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岑汐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周閑想抽煙,伸手往口袋裏摸,拿了一根咬在嘴裏,才想起這裏不讓抽煙。
“我和她,不存在‘差點’,是不是愛情,就看有沒有‘差點’這兩個字,我對你,純粹是青春期對異性的好奇,對她是愛情裏的衝動,這個理由,夠不夠?”
他叼著煙,沒點,聲音模模糊糊的,岑汐卻聽得清楚,盡管耳朵裏轟鳴如雷聲。
菜上齊了,一半岑汐愛吃的,一半周閑愛吃的。
周閑愛吃的是岑汐點的。
岑汐愛吃的,周閑說他女朋友菲菲也喜歡吃。
岑汐看著滿桌的菜,一點胃口都沒有,“菲菲......你很喜歡她?”
周閑盯著碗裏的紅燒肉,點頭說是,說完又加了句。
“我們一直在一起,我和你分開多久,就跟她在一起多久,感情很深。”
岑汐又抱著杯子開始喝水,一口接著一口,直到把杯子裏的水喝完,周閑把她的空杯子推到一旁,把筷子塞到她手裏。
“別光顧著喝水,多吃點菜。”
岑汐不動筷,周閑的嘴巴更帶刺。
“岑汐,別惹我生氣,我當年為你付出了多少,你欠了我多少,你心裏都有賬,我想幹什麽,或者我的選擇是什麽,你沒資格反對,你就乖乖聽話,我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知道嗎?”
岑汐還是不動筷,“嫂子還沒來,等嫂子來了再吃吧。”
見不到人,她心裏總有一絲僥幸。
周閑眸如點墨,微揚的唇角薄情至極。
“你嫂子人美心善,早就交代我了,如果她來晚了就讓你先吃,你要是因為她餓著了,她會愧疚,她愧疚我會心疼。”
岑汐靜靜的看了他一會,伸手接過筷子,動作機械的往嘴裏塞了一個青菜,又機械的嚼著。
周閑給她夾了幾道菜,她慢吞吞的全吃了,吃到胃裏難受,臉上微露出猙獰的痛色,周閑搶了她的筷子,又給她倒了杯水。
“喝水。”
她把水喝了,周閑又給她夾菜,嘴裏絮絮叨叨說著他和女朋友的戀愛細節,岑汐小口吃著,吃到胃裏實在受不了,就把筷子放下了。
推開周閑遞來的水,她抬頭,目光直直望進他眸子裏。
“就算......就算你真的喜歡上別人了,隻要你好好的跟我說,隻要你用你的付出要求我,我不會破壞你的愛情,你知道的,當年我很聽話,隻要你說一句,我不會破壞你,就算當時你讓我滾,我也會滾得遠遠的,你一直都知道的。”
她的語氣漸漸急切,“所以,為什麽非要離開?為什麽一定要不告而別?”
周閑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七點二十。
他抬頭,視線望向門口的方向,瞧見那道紫色身影,幽幽道:
“為什麽?因為你容不下菲菲,因為常安留不住菲菲,在你和菲菲之間,我隻能選一個。”
岑汐皺眉,什麽意思?
霍文菲一身紫色洋禮服出現,在服務員的指引下走到周閑旁邊,周閑往裏挪了一個位置,她順勢坐下,扭頭看他,笑盈盈道:
“不是說七點半嗎,你來的倒是早。”
周閑說,跟他那個難纏的小妹妹約了七點半,她覺得時間太晚,就先去參加了個酒會,多交換兩張名片已經七點了,從酒會上匆匆趕過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霍文菲其實早就注意到周閑對麵坐著一個女人,隻是她沒正眼看,先挨著周閑宣示了主權,等跟周閑說完話,才恍若剛發現對麵有人般轉過頭。
“周閑,她就是你那個鄰居小妹妹嗎,好漂亮啊,她......”
霍文菲正眼看岑汐的第一眼,心裏閃過濃鬱的危機感,這是個又漂亮又年輕的姑娘,柳眉杏眼鵝蛋臉,肌膚勝雪,靈動清雅,氣質幽蘭。
屬於那種,男人一眼就喜歡,卻很容易被女人嫉妒排擠的白蓮花長相。
本是打算違心的誇兩句,然後慢慢宣布主權,卻在仔細審視岑汐的長相後,聲音戛然而止。
越是看的仔細,心裏越是有種古怪的念頭,這張臉,她好像在哪見過,莫名的熟悉,但一時間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
直到聽見周閑開口。
“她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鄰居妹妹,叫岑汐,山今岑,潮汐的汐。”
岑汐......熟悉的臉,熟悉的名字,這姑娘,又正好是一身白裙。
霍文菲的記憶回到十八歲那年的生日。
她的生日宴每年都會辦,從來都是順風順水,隻有那一次被破壞了,又正好是十八歲那樣重要的日子,所以記憶尤深。
好好的一個生日,因為一個突然出現的白裙女孩中斷,在她的生日宴哭成那樣子,實在是太晦氣。
母親跟外人說,那是霍榮華的原配岑止荷二婚跟別人生的女兒,不是霍家的孩子,其實母親說謊了。
那突然出現的女孩叫岑汐,是霍榮華和原配岑止荷生的,就是那個小時候來家裏住了不到兩個月就被趕出去的小丫頭。
霍文煜同父同母的親妹妹。
岑汐,纏著周閑的鄰家小妹妹竟然是岑汐!
