“夫人回來了！”
“夫人回來了！”
變得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大聲。
甚至，隱約還能聽見淩亂的腳步聲。
自己真是……
居然連幻聽都出現了……
聞慕遲嘲笑著自己，冰冷的薄唇邊緩勾起一個諷刺的笑容。
大概是因為僵坐了太久，連唇角的弧度都顯得有些僵硬。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書房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打開。
“先生，夫人……夫人她回來了！”
陳阿姨激動地說道，呼吸裏還有些喘息。
顯示是情緒太過激動的緣故。
甚至，她方才連禮儀規矩都忘了，沒有敲門就直接闖了進來。
這要是換做平常，聞慕遲一定會沉下臉。
但現在，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陳阿姨，仿佛她不存在。
陳阿姨剛剛還興奮激動的心情，在見到男人這般無動於衷的反應後，終於冷靜下來……
她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緊張地握了握手，道：
“先、先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擾您的。”
但是，聞慕遲依舊沒有什麽反應。
還是那樣安安靜靜地坐著，隻用一雙幽深的眼睛凝視著她的方向，既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過她看向別處。
陳阿姨這一下也是困惑了。
她不知道，為什麽先生在聽到夫人自己回來後，會沒有半點反應。
明明昨天得知夫人失蹤的時候，先生不是還一副恨不得立刻將人抓回來的架勢嗎？嚇得他們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被懲治。
怎麽這才過去一個晚上……
先生突然就不在意了？
陳阿姨哪裏知道，聞慕遲這是根本沒“反應”過來。
他看著眼前開開合合著一張嘴朝自己說話的人，心中隻覺得愈發諷刺，他不但有了幻聽，這一次竟是連幻覺都有了麽？
嗬……
這幻覺倒是挺真實。
還知道緊張和害怕。
聞慕遲緩緩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看，也不再去聽，隻緩緩說了一句：
“給我消失。”
陳阿姨一愣，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讓她消失？
不想見她？
那……夫人呢？
先生要不要見夫人？
陳阿姨很想繼續問個清楚，但是……看著半隱匿在黑暗中的聞慕遲，感受著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叫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的黑氣壓，她最終還是沒敢再多嘴……
隻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順手還關上了門。
才剛一轉身，她就對上了身後的聞拾柒。
聞拾柒回來了，所有人都歡欣雀躍不已，自然沒有人會阻攔她。
隻恨不得她趕緊回來才好！
所以，聞拾柒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門，上了樓。
眼下正好和從書房裏退出來的陳阿姨撞了個正著。
陳阿姨看見聞拾柒，臉上不由閃過一抹尷尬和遲疑：
“夫人，先生他……”
她想說，先生現在可能不想見您。
但……
這不是尷尬了嗎？
先前夫人死活要離開，現在好不容易想通了，自己回來了，先生卻不願意見她了。
這要她怎麽說得出口？
聞拾柒似乎並不怎麽在意她想要說什麽，不等她說完，就抬手打斷了她：
“你先退下去吧，我自己去見他。”
陳阿姨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聞拾柒，又朝身後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您請。”
她側身讓開了位置，請聞拾柒自己進去。
隻是在離開前，她到底還是沒忍住，好意提醒了一句：
“先生他……很生氣，夫人您如果有什麽話，不妨和先生好好說個清楚。”
說完，陳阿姨這才退了下去。
聞拾柒看著她的背影，想著她剛剛的話，微微愣了愣。
旋即苦澀地笑了笑……
有些事情，又哪裏是想說清楚，就能夠說得清楚的？
不過，對方的好意，她還是心領了。
想著，她緩緩收回了目光，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推開了書房的門……
聞慕遲還閉著眼睛。
他聽到了有人開門進來的聲音，但是他沒有動，隻微微蹙了蹙眉。
這幻覺還沒完沒了了。
聞拾柒見他沒動，動作微微頓了頓，隻以為男人這一次是真的動怒了。
想到這裏，再看著明明不過才一夜，男人看著似乎就憔悴了不少……她的心情突然一片複雜……
在回來的一路上，她其實並沒有像何升看到的那樣平靜。
她內心也有很多掙紮。
就算聞慕遲是真的“生病”了，又與她何幹？
就算聞慕遲是愛她的，又如何？
傷害已經造成了，她也累了，不想再繼續糾纏下去了……
何況，現在還有一條“家規”擺在他們麵前。
她和聞慕遲……終歸是走不到一起的……
但……
所有的掙紮，糾結，都在見到聞慕遲的這一刻，都消失了……
她緩緩走進去，關上房門，來到聞慕遲的身邊。
抬起手，用手指輕輕地描摹著他眼底下的烏青……
聞慕遲倏地一下睜開了眼睛。
他直直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聞拾柒，一雙眸光幽深暗沉，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吞噬一般。
聞拾柒的指尖微微一顫，不免從聞慕遲的臉上抽離了幾分。
“我……”
她張了張嘴，試圖解釋自己為什麽離開，又為什麽要回來。
卻不想，才隻剛說了一個字，就聽到聞慕遲突然冷冷一笑：
“為什麽還要回來？
“你不是一心想要離開嗎？
“不是恨不得離我遠遠的，永遠逃離我的身邊嗎？”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裏竟是有了些恨恨的意味。
仿佛她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
這讓原本就有些無措的聞拾柒，心中愈發疼痛：
“我……”
她想解釋。
聞慕遲卻再次開了口：
“既然走了，那就不要再回來了。
“不過都是假的……”
不過都是幻覺！
他就算再怎麽樣，也不至於會可憐到需要靠幻覺來撫慰自己！
聞拾柒一僵，臉色不由有幾分蒼白：
“你……要趕我離開？”
在回來之前，她想過種種聞慕遲可能會有的態度，可能會對她說的話。
但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會說，讓她走了，就不要再回來了。
他這是……不要她了？
要趕她走？
“是！趕緊給我滾！”
聞慕遲重新閉上了眼睛，惡狠狠地說道。
竟是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
聞拾柒身體一陣僵硬，許久，她緩緩說了一句：
“……好。”
既然他想她離開，她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