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葉一人挾著慕染,照著宗胥溟的吩咐,飛速的朝著皇宮行去,隻是一路下來,莫名的寂靜,讓他一時間有些不大適應,雖說夜風還是那樣溫柔的隻給人旖旎之感,縱然那樹葉還是忍不住婆娑的沙沙出聲,但天生的敏銳,還是讓他覺得有什麽不知名的危險,在悄悄的潛進。

當他飛快的出了樹林,就著淒冷的月光,尋著了往皇宮的方向,有什麽詭異的氣息已經一下子濃鬱了起來,就好似那是一個被強行按奈了多時的人一下子爆發了他身體裏所有的潛能而發出那樣灼灼的炙人之感,霸氣邪肆的,讓人不能移開了雙眼。

他悚然驚覺,驀地一下子生生頓住了自己的身形,抱著慕染的手已經在暗處微微顫抖,他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恍如從月下而來的男人,白衣皎潔,全身微微籠罩在朦朦朧朧的紫霧當中,唇邊的笑意,肆虐的張揚,猶自帶著男人本身的自信和輕狂,妖嬈的鳳目毫不客氣的在迦葉和慕染身上來回的掃視著,北堂茗幽邃的深眸中,笑意隨著眼波流轉間,四處**漾。

“想不到本王一時性起想要賞月一番,卻不料月色慘淡下,見著了好一番俊男美女夜間旖旎的風情。”輕輕的嗤笑一聲,那頹自從壓抑著的喉間溢出的輕笑,性感至極,撩撥的人心微動,他似笑非笑的看一眼迦葉懷中被發絲遮去了大半臉的慕染,就著那清冷的月光,隱隱然見著那黑與紅的魅惑,眼中忽地閃過一道複雜的讓人心澀然的光芒,便微側了頭,向著皇宮的方向若有似無的瞥去一眼,“怎麽?怎麽晚了,迦葉可是要去哪裏?”

迦葉見著北堂茗那張傾國妖嬈的臉,幾乎是下意識的將懷中的慕染又抱的緊了些,眼神微有些戒備,“茗……”他忽然間有些苦澀的笑了,“那麽,你這麽晚了,怎麽會無緣無故的跑來這偏遠之地,賞月的那番因由,你以為我會信麽?”

“你自然是不會信,若是你信了,便也不是本王認識的那個迦葉了。”眉間飛快的閃過一抹惆悵,隻是雖然快,但他還是有把握能讓迦葉堪堪隻抓得住那抹愁思的一個虛影,嗤笑著看著迦葉臉上果然現出一抹怔忡及猶豫來,北堂茗笑的更歡,“是要進宮吧?”

抱著慕染的手猛地緊了緊,略有些遲疑的咬了咬唇,迦葉忽然間無聲的苦笑起來,“是又如何?”

“茗……”他忽然間神色有些凝重起來,慢慢的伸出了手,將遮在慕染臉上的發絲,慢慢的撩開少許,慢慢的露出那一張清逸嫵媚的臉,那微蹙卻又姣好的眉,隻是這個時候她的雙眼緊閉,若是張開時,必是能見著那如水般澄澈的眼眸,幹淨的隻想讓人輕吻,有時候毫不自知的清媚,亦是能勾動人的心魂,為之一動,迦葉有些固執的慢慢托起慕染的臉來,帶著凝滯,亦帶著一絲驚疑不定,靜靜的道,“以我們以往那近六年的交情,你告訴我,這個女人,你是不是已經記不得了。”

看著那臉頰之處,長長細細的一道略見猙獰的疤痕,臉上的笑意,在夜色的遮掩下,毫無征兆的疏忽一凝,但也隻是一個刹那的功夫,無人能夠看清,低低的一笑,北堂茗慢慢的站直了身子,那額前的牡丹在夜風中開的正歡,“那麽,迦葉以為,本王認不認得她?”

迦葉自是看不甚清與他遙遙對視的北堂茗那身子不易察覺的輕輕一顫,便如風過一般,雲淡風輕,再無絲毫的異樣,他有些呐呐的不知該如何,隻是向來敏感的他,總是覺得如今的北堂茗有些與以往不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讓他隱隱覺得有些心慌,“你……”

“不過……”北堂茗忽然極快的瞥了慕染一眼,一雙鳳目中,慢慢盛起絲絲繾綣眸光,“迦葉,留下這個人吧。”

“你說什麽?”迦葉猛然一驚,“你,你不是不認得她麽?”

