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眠花樓
“想過盛世的,自然要來大梁。想求功名的,自然要來長安。想要美人的,自然就必須來咱們眠花樓了!姑娘們,叫兩聲兒!”
“汪——汪——”
小草忍不住感歎啊,真不愧是長安胭脂河兩岸生意最好的眠花樓啊,姑娘們就是這麽與眾不同,就是這麽有個性。怪不得段十一那狗娘養的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千媽媽站在眠花樓門口,一看見她,臉都綠了:“姑奶奶啊,能不能別搗亂?我這兒帶姑娘組織歡迎儀式呢,您來活躍什麽氣氛啊?”
小草不開心了:“誰搗亂了?我是來辦正事的!”
手裏牽著的大狗為了給主人壯膽,又叫了一聲:“汪!”
這一聲吼氣壯山河的,可比樓上那些鶯鶯燕燕聲兒好聽。
千媽媽一扭腰,肥大的身子往眠花樓門口一堵,瞪眼道:“別以為穿官服了不起,擋了我眠花樓的生意,辦什麽事兒都不行!”
手裏還捏著公文呢,小草哪裏聽她說那麽多,當即就叫了一聲:“大白!”
大白狗通靈性,嗷嗚一聲就朝千媽媽撲了過去,嚇得這長安一朵花花容失色,連忙讓開,小草跟著就衝進了眠花樓。頓時這長安有名的銷金窟一陣雞飛狗跳,茶盞碎,酒壺摔,美人嚇得驚叫連連。罪魁禍首的一人一狗徑直往二樓而去。
一腳踹開二樓天字號房間,小草氣沉丹田,大喝一聲:“段十一你這狗娘養的!”
張開滿是獠牙的嘴,大白隨著她這一聲怒喝就朝屋子中間那個人撲了過去。狗毛橫掃,口水橫飛,頗有要開葷的架勢。
千媽媽想攔都攔不住啊,這房間可是貴客,這麽一大條狗進去,咬傷了算誰的?
“段公子小心呐!”房間裏的藝妓都忍不住叫了一聲。
屋中間坐著的青衣公子一動不動,看著大狗上好的牙口,不但沒害怕,反而張開了雙臂。
大白狗撲過來的時候空中一個轉體,兩爪一伸,在圍觀群眾驚恐的眼神中,賣掉了一隻狗應有的威風和尊嚴,抱著段十一的大腿,尾巴甩得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抬起狗頭,還他媽吐舌頭。
小草忘記了,這是一條母狗,不管她喂多少吃的,那也是隻母狗。
隻要是母的,都是屬於段十一的。
“小草啊。”段十一側過頭來,摸著狗頭對她微微一笑:“你一個女兒家,為何總是不懂斯文為何物?”
聲若竹海玉簫,聽得人心神一**。門口氣勢洶洶的千媽媽瞬間就雙手捧心眼冒金星了,再看一眼這人的臉,段小草今日砸的東西就可以不用賠了。
行走江湖的姐妹很多來跟小草打聽,段十一長得怎麽個樣兒啊?小草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大概就是看見他,天上的雁子落了,村口的鴨子死了,花園裏的花都謝了。
換句話說,就跟毒藥似的,灑一滴死一片。
長安城裏有酸溜溜的書生讚過段十一,說:閑雲落花,萬裏青山皆在此人眉眼。銀河玉樹,千般風流都收他之衣袖。
小草不覺得段十一長得多好看,但是長得挺值錢的,畫像都可以拿去換東街大嫂賣的燒餅,西街寡婦賣的油條,連南街老奶奶的千層餅也能換得來。
然而現在不是看他風靡萬千大媽的時候,小草把大刀往肩上一扛,正色看著旁邊的藝妓顧盼盼道:“我與師父有話要說,姑娘可否回避?”
顧盼盼是個靈巧人兒,不然也不會在這萬紫千紅的眠花樓混得風生水起,聞言就抱著琵琶起身,輕輕朝段十一行禮:“奴家就先且退下,公子召喚,奴家再上來。”
“好。”段十一看著美人兒的時候那叫一個柔情似水啊,可等眾人一散場,門一關上,一張春風臉就拉得跟春卷似的:“小草啊,為師教過你,要懂得見機行事。什麽要緊的話不能等回衙門再說?”
