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拾柒沒有注意到幾人之間的機鋒,吃了頓早不早晚不晚的早餐,便叫了個傭人,扶著出去散步去了。

聞慕遲深深地凝視了她的背影許久,這才收回目光,朝簡醫生和石老兩人瞥了一眼,轉身上了樓。

兩人會意,也跟著他一起上了樓。

在書房裏,三人繼續談論著之前被中斷的話題。

聞慕遲手指輕敲著桌上那份聞拾柒的身體檢查報告,眸色陰沉得可怕:

“所以,你的意思我太太的身體確實存在異常?

“她的身體裏有一些藥物殘留,目前功效未知,很可能是有人給她用了非正規的藥?”

他們剛剛就是在談論這個話題,不想聞拾柒會突然出現,驚了幾人一跳,匆匆打斷了談話。

“是。”

石老也沒有了剛剛對著聞拾柒時的“頑童”模樣,板著臉,表情異常嚴肅。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竟然還有這樣的藥。

更沒有想到,會真的有人敢把這樣沒經過正規機構檢測的藥,用到人的身上。

要說是聞慕遲他們自己,為了保住孩子,胡亂用了什麽違規的藥,那也就罷了。

畢竟像他們這樣的有錢人,有些為了生孩子,或者是為了生男孩,亂七八糟用一些“生子藥”的,也不是沒有。

但從現在聞慕遲的反應來看,他顯然並不知情。

那就是有人偷偷給丫頭用了藥。

這就不單單隻是“違規行醫”,而是殺人了!

到底是誰,竟然會這麽喪心病狂?

半晌,聞慕遲才啞聲問道:

“有沒有……什麽辦法化解?”

其實……他心裏已經有了一個猜測,隻是,他不願意去想那個結果。

果然,就聽見石老道:

“沒有。

“這種藥我也是第一次接觸,如果不是化驗出來丫頭的身體數據確確實實存在異常,我都不知道居然還有人研製出了這種禍害人的藥。”

這種藥分明就違背了人倫常理的。

除非是在大人無法存活的情況下,否則,任何情況都是要優先保大人性命的,絕對沒有拿大人的性命去交換一個胎兒的性命的道理。

雖然這樣說有些殘忍。

但確實,從法律上來說,尚未出生的“孩子”,算不上人命。

“不知道是什麽藥,就沒有辦法分析藥物的成分,而且……”

石老微微頓了一下,這才繼續:

“你也看到了,丫頭的身體被侵害得很厲害。

“如果單單隻是昏迷,她的身體並不會像現在這樣虛弱。”

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聞慕遲的心就狠狠地沉了下去。

“是不是……隻要拿掉孩子,就沒事了?”

他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問出這句話的,隻覺得心裏痛得厲害。

“目前來說,隻能這樣。

“具體什麽情況,還不能保證,但越快拿掉孩子對丫頭越好,這是肯定的。”石老說道。

最後,聞慕遲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

“如果……能找出用的是什麽藥呢?”

石老隻以為他是不想犧牲孩子,寧可讓聞拾柒冒險懷孕,不由皺了皺眉,語氣也鄭重了幾分:

“先不說找到那藥需要花多長時間,就算你馬上就能找到藥,研究出其成分,然後還要研製出化解成分的方法。

“這都需要大量地反複地去做試驗。

“我們能等得起,丫頭能等得起嗎?”

聞慕遲緊繃著唇角,許久,才緩緩道:

“……我知道了。”

他叫來傅管家,送走了簡醫生和石老。

等到書房隻剩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他起身走到了窗口,從他的位置望下去,正好可以看到在樓下花園裏散步的聞拾柒。

隔著一段距離,他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但從她緩慢的動作,以及不時輕撫小腹的動作,都不難猜出她此刻臉上的表情必定十分溫柔……

帶著一種柔和的母性的光輝……

她有多重視這個孩子,又有多喜歡這個孩子,他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裏。

如果,這個時候告訴她,她和孩子兩者之間隻能選一個……

為了她,必須拿掉孩子。

他幾乎不敢想象,她會怎樣。

或許,她會為了孩子,寧可犧牲自己……

想到這裏,聞慕遲扶在窗框上的手猛地一緊!原本深邃的眸子慢慢染上堅定和決絕!

第二日。

聞拾柒早上醒來,一睜開眼就看到了坐在臥室裏聞慕遲。

她已經不好奇他今天為什麽又沒有去公司上班了。

隻是……

她明顯感覺到,今天的聞慕遲有些不同尋常……

他就那樣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身上穿著熨燙得筆挺的西裝,視線也不知道落在什麽地方,一張臉半掩在陰影下,整個人顯得清冷又寂寥……

明明兩個人現在同處在一個房間,隻要她往前幾步就能觸手可及,但他此刻給人的感覺卻仿佛是在另外一個世界一般……

聞拾柒抓著被子的手緊了緊,心裏突然生出一股窒悶的難受。

隨即便是一聲慘笑。

明明說過要放下的,人家是不是遙不可及,是不是在另外一個世界,她又在這裏難受個什麽勁?

不管他們是不是在同一個世界,總歸,他都不是她的。

聞拾柒緩緩舒了一口氣,壓下心裏的不適,盡量裝作語氣平常地道:

“你坐在這裏做什麽?”

聞慕遲仿佛這才察覺到她醒了,緩緩轉過頭來,看向她:

“你醒了?”

他的聲音又暗又啞,還帶著幾分幹澀,竟好似一宿沒睡一般。

聞拾柒愣了愣,但還是很快回過神來:

“嗯。”

她應了一聲,掀開被子,打算下床。

腳才剛剛碰到地上的拖鞋,就聽到男人的聲音突然緩緩響起。

他說:

“我們離婚吧。”

聞拾柒正要穿鞋的動作猛地一頓,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身下的床單:

“你……同意了?”

再出口,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啞了。

她為自己這般穩不住情緒感到不齒。

自己不是一直想離婚嗎?

現在聞慕遲終於也同意了,自己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嗎?

為什麽……好像並沒有想象中的輕鬆,更沒有得償所願的愉悅,反而……胸口悶悶的,壓得她好像連呼吸都快要停滯了?

聞慕遲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道: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聞拾柒顫了顫,幾乎用盡了全力才能穩住自己沒有當著聞慕遲的麵失態。

好半晌,她才緩緩問道:

“什麽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