“不認得就不能帶走她麽?”北堂茗似是有些譏誚的挑起了唇,直勾勾的看著他,然而臉色卻在下一刻倏忽一沉,“迦葉,不要讓我說第二遍,你知道的,把她交給我,從此有多遠,便走多遠。”

迦葉還有些懵懂不知他話裏的意思時,北堂茗的身形飛快的便到了他的跟前,在他還未回過神來,他隻覺得有什麽柔和的力道在自己身上輕輕一撞,他下意識的手一鬆,懷裏卻哪還有崔慕染的身影。

“茗你……”他禁不住心中的駭然猛地叫出聲來,又是這樣,又是這個樣子,他做什麽,從來都不叫他們知道,他本要叫囂著問他為什麽,卻不

料後頸猛地一痛,隻覺得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北堂茗那一張笑臉莫名的揚著暢快和從未有過的欣喜夾雜著的淡淡幸福,竟是這麽多年來,他見過最是完美的人,然而那一張臉也隻是一晃,最後也隻能麵對一片漆黑的黑暗,昏迷前,他隻能模模糊糊聽到那低啞性感的聲音,“將他和秋風,帶的越遠越好。”

風弄心中雖有疑竇,老實說他早已被現在的北堂茗懵的一怔一愣,隻覺得從未有一時半刻的看得清眼前的這個人,自己的主子,就好似現在的他,根本不知道他的王爺,到底有沒有用了莫失莫忘,有沒有忘記了崔慕染。

“是……”察覺到北堂茗那略帶著威懾意味的眸光掃視過來,風弄的心頭一跳,慌忙挾了迦葉,飛快的朝著南平王府而去。

有一個人慢慢的從夜色中走了出來,北堂茗根本沒有回頭,卻慢慢的將懷中的慕染越擁越緊,仿佛是怕她消失一般的小心翼翼,身體忽地輕輕一震,帶起心間突兀盛起的刺痛,他緩緩的笑了起來,“師父……”

“你聽到了多少。”宮碧君緩慢的走出,一步一步都走的極為小心。

“不多,聽到他要將慕染帶到崔清柔那裏。”北堂茗的聲音,微微有些發悶,隻是鼻尖忽地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讓他心間一跳,遲疑的翻開了慕染的右肩,看著那血汙彌漫的蓮,隻覺得心痛的恍若刀割一般,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唇,他的聲音,低迷陰沉的像是要將人千刀萬剮,“我要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

宮碧君的心猛地一跳,然已經下定決心不想管這些事,她隻是深深的看了一眼他懷中的慕染,心中雖然很想見到崔易之和莫夕顏的墓地,但如今看來,終究是不行了,她是不是,該學著放一放手?“你後悔麽?”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當那兩襲交纏在一起的白袍,悄然隱沒在淒清的夜色之中,宮碧君那本是驚懼不已的眼,慢慢的泛起一抹迷霧。

她想她怕是永遠也不會忘記,當日她本是拿著莫失莫忘要種入他的身體,卻被他一把狠狠抓住,如何也不肯忘記,那個時候的他,從未心甘情願向人下跪過的人,竟然跪在她的麵前,說不想忘記。她無法,卻隻能取些冥衣宮中其他的藥物,暫時壓製住了他體內的噬魂,可是明明被噬魂折磨的快要抵受不住,明明假裝著忘記,心中的傷心中的痛已經戳的他的心千瘡百孔,他居然還是那麽安靜決絕的跟她說,他不會後悔。

然而她心中突然想起剛才北堂茗對風弄的吩咐,他竟然將迦葉和秋風都秘密的計劃著送出了帝都,剛才更是到了這裏,和她暗自商量要想法將千靜和介子推誑出了帝都,心忽地一沉,她隱隱然感到了一絲不安,北堂茗,他到底要做什麽?

宗胥溟不知迦葉到底將慕染送進了宮沒有,隻是自從迦葉走後,心中隱約有些不安,然而到翌日時,讓他意想不到的,卻是他從荷洛進宮時便安置在了帝都宮中的內線,竟然匆匆的出了宮來,通過逍遙閣私密的傳遞消息的方式,驚惶的來拜見。

這個內線帶來的消息,讓他驚愕過後,隻剩疑竇,聽他細細說了當時的情況,卻是身為南平王的北堂茗深夜進宮覲見楚淩風,兩人屏退了清涼殿中的諸人,起先是細細碎碎的談話,然而不知什麽因由,偌大的殿中卻突然響起了兩人的爭執聲,最後的結果,卻是北堂茗哂笑著離去,隻留下靖安的帝王,憤怒的掃落了案桌上的奏折,從未在內侍麵前發過脾氣的楚淩風,竟然隻因為一個太監不小心踩了一下地上的奏折,而被拉出去杖責了二十宮棍。

此後有守在清涼殿外無意中聽到裏麵隻字片語的小太監偷偷的傳著傳著,到最後竟是傳成南平王的眼中根本沒有那一朝帝尊,竟是單獨麵對楚淩風,言辭中微有脅迫之意,竟是開口要了蓮妃。

雖說蓮妃早已不受帝王寵愛,但怎麽說也是後宮的妃嬪,北堂茗此舉,當真是氣煞了楚淩風,隻是這件事也隻在幾個小太監中傳了幾時,那些亂嚼舌根的人,已經極快的在宮中永遠的消失。

隻是讓人頗覺意外的,卻是今日午時之後,便有一輛宮中的馬車悠悠駛向了南平王府。有轉悠在南平王府附近的逍遙閣門人親眼見著有一個女人被帶進了王府裏,再沒有出來,想來,應該就是所謂的蓮妃娘娘崔清柔。

“閣主……”那人細細的將自己所知道的事一一說與了宗胥溟知道,一邊偷眼看他臉上的神情,“小的

以為,皇上心中定然是積怒已久,怕是不久後便會想到閣主。”

宗胥溟心中卻莫名的閃過一絲躁意,第一次迦葉沒有伴在他身側,讓他隱隱然覺得有些事是已經不一樣了的,“迦葉呢?”他有些悶悶的開口,忽然想到他們怕是也不知道,索性沉了臉,冷聲道,“你在宮中,可是有知道蓮妃那裏有什麽異樣的事發生?”

