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千裏之外的凝霜劍派中。

薛清漪正靜心打坐。

“薛師妹,你身體好點了嗎?”一名衣著簡樸的年輕女劍修敲了敲門,得到允許之後,進入房中,關心地問道。

“多謝雲師姐,這幾日我已經好多了。”薛清漪睜開眼睛,蒼白素淨的清豔小臉上,浮現一抹虛弱的柔笑,看得雲風晚心疼不已。

雖是短短幾日相處,可她卻十分喜歡薛清漪淡泊處世的為人。

哪怕被自己的師弟狠心傷害,令自己多年修為一朝全無,卻既沒有流露出半分怨天尤人的陰沉,更沒有因此就放棄修煉,反而積極應對,尋找補救之法。

思及此,雲風晚上前拉住薛清漪的手把脈查看。

片刻後,她才放心地鬆開,又凝眉道:“剛剛,流雲道宗的幾個人來了,說是要接你回去,薛師妹,你想回去嗎?若你不願,我去稟明掌門師尊,叫他與流雲道宗的那幫人交涉,以後你可以留在我們凝霜劍派修煉。”

薛清漪感受到雲風晚的一片真心,麵上浮現一抹感激的笑。

可接著,她就一臉決然地搖了搖頭。

“雲師姐,我知你一片好心,我也很喜歡你們凝霜劍派的氛圍,但我回流雲道宗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她還沒有複仇,沒有看著流雲道宗這些高高在上之人從雲端跌落至汙泥中,又豈能離開?

即便要走,也得等她報仇如願以後。

雲風晚見此,唯有歎了口氣,又握了握薛清漪的手,對她囑咐道:“若以後受了欺負,隻管來這裏找我們,我們一定會為你出頭的。”

“雲師姐,多謝你,這話我記住了。”薛清漪小臉認真地點點頭。

可實際上,卻沒怎麽把這話當真。

畢竟,前世的她,已經吃夠了隨意聽信他人承諾的苦頭。

前世,每一個人在向她許下承諾時,都如雲師姐這般真誠。

可當他們撕毀諾言,狠心背刺她之時,也一個個的沒有半點猶豫。

片刻後。

薛清漪隨雲風晚一同去往凝霜劍派的主峰大殿。

“二師姐!”她剛一現身,紀見就立即衝過來拉住她的手,神情關切地打量她,並問道,“二師姐,你這些日子過得好嗎?你被陸斬星傷害一事我們都已經知道了,師尊罰了陸斬星去魔淵,要他什麽時候肯向你道歉認錯,什麽時候再放他出來。”

薛清漪聞言一愣。

她故意讓陳雪沉幫忙拿那隻被她做了手腳的留影石去流雲道宗報信,自然是想要再坑陸斬星一把,讓他被冤枉卻也隻能受罰。

可沒有想到,結局卻是陸斬星和前世的她一樣,因不肯認錯被罰去魔淵受折磨!

這一刻,薛清漪內心隻覺天道在冥冥之中,什麽都知道,也願意為她出頭,助她報複前世辜負過她的這些人!

而這一認知,令薛清漪報仇的心念更加堅定!

此時,她回過神來,就眸色冷淡地瞥了紀見一眼,而後推開他拉著自己的手,語氣有些漠然地說道:“我知道了。”

“二師姐……”紀見見她這般冷漠,唇紅齒白的俊俏臉龐上頓時浮現出一抹失落。

“六師弟,你還是離我遠一點的好,畢竟你怎麽能確定,我不是被邪修奪舍的冒牌貨?”薛清漪清冷嗓音帶著淡淡的譏諷,似乎在為自己疏離的舉動做出解釋。

紀見聞言,不由得俊臉一陣紅一陣白地尷尬交錯變幻著。

以前,他的確因為她害了小師妹而對她心生厭惡。

再加上之前她兩次撩撥他……是以,陸斬星一說她可能被邪修給奪舍了,他就信了。

可如今,他知道她沒有被奪舍,而且她也已經改了,不再那麽惡毒了。

他們到底還是有著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如今她被陸斬星害成這樣,他自然也是心疼的。

