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詩傳 燃文

這一天大概真的是舊友重逢的好日子,獨孤策搞出來的晚宴上,張玉書赫然在座,雖說位置比較靠後,但是看他的樣子,已經跟好幾個年輕的公子哥打成了一片,見得裴宣進來,張玉書抬頭衝著裴宣一笑。

侯希白一愣:“阿宣,那位是你的舊友?”

裴宣點了點頭,說道:“之前遇到過,名叫張玉書,是河東張氏家的子弟,張須陀張大將軍的族侄!”

侯希白大冬天地繼續搖晃著自己那把美人扇,笑道:“既然阿宣這般說,可見此人也不同凡俗之流,希白倒是也想結識一下,還請阿宣引見才是!”張須陀可是鼎鼎大名,武功兵法都極為驚人,之前北伐遼東,若是有張須陀出麵,隻怕也不會鬧到那般結局。隻是這也是難免的事情,河東張氏隻能說是地方上的豪強,若非出了個張須陀,再人多勢眾,還是寒門庶族罷了。張須陀早年因為出身的問題,盡管戰功赫赫,但是還是極為困頓,楊廣算是張須陀的伯樂,或者這樣說,楊廣真心信任的人,多半反而是寒門出身的將領,而不是那些世家門閥出來的武將,因此,他禦駕親征,不敢讓那些門閥中人留在中原,生怕他們搞出什麽禍端來,卻是命張須陀帶著一眾兵馬四處平叛,張須陀也沒有辜負楊廣的信任,一直東奔西走,四處鎮壓那些反賊,屢戰屢勝。張須陀在軍方威名赫赫,不知多少將領受過他的恩惠,有著張須陀這個牌號,若是張玉書有意從軍,將會比別人更加順利晉升。

裴宣笑道:“這有何難!”他也樂於給張玉書引薦侯希白這樣的人物,侯希白看著不過是江湖散人,但是其人脈還有影響力卻是不可忽視的,一般的世家公子,若不是嫡係嫡出重點培養的對象,在這一點上,也未必能比得上侯希白。

一邊說著,裴宣直接走到了張玉書那邊,張玉書已經站了起來,笑道:“一段時間不見,阿宣你闖下好大名頭!”

“不過是虛名罷了,不足掛!”裴宣也是含笑道,“我旁邊這位才是大名鼎鼎呢!”

“在下張玉書,不知兄台是?”張玉書也知機得很,當即拱手對著侯希白問道。

侯希白這會兒時間,也已經仔細打量了一番張玉書,張玉書身材高大,儀表堂堂,雖說看他的模樣,武功在他看來隻能說是粗淺,但是,卻有著一身卓然的氣度,揮灑自如,眉眼間竟是帶著一些霸氣,這讓侯希白心中不由暗讚了一聲,不過此時的他,也就是當張玉書是大將之才罷了,並無其他想法,因此也是拱手說道:“原來是張兄,在下侯希白,有幸識得張兄,真是幸甚!”

“原來是多情公子當麵,卻是張某失禮了!”張玉書顯然做了不少功課,在這個高武世界裏,朝堂上的人,你可以認不全,但是江湖上有名的人士,你都得知道一些才行,雖說這會兒還沒多少人知道侯希白出身花間派,但是,這事卻是瞞不過樓觀道天師道的,因此,張玉書立刻就聯想到了當年名噪一時,至今依舊保持著很大威名的邪王石之軒,侯希白能被石之軒收為弟子,自然也有其過人之處,因此自然不會被侯希白這副風流多情的表麵所迷惑,心中卻是暗自生出些許警惕之意來。

兩人你來我往地客氣著的時候,獨孤策已經帶著幾個人過來了,隨行的還有一個生得很是明媚動人的少女。那少女不過十五六歲的光景,穿著一身緊身的紅色勁裝,勾勒出了少女發育非常良好的身材。

“那便是鳳小姐了!”侯希白的眼中帶著欣賞之色,此時的他,還沒有遇到師妃暄,對於天下的女子,也就是當做一朵鮮妍的花,欣賞有之,卻不會心動。

張玉書眼中也閃過一絲驚豔,不得不說,獨孤家的血統很不錯,獨孤信在史書上就明確地說他美容儀,少年的時候便被稱作獨孤郎,那年頭所謂的璧人,指的不是什麽美女,就是獨孤信。獨孤信自己是有名的美男子,女兒也不差,他後世最為人稱道的就是他四個女兒,三個做了皇後。而且還是三個朝廷的皇後,當然,其中一個是追封的,那是李淵的生母獨孤氏。不過這會兒,他幾個女兒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獨孤家小一輩的人,差不多都繼承了獨孤信的部分容貌,獨孤鳳更是其中佼佼者,美貌鮮妍,宛若明珠生輝,堪稱光彩照人。便是獨孤策,除了稍微胖了些,其實長得也是一表人才,隻不過比較起來,這人看著光鮮,肚子裏卻沒什麽貨色,武功勉強還算拿得出手,論起人品什麽的來,也隻能嗬嗬了。