那人認真的想了想,疑惑的搖了搖頭,“蓮妃娘娘是寄居在了皇後娘娘的殿中,今日皇後竟是難得的去了清涼殿,可是皇上並沒有見她,就算皇後在殿外求見了半日,也不見皇上有所軟轉,還是被人勸回了寢殿,然後,那輛馬車便從宮中駛出,其他的,小的倒還真未有發現。”

“你先下去吧。”煩躁的揮手讓那人下去,宗胥溟慢慢的收回了自己望向窗外的視線,“冥衣宮那些人如何了?”這話,卻是對身邊的人所說。

“回閣主的話,冥衣宮此番出宮,便是為了找尋她們的少宮主,如今知道了宮千靜的下落,冥衣宮宮主已經前往南平王府,將宮千靜帶了走,本在王府做客的介氏當家介子推因為仰慕宮千靜,眼兒巴巴的跟著她們走了,冥衣宮眾人無論如何的想要擺脫,都不能盡意。”負責監視冥衣宮的人小心翼翼的回道,直覺今日的宗胥溟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的煩躁。

宗胥溟細細的想著這些事聚在一起的可能性,越想,嘴角勾起的笑越見殘酷,“你們下去吧,從今以後,給本閣好好的盯著南平王府,不過,莊王府也小心一些,本閣倒要看看,還會發生些什麽。”

“是……”眾人不敢去看他臉上突兀盛起的冷笑,隻覺得後頸涼颼颼的讓人心中膽寒。

心髒在猛然間一個顫縮,他忽地緊皺起了眉,怔怔的抬起手來看,卻隻見著自己的手掌倏忽的劃過一道紫青色的氣流,飛快的向著自己的心房而去,饒是他死死的逼住了,也隻能小心的阻了它片刻,“閣主……”忽然間有些驚惶的聲音在屋外響起,宗胥溟眼中冷芒一閃,強行按捺下身體的不適,他冷然開口讓那人回話。

“閣主,宮裏來人了,是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順子。”

宗胥溟一愣,他竟想不到楚淩風動作會如此這般的大,“讓他進來。”

“是……”輕聲答應間,緊閉起的房門發出“吱呀”的一聲輕響,隨即順子便身著一身玄色的便服,略凝神走了進來,見到宗胥溟便是恭謹的一拜,“順子見過閣主,閣主萬福。”

“不必多禮,公公此來,當真是讓本閣這裏蓬蓽生輝,也不知公公……”宗胥溟口中說著話,然那言辭間,怎麽看都像是挪揄。順子從很小時便在宮裏,又怎麽會聽不出他言語中有輕視的成分在,他也不挑破,隻是深深低下了頭去,極是虔誠的道,“閣主,咱家此來,隻是因為皇上有一句話要咱家來問一問,那夜閣主說過的話,可是當真?”

“哦?本閣那晚說過很多的話,已經記不住說過的是什麽話了。”宗胥溟又怎麽會不知道讓楚淩風心念多時的話是什麽,當他並不打算讓自己開口,遂隻是換了一個較為舒服的姿勢,冷冷的道。

順子的臉,微微白了些,要不是皇上早就先召見了莊王,隻是好似與莊王談的也並不是很愉快,所以才想到了這逍遙閣的閣主,否則也不會到這裏來受些閑氣。“皇上說的是,閣主將赫連獻於靖安,但不帶走崔姑娘的那一句話。”

“崔姑娘?崔慕染?本閣怎麽會不記得。”他的眼中在提到慕染時,冷的怨恨,隻是一瞬間,他便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臉色微有些僵的順子,低笑著道,“皇上能想起本閣,是不是因為在從小最疼他的二皇叔,莊王爺那裏碰上了釘子吧?”

攏在袖中的手,因為他能這樣輕易的知道宮中發生的事,著實讓他手心不斷冒出冷汗,“是……”

“如此,就煩請公公告知皇上,就說這筆買賣本閣做定了,但是要收取一定額外的報酬,如何?”宗胥溟輕描淡寫的忽然開口,一雙眼卻並不看向任何事物,眸光冷鶩的好似他說的話全都改是理所應當的。

雖然出宮前楚淩風本開口說過,要盡一些力量都要讓他答應,隻是看宗胥溟的模樣,讓他瞧了,心中頗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太過分的要求,皇上是可以答應的。”

宗胥溟眼光倏忽的一寒,嘴角微微裂開成一個微笑,那麽,便讓時間決定,小茗兒,你到底屬不屬於本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