“二師姐,是我不對,我不該聽信陸斬星的蠱惑,還由著他去找了二師叔對你施展搜魂術險些害了你……”紀見忍不住為自己辯解。

“什麽?難道他們之前因為懷疑你被邪修奪舍,居然對你施展搜魂術?”一旁,凝霜劍派的掌門收徒陳雪沉聽到這話,立即有些難以置信地擰眉問道。

“……”

薛清漪望了他一眼,沉默不語。

然而這種時候,沉默已然是一種肯定的答案。

“你們太過分了吧!搜魂術是可以隨隨便便用在修士身上的嗎?你們知不知道,若有一個不慎,薛師妹就有可能成為廢人的!”雲風晚已經是止不住地厲聲譴責道。

“那她上次不是沒事嗎?”紀見自知理虧,仍是忍不住小聲說道。

“所以她這次就有事了!就因為你們一而再地縱容那個什麽陸斬星傷害她,如今,她成了不能修煉的廢人了,你們都高興死了吧!”雲風晚平時看著溫婉,可生起氣來,嘴巴卻一點不留情麵。

紀見頓時被她說得臉上有些掛不住。

見此,蘇幼窈立即出來打圓場,柔柔弱弱地解釋道,“這位師兄、師姐,事情不是你們以為的那個樣子的……”

說著,她眼神怯怯地看一眼薛清漪,才語氣囁喏地道,“是因為之前,二師姐做過錯事,她勾結邪修對我下毒,害我昏迷不醒差點死掉,令宗門的尊長和諸位師兄們都十分失望,覺得她性情大變,所以,三師兄才懷疑二師姐是被邪修奪舍了,找了二師叔幫忙施展搜魂術……三師兄這樣做,也是為二師姐好,更是為宗門的安危負責,並非故意要害二師姐。”

薛清漪從聽見蘇幼窈開口,就知道她嘴裏不會說出什麽好話。

果然,她立即就將自己“做過”的事,在凝霜劍派眾人麵前宣揚了一遍。

前世就是這樣。

每次自己結識新的朋友,蘇幼窈就會有意或無意地將這件事拿出來宣揚一番,令自己被新朋友疏遠,又變成一個人。

“哦?然後呢?薛師妹差點害死你,你今日還專門跑來接她?你不恨她?”一旁,陳雪沉似是對此非常好奇地問道。

“呃,我已經原諒二師姐了,當時還求了師尊不要再罰二師姐……”蘇幼窈莫名覺得他這語氣,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隻極力彰顯自己的寬容大度。

然而。

還沒等她說完,陳雪沉就直接撇下她,扭過頭去,與雲風晚討論起來。

“雲師妹,她是不是就是你經常看的話本裏講的那種,叫白蓮花還是綠茶婊來著?正常人若是被誰給下毒害了,醒過來不找這個人拚命才怪了,她居然還原諒?這說明什麽?”

“說明薛師妹根本沒有害她,一切都是她自導自演反過來汙蔑陸師妹!話本裏都是這麽寫的!”雲風晚瞥了蘇幼窈那茶茶的小臉,當機立斷地肯定說道。

“我看也是!你說流雲道宗這幫人是不是傻?這麽簡單的東西都看不出來?”陳雪沉諷刺的話說得好大聲。

尤其是,他還故意一邊說,一邊仔細打量流雲道宗幾人的頭部,顯然懷疑他們是不是腦子有坑。

紀見幾人臉色立即變得有些難看。

一旁,薛清漪神情冷靜又漠然。

然而她內心中一陣許久未曾有過的情緒波動陡然翻騰著,將她的心口一下子燙得暖暖的,令她喉頭都一時難以抑製地有些哽咽起來。

這還是第一次。

有人在聽到蘇幼窈講述她作過的“惡”以後,沒有選擇相信蘇幼窈的說辭,反而堅定地認為她是被汙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