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裏仰的家人都走了之後,他家的那棟房子如墳場一樣靜寂,石板政府很快出告示將那塊地拍賣出去,所有拍賣得來的錢用來獻給石板慈善機構。很快就有商人出資買下了那塊地,並打算建成一個社區超市,在拆遷前一夜,我悄然來到了那個房子。
房間內暗淡的光線讓我迷失,我摸索著來到裏仰的房間門口,我愣在門口,好久才意識到伸手去尋找開關。在門口的位置我胡亂地按壓著一個個按鈕,燈光出奇不意地亮了起來,我被突然的光亮嚇了一跳,腳步後退差點撞到牆上,我對自己的恐懼感到可笑,手按在胸口的位置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當我再一次抬頭環視四周的時候,我無比驚訝地發現對麵的牆上掛滿了肖像畫,恍惚間,我以為我麵對著是一麵多棱鏡,因為那一張張畫上畫的是我,是的,是我,每一張畫上我的表情我的動作我的姿態我的走路我的衣服都不一樣,但我能確切地分辨出每一張畫都是我,我料想不及,我從未想到裏仰真的會為我畫畫,那隻是少年一個草率的諾言,他竟然牢牢記得,鞠身履行,我曾經以為十四歲,十四歲那年我們並不懂得愛情,我以為我真正愛的人不會是裏仰,永遠都不會是裏仰……
十四歲,從十四歲開始我就是一個多麽傻的女孩啊。
我再一次淚如泉湧,我仰起頭,希冀時光和淚水一樣可以倒流,倒流回去,回到那個倔強少年的時代,他站在爺爺畫室的門口,對著我信誓旦旦地說,以後要是我愛別人了,他一定會為我畫畫……
是啊,我怎麽就真的愛上了別人了呢,我怎麽就真的舍得離裏仰而去了呢,我怎麽就真的不相信十四歲是有愛情的,我應該相信的。我應該相信十四歲的愛情會像一棵茁壯成長的香樟樹一樣,它一定會枝繁葉茂的,它一定會根係紮實,永不動搖的。
我撲倒在了裏仰的**,我深情地吸吮他的氣味,我想象他會在這張**畫畫嗎?他開著燈?逆著光?他是否忘記了在夜色加深的時候給自己披一條外衣?他鼻子發紅,眼光閃亮,懷抱溫暖……
再抱一抱我好嗎,裏仰!
我想念你!我想念你!想念你!我突然發瘋一樣從**爬起來,將牆上的畫一張張全部扯了下來,撕得了粉碎,地麵上很快就如雪花般鋪滿了碎紙片,終於,我疲倦地癱倒在地上。
我不知道我是什麽睡去的,我也不知道我為何會醒來,燈不知道什麽熄滅了,我如臨夢境般注視著滿地的碎片,感到一陣不可抑製地空落,仿佛有什麽東西永遠地從我心髒中被割走了,我心肌絞痛,驚恐萬分,借著月光,滿地尋找支離破碎的碎片試圖拚回那一張張回憶和思念……但破鏡還能重圓嗎?我恍惚抬頭,凝望向窗外那彎明月,沒有了裏仰,我想在這個世界上大抵隻有月光才是我唯一能夠分享的幸福了。一股冰涼的幸福逐漸讓我平靜了下來。
我將所有的碎片收進了一個盒子。曆經多年,我們不曾分離。
那晚,月光見證了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