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聞拾柒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深夜。
她睜開眼睛時看著映入眼簾的滿目白色，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醫院，隻苦澀地笑了笑……
她的身體，還是這麽不爭氣。
正想著，身旁突然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
“你醒了？”
聞拾柒一愣，扭頭就對上一張驚喜的臉。
聞拾柒怔怔地麵前一臉倦色，甚至連下巴上都長上了胡茬子的聞慕遲，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哦，她已經回來了。
她現在在帝都，不是在國外。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她昏迷前的記憶才逐漸複蘇。
聞拾柒的眸光倏地一冷，轉過頭去，再不想多看麵前的男人一眼。
他是怎麽好意思問出那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她能知道什麽？
還是說，她不該知道什麽？
她是不是還應該像三年前一樣，被他騙得團團轉？
聞慕遲眼底才剛剛亮起的光，在看到聞拾柒冷漠的拒絕時，瞬間暗了下去……
他知道，聞拾柒這是想起了兩人之前的爭吵。
“等你好了，如果你願意聽的話，我可以給你解釋。
“隻希望你不要再激動。”
他緩聲道。
醫生已經告訴他了，雖然聞拾柒現在的身體表麵看上去很健康，但其實心髒很不好，不能太過激動。
而且……
她的心髒裏麵似乎有著什麽東西。
像是細小的針。
可是，那樣的針怎麽會在她的體內？甚至還是在心髒這樣危險的位置？
醫生根本不敢輕易去安排手術，去移動她身體裏的那些針。
那些針看上去不像是隨意或者意外進入到人的體內的，倒更像是一種“手術”。
雖然他們也解釋不清楚，但是，醫生的意思是，在沒有她以前的詳細診療信息之前，不建議隨便對她進行手術。
聞慕遲在看到那些位於心髒附近的毫毛針時，第一反應就想到了聞拾柒消失的那半年……
那半年的時間裏，她一定是有了什麽奇遇，才會保住性命。
而這個奇遇，很可能就和她心髒附近的那些針有關。
“解釋？你想要怎麽解釋？你是想說，當年我家的事情不是你奶奶所為？還是想說，你奶奶也不是故意的，想要替她向我賠罪？”
聞拾柒猛地轉過頭，眼神冰冷地看著聞慕遲，語氣裏滿是嘲諷。
“我……”
聞慕遲一時無言。
半晌，他才沉聲道：
“我不否認，當年的事情……的確是奶奶的過錯。”
聞拾柒微微一愣，她以為聞慕遲會狡辯，沒想到他竟然會承認得這麽痛快。
但很快，她的表情就恢複了嘲諷：
“所以，你這是承認了，三年前，你早就知道了真相，卻故意瞞著不告訴我？”
“……是。”
聞慕遲默了默，再一次承認了事實。
“嗬。”
聞拾柒簡直都要被他氣笑了，怎麽，他是覺得隻要自己坦誠地承認錯誤，別人就應該要原諒他是嗎？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一般，聞慕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
“我並不沒有想過要你原諒。”
“那你這是什麽意思？”
聞拾柒審視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她可不相信，他會直接將聞老夫人交出來，讓她隨意處置。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付出代價。”
聞慕遲道。
“怎麽付出代價？殺人償命？”
聞拾柒冷嗤一聲，對聞慕遲的話卻是沒有相信半分。
聞慕遲一默，久久沒有說話。
“嗬，所以呢？你的代價就隻是這樣？”聞拾柒愈發嘲諷。
“除此之外……”
不等聞慕遲說完，聞拾柒就直接打斷了他：
“沒有什麽‘除此之外’，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你不是說可以付出代價嗎？
“好啊，把聞老夫人當年對我父母做出的事情公之於眾，並且將她送去警局，交由警方處理，就兩清。
“如果做不到，就不要在這裏說得冠冕堂皇。”
聞慕遲深深地看著她，眸中的情緒複雜而晦澀。
許久，他才沉聲道：
“好。”
聞拾柒臉上的嘲諷一瞬僵在了原地。
她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麵前的男人，滿是不可置信。
他……他剛剛說了什麽？
“你說什麽？”
大概太過震驚，她不自覺問出了口。
“我說，好。”
聞慕遲再次重複。
聞拾柒定定地看著他，很想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任何撒謊、敷衍的成分。
但是，沒有。
他是認真地。
仿佛隻要她點頭，他立刻就會將聞老夫人送進警局。
聞拾柒突然有點不敢去看聞慕遲的眼睛，總覺得他的眼神深邃得好似要將她整個人吞沒。
她別開了視線，被子底下的手不自覺微微收緊，語氣卻是依舊冰冷諷刺：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你不需要相信，你隻需要看著我怎麽做就好。”
聞慕遲道。
聞拾柒的睫毛輕輕顫了顫，沒有說話。
內心卻已經是一片驚濤駭浪，早已經徹底失去了往日裏的平靜。
如果，聞慕遲說的真的是真的呢？
如果，他真的願意親手將聞老夫人送進警局呢？
那……她還要繼續嗎？
聞拾柒內心堅定的恨意和決絕，仿佛在這一刻出現了動搖……
“你出去吧，我現在不想見你。”
她閉上了眼睛，緩緩道。
現在她隻想自己一個人好好冷靜一下，再不想聽到聞慕遲的聲音，也不想看到他……這個男人實在太危險了……
她害怕讓他繼續說下去，她真的會動搖。
“……好。”
聞慕遲猶豫了一下，但見聞拾柒閉著眼睛全然一副拒絕的姿態，他隻能妥協。
聽到他走出去關上病房門的聲音，聞拾柒這才緩緩睜開眼睛，怔怔地看著窗外出神……
她恨嗎？
恨的。
要報仇嗎？
報。
可是，之後呢？
報仇了又如何？
她的父母能重新回到她身邊嗎？
想到這裏，聞拾柒忽然就笑了，是啊，報仇了又怎麽樣？就算現在把聞老夫人送進警局，讓她接受承認，又怎麽樣？
她的父母永遠都回不來了……
一瞬間，她仿佛徹底失去了回來的意義……
可是，如果不報仇，她的人生又還有什麽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