聽母親說她被她外公帶去常安了,消失了那麽多年,如今竟然又出現了。
小時候就討厭,當年又破壞她的生日,如今又跟她搶男人,真是陰魂不散!
岑汐不記得霍文菲這張臉,對她完全沒印象,但周閑的介紹讓她渾身一震。
“這是我女朋友,霍文菲,榮風集團董事長,霍榮華的千金。”
霍文菲......
哦,霍榮華的繼女,朱清雪的閨女。
霍家,周閑的女朋友竟然是霍家的人!
岑汐覺得自己忽被一道雷劈中了,腦子裏出現一片裂痕,痛的靈魂都開始蜷縮。
握著茶杯的手指劇烈的顫抖,剛添滿的茶水因為晃動濺到手背,她渾然未覺,視線隻在霍文菲臉上停留一瞬,便死死的盯住周閑。
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周閑的那句話。
“為什麽?因為你容不下菲菲,因為常安留不住菲菲,在你和菲菲之間,我隻能選一個。”
初聽這話,她還想為自己辯駁,隻要他喜歡,她不會容不下。
原來,從頭到尾她就是個笑話。
確實,如果知道他愛上了霍家人,她確實容不下,他知道她容不下,所以他跑了,因為他選擇了霍文菲。
這就解釋的通了……
這些年他人間蒸發,他不聯係她,他來南堯,再見麵他冷言冷語的刺激她,原來,都是因為霍文菲。
他知道她恨霍家人,偏偏他愛上了霍家人,為了霍文菲,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所以,他真的沒騙她,他是真的不喜歡她,真的隻把她當妹妹,他是真的跟人跑了。
可笑的是,直到霍文菲出現的前一秒,她還幻想著他是有什麽難言之隱,還幻想著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疏遠她,幻想著她能慢慢的解開他的心結。
原來,他真的,隻是不愛她而已。
在她和霍文菲之間,她又是被拋棄的一個。
胸口似堵了一堆的石頭,岑汐全身如冰凍,臉色慘白毫無血色,周閑的手放在桌上,她顫顫巍巍的去拉他的手。
“周閑,你不能......不能喜歡她。”
周閑不去看她的臉,低著頭要把手撤回來,岑汐使勁握著就是不鬆開,強忍了許久的眼淚控製不住的往下掉,心痛如針紮。
“哥,你可以不喜歡我,你喜歡誰都可以,就是別喜歡她,求你了,哥哥。”
她不想連周閑一起恨。
霍文菲本就嫉恨她,此刻聽到這話哪裏能忍,一杯水全倒在岑汐臉上,厲聲怒喝道:
“你什麽意思?岑汐你為什麽總跟我作對,小時候你就想搶走我的父愛,後來你又破壞我的生日,現在又來跟我搶男人,你就是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周閑看著岑汐臉上的水,喉結滾動,麵色變了又變,最後用力掰開岑汐的手,聲音冷的似嚴冬臘月窗外刮來的疾風。
“我喜歡誰還輪不到你操心,總之,以後別再來煩我。”
他驟然起身,同時握著霍文菲的手腕連同她一起拉起來,霍文菲還想說什麽,後知後覺發現周閑過於暴戾的氣息,到嘴的話又止住,跟著他往外走。
這邊的動靜,在霍文菲潑水的時候就引來眾人關注,餐廳裏一時靜悄悄的。
不遠處,剛從包廂出來的唐非陽碰了碰正在跟客戶交談的秦時曜,低聲遲疑道:
“曜哥,周閑和霍文菲在那,好像還有......岑汐?”
秦時曜今晚有飯局,因為八點半還有一個會,所以來的很早。
五點進包廂,沒喝酒,重要的事情談完,出來將近八點,跟客戶從包廂聊到大廳,準備把人送走就去開會了。
聽到唐非陽的聲音本來沒打算理會,直到聽見‘岑汐’兩個字。
驟然頓足,順著唐非陽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視線在四周掃視一圈,果然看見了從座位上起身拉住周閑的岑汐。
今天周五,是岑汐和周閑約定的時間,所以他們今晚也在這裏吃飯?
那,為什麽霍文菲也在這裏?
看到三人狀態,秦時曜突然想起岑汐問起的‘周閑女朋友’。
“李總,抱歉,我看見個熟人,過去打個招呼,您先走一步,協議擬好後我讓非陽親自給您送去。”
被喚李總的中年男人也朝熱鬧的中心看一眼,見秦時曜眉間忽起的褶皺,有些意外,卻是什麽都沒說,笑著跟他握完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