回衙門?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小草簡直就想咬死他啊!她是拜在他門下來學習破案的,不是來學習逛窯子的。進六扇門都半年了,還是個試用捕快。怪她不勤奮咯?不,是這個死變態壓根不回衙門教她,還長期住宿長安城胭脂河兩岸,美名其曰慰問無知墮落婦女,拯救她們的靈魂。
不要臉!
師父不爭氣,那就隻有她這個徒弟多操心了,除了幫他照顧家宅,遛狗喂狗,還要負責查看六扇門案件懸賞的消息。因為這個死變態有個規矩,非重案命案要案不接。
如今,好不容易有動靜了,小草也就不想和他計較那麽多,直接將公文遞過去:“你看。”
“女魔頭顏六音,逃至長安,六扇門懸賞重金追捕。”段十一看了眼公文,輕笑了一聲:“這有什麽了不起的?懸賞令,又不是懸疑命案。”
“好歹也算一個案子啊。”小草垮了臉道:“從我拜師之後,還沒辦過案子呢,六扇門裏的人都說這案子隻有你能擺平,我才迫不及待地跑來的嘛。”
段十一放下公文,一臉嚴肅地看著她道:“小草啊,為師教過你的,無論如何,都要保持自己的格調。好比大白,它喜歡吃蔬菜,不喜歡吃肉,就算再餓,它也不會將就,這就是格調。而你,說好了跟著我破大案,就絕對不能挑著小案子做,明白嗎?”
明白個鬼啊!小草磨牙,狗吃蔬菜叫什麽格調,她就是想破案而已,誰說懸賞令就是小案子了?那可是顏六音啊!
江湖人聞之色變的魔頭顏六音,不知何故,殺人無度,且手法幹淨利落,來去無蹤。
段十一這麽牛逼的捕頭,竟然對這麽牛逼的逃犯不感興趣,簡直令人發指。她的案子又泡湯了?
早知道還不如拜李二狗為師,查查誰家牛被誰偷了的案子也好啊!
“人呢,不能活得太累,你看你,天天想著破案,好好的十六歲少女長著一張苦瓜臉。”段十一靠近她一些,修長的手指撚起她一縷青絲,微微歎息:“還是回去重新長長,為師比較喜歡吃冬瓜。”
你才冬瓜,你全家長得都冬瓜!小草憤怒地站了起來:“這日子太無聊了,不是喂狗就是遛狗,我是捕快啊!這過得還不如樓下台子上那個跳**的呢,至少人家瀟灑!”
段十一挑眉:“你想去跳一段兒?”
十分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小草臉色微紅地道:“應該也成。”
“得了吧段小草,醒醒,人家那是**,你上去就是剝苦瓜,可別坑害了消費者,到時候去衙門舉報你,還丟我的人。”段十一眼裏裝著星辰,嘴裏吐的卻是毒液,糊了她一臉:“我說你也該回去了吧?為師這兒眠花宿柳呢,未成年小孩子趕緊回家寫作業啊!”
說完,大腳一踹,直接就將她從天字一號房給踹到了樓下大堂正中央。
也虧得她功夫好,不然就得摔了脖子,然後賴上他一輩子!罵罵咧咧地從大堂舞台上爬起來,小草揉揉屁股,正打算撿起地上的刀,卻發現她身下躺著個人。
嗯?有點眼熟,好像是剛剛在台子上跳**那姑娘。小草湊近她看了看,還好她這一跳及時阻止了她,這身上就剩一件兒小肚兜了,再脫下去可真是少兒不宜。
周圍十分安靜,本來鬧騰著的恩客和姑娘們此刻都僵硬了動作,呆呆地看著小草的位置。
小草覺得奇怪,正想著地上這躺著不動的姑娘是不是要碰她的瓷兒呢,就看見一股子黑血從**姑娘的嘴角流出來,在地上蔓延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
熱鬧的眠花樓寂靜了許久,周圍才響起來一聲聲穿透長安城的尖叫:“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