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沈德華和沈德馨一前一後進來,行了禮後就規矩的坐在一旁。幾人又閑聊了一會兒,眾人就都移步飯廳

小海氏前幾天夜裏突然腹痛,趙大夫去瞧了說有滑胎的跡象,囑咐要臥床休養,不宜走動。

所以晚些時候派了劉嬤嬤過來稟了老夫人,就不過來了。

林姨娘是大房的妾室,大房的老爺和夫人都不在,她一個妾,自然也就沒有上桌的道理。

餘下的都是骨肉血親,就沒有必要分桌,也沒了食不言的規矩。大大小小的圍在一起,倒是格外的熱鬧。

沈德華也較平時安靜不少,雖然她往日裏在老夫人麵前也是不敢造次的,但今時的安靜與往時裝出來安靜明顯不同。

眾人瞧在眼裏,都很是默契的裝作若無其事,至於落水之事就更是無人敢提。

沈德寧冷眼瞧著,知道沈德華這次是真的被嚇到了,縱使平日裏心機再深,但到底還是個未滿十六的小姑娘,又涉及到了生死存亡的問題,自然就慌了神。

如今小海氏已是自顧不暇,左膀右臂的雲霞也被送走,瞧著有了孤立無援那味道了。

隻是沈雲謙回來了,自己暫時沒工夫搭理她,她最好是老實的待著,莫要來招惹的好。

否則她倒是不介意再添把火,將她直接燒死。

吃過飯後,因著沈雲庭和沈雲謙二人剛回來,又連著坐了幾日的馬車,老夫人也就不再留人,遣了一眾各自回家。

沈雲庭牽著妹妹跟在方氏和沈承業身後回了朝暉院,沈德華和沈德馨一先一後的回了品軒閣。

沈德寧則陪著沈雲謙去了他的暮嵩居。

方才在飯桌上,沈德寧一直在暗自打量沈雲庭。

沈雲庭則一直在同老夫人將他和沈雲謙在瀘銘書院讀書的趣事,還時不時的帶上沈雲謙,儼然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

沈雲謙同沈雲庭比起來,就要木訥許多。除了老夫人主動問及,又或是被沈雲庭提及說上那麽一兩句話以外,其餘時候都安靜的坐著自顧自的吃著眼前觸手能及的幾盤小菜。

像一個誤坐大人桌插不上話,也不太感興趣的小孩。

就連一向靦腆膽小的沈德馨都比他要閑適自在許多,就更不要說年僅八歲的沈德英了。

這麽一比較,沈雲庭就越發的大方明朗起來,看上去更像沈家再下一代的當家人。

事實上,沈雲庭雖然在沈家這一輩的男丁裏排行第一,但他隻是二房的嫡長子,而沈雲謙則是如今主事的大房的嫡長子。

都是嫡長子,但其中分量卻有著天差地別。

沈承業雖然沒什麽功利心,但他的夫人方氏卻是個爭強好勝的。為了內宅的管家權同小海氏明爭暗鬥這麽多年,沈雲庭又和方氏生的極像,這種像不單單是指外貌上的像,就連性格都有著七八分的相像。

他本人又是個滿腹才華,精明能幹的,自然就不會甘心屈於處處比不過他的沈雲謙之下。

但若沈雲庭想要成為沈家的下下任繼承人,除了需要越過沈雲謙以外,還需得是在沈父沒有其他嫡子的前提下。

自古有了利益就會有爭奪,有了爭奪就會有陰謀。

所以當沈德寧在坤寧堂裏捕捉到沈雲庭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時,就對他格外的關注起來。

她甚至在想,上一世,沈承業被外派州縣,那時沈雲庭已經二十二,他完全可以不用和沈承業一起離開。

畢竟那時候小海氏已經不能再生育,人也因接連喪子變得渾渾噩噩。留在金陵城,留在沈父身邊,不論是對他還是對沈家都是再好不過的了。

離開,不像是他會做出來的選擇,又或者是發生了什麽事逼得他不得不作此選擇!

會是什麽事呢?

去往暮嵩居的路上,沈德寧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隻那些記憶都太模糊,太零散,她一時實在難以拚湊。

不曾想又再次的忽略了一直跟在她身後,有些拿不準她心思的沈雲謙。

直到沈雲謙隱忍的咳嗽聲傳來,沈德寧這才回過神來。

眼瞧著他越咳越凶,漸漸的竟有些站立不住。

身後一直跟著的張嬤嬤和他的書童見了,連忙跑上來將他扶住。隻見那小書童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熟練的抖出藥丸塞進沈雲謙的嘴裏。

片刻,那接連不息的咳嗽聲逐漸減弱,失去血色的臉也慢慢緩和。又過了一會兒,他才似恢複了一點精神,朝著沈德寧牽強一笑,歉聲說道:“是雲謙的不是,二姐可有被嚇到?”

沈德寧看著眼前明明已經虛弱難當,卻還要強撐著怕嚇到她的沈雲謙,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就隻覺得有些堵得慌。

想要發火,卻又不知道為著什麽......

幾人就這麽站著,誰都沒有再說話。

良久,久到沈雲謙以為自己又要被“丟下”時,沈德寧這才開口說道:“走吧,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沈雲謙頓時大喜過望,身體上的不適也似乎在這一刻消散。

隨後兩人又並肩在月光下行走,沈德寧故意放慢了腳步,還順勢拉起沈雲謙冰涼的手,試圖給他點力量支撐。

那一刻月光似水,溫柔得好像母親的懷抱。

“你經常這樣嗎?”沈德寧突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沈雲謙微微一愣,知道她是在問他的病:“倒也不是經常,隻時有發生。”

沈德寧聞言回頭危險的瞪了他一眼,還有心思說笑,看來是沒什麽大問題了。

“大夫怎麽說?”沈德寧又問,問完及時的回頭又瞪他一眼,警告他好好回答。

沈雲謙收到警告:“沒怎麽說,陳腔濫調罷了。”嘴角是一抹極無奈的譏笑。

然後他又說:“姐,你說我是不是真的活不到成年?”

沈德寧突然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幾乎是跳起來的驟聲罵道:“瞎說什麽,那些個庸醫胡說八道罷了。你連這也信,這麽多年的書當真是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罵著罵著,她的聲音開始哽咽,直到後來再也說不出話來。

沈雲謙不是第一次被沈德寧罵,卻是第一次這麽開心被沈德寧罵。

就那麽呆愣楞的站在那裏傻笑,開心的傻笑。

隨後沈德寧將沈雲謙送回了暮嵩居,叮囑他好好休息後,就回了品軒閣。

一路上,腳步如風,快得張嬤嬤險些沒能跟上。

沈德寧平生從未如此強烈的想要見到某人。

什麽大家閨秀的矜持,通通都不要了。

她隻想當麵問問那人,他的病到底是裝的,還是有什麽良醫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