這年頭的女子,並無什麽不可拋頭露麵的說法,隋唐之時,胡風未去,女子相對自由,尤其在這樣的高武世界,有著武功的因素,女子,尤其是會武功的女子當真是能頂半邊天,獨孤家更是如此,當家作主的便是尤楚紅這位宗師級的老太太。獨孤鳳性情高傲,也有些刁蠻任性,尋常的時候,也常常在長安打馬過世,追著人家比武什麽都是尋常的事情。她雖說是女子,習武的資質在同輩人眼裏卻是數一數二的,本身也是近乎武癡,因此,長安城內外,竟是沒幾個人不認識她的。

獨孤鳳這會兒出現,全場的人多半都有些驚豔之意,也有一些吃過獨孤鳳苦頭的人暗自叫苦,不過麵上卻都是一副極為榮幸的模樣。

獨孤鳳一向極為好強,這會兒跟著獨孤策過來,卻根本不買獨孤策的麵子,獨孤策心裏也是不爽,他是閥主獨孤峰的兒子,獨孤鳳卻不過是獨孤峰的庶弟的女兒,偏偏獨孤鳳得了尤楚紅的青眼,便是他,對這個堂妹也得顧忌三分,這次獨孤鳳自己吵著要跟過來,結果出來之後,對他又這般不假辭色,自然叫獨孤策很是不爽。

獨孤策直接給獨孤鳳安排了位置,然後便宣布開席。

很快,便有絲竹之聲想起,又有一隊穿著輕薄的輕紗舞衣的少女在場中翩然起舞,中間一個少女一邊舞動,一邊唱道:“紅滿苔階綠滿枝,杜宇聲聲,杜宇聲悲!**未久又分離,彩鳳孤飛,彩鳳孤棲。 別後相思是幾時?後會難知?後會難期?此情何以表相思?一首情詞,一首情詩。 雨打梨花深閉門,孤負青春,虛負青春!賞心樂事共誰論?花下**,月下**。 愁聚眉峰盡日顰,千點啼痕,萬點啼痕;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侯希白一邊聽,一邊笑道:“都說希白是多情公子,阿宣卻也是不遑相讓啊!這等情思,極盡纏綿悱惻之意,難怪聽說長安行首大家,不惜千金,但求阿宣一夕之歡了!”說著,斜睨了裴宣一眼,眼中盡是揶揄之色。

裴宣也不甘示弱,笑吟吟道:“不過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罷了,不比希白,對女兒家的心思那般了解!”

兩人正在鬥嘴,那邊獨孤鳳因為一心練武的緣故,盡管年紀不小了,某種意義上,卻很是不解風情,這會兒聽得索然無味,等到那邊剛剛歌舞完畢的時候,便開口道:“沒有別的帶勁一點的嗎?這個聽起來真是叫人提不起精神來!”

在場的人不由啞然,獨孤策在一邊說道:“堂妹莫急,今兒謫仙人裴公子也在呢,不如請裴公子上來一敘?”

獨孤鳳打起了精神,忙道:“真的,在哪兒呢?”這般言辭放在別人身上顯得頗為無禮,放到她身上,竟是顯出一些少女的天真可愛來。

旁邊侯希白笑著推著裴宣,低聲道:“美人情重啊!”

裴宣白了他一眼,不過卻是站了起來,拱了拱手,淡淡地說道:“裴某見過鳳小姐!”不論是身為裴矩之子,還是身為樓管道的真傳弟子,再加上他此時的名聲,他都沒有討好獨孤家的必要,因此態度頗為自然。

獨孤鳳好奇地打量著裴宣,雖說多年前見過一麵,但是幾年下來,大家長大了不少,哪裏還能有什麽印象,隻是說道:“原來你便是那謫仙人!聽說你擅長詩詞,不知今日可有詩詞傳世呢?”

裴宣微微一笑,反問道:“鳳小姐出題便是了!”

見裴宣口氣極大,獨孤鳳頓時起了好勝之心,想了想最近聽說過的裴宣的詩詞,裴宣這些日子以來,一般也就是參加各種宴會,無非是各種祝酒詞,講的無非是及時行樂,還有就是一些遊仙詩罷了。因此,眼睛一轉,便說道:“聖上今年征討高麗不過,打算來年再戰,裴公子卻是如何想呢?”

裴宣愕然,見獨孤鳳眼中閃過狡黠之色,他很快反應過來,心中一動,便長聲吟道:“去年戰,無定河,今年戰,遼河畔。洗兵條支海上波,放馬天山雪中草。萬裏長征戰,三軍盡衰老。匈奴以殺戮為耕作,古來唯見白骨黃沙田。秦家築城避胡處,漢家還有烽火燃。烽火燃不息,征戰無已時。野戰格鬥死,敗馬號鳴向天悲。鳥鳶啄人腸,銜飛上掛枯樹枝。士卒塗草莽,將軍空爾為。乃知兵者是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