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第一百七十一章弱質
乾隆合上最後一本奏章的時候，夜已經深了。雲妍小心的將手上的活計放下，起身到西次間的小火爐上為乾隆端來一直燉在那裏的冰糖銀耳。乾隆背著手在屋子裏踱來踱去，看上去好生悠閑，雲妍卻敏銳的察覺到他神情上的猶豫。
雲妍將玉碗遞給乾隆，看著乾隆的眼睛，“皇上還有心事？”
乾隆接過碗，用匙子在碗裏調了調，喝了一口，然後說，“今天去給皇額娘請安，她說起蘭貴人，懂事知禮，是個安分的，如今在圓明園尚能將就，等回了宮還是要尋個妥當的地方安置才是。”
雲妍道，“太後說的是，蘭貴人在長春仙館本就是權宜之計，也是想著她與太後同出一族，多少是個安慰。但規矩畢竟不可變，蘭貴人也是時候該挪出來了。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乾隆皺眉道，“朕什麽時候管過這些事情，你看著辦就好！”
“話雖如此，您也要體諒一下太後的心境，到底也是娘家人。蘭貴人的日子好過些，太後自然高興。”雲妍勸道。
“這幾日，朕正想著讓人把翊坤宮收拾出來，又覺得宮中沒誰有分量能住進去的。看來……”乾隆停了停，連舀了幾匙子，把一碗冰糖銀耳吃下一大半，隨後把玉碗往炕桌上一頓，主意定了，目光深沉的說，“明日，你讓蘭貴人住到景陽宮吧！”
“景陽宮？”雲妍的目光有些驚奇，但臉上的笑容和眼裏的神采，分明又表現出對皇帝的百般信任，“可是您之前還想著讓愉妃教導柏官女子，再加上一個蘭貴人，隻怕愉妃心有餘而力不足。”
“柏官女子？”乾隆回想了片刻，“是怡嬪的妹妹？”
“正是。”雲妍答道，“她進宮也有些時候了，怡嬪身子不好，您便給了她妹妹這個恩典。”
擺擺手，乾隆隨口吩咐，“既然如此，就讓柏氏去永和宮吧！朕看婉嬪是個不錯的，有她教導，柏氏也算是有福氣。”
既然乾隆已經拿定了主意，雲妍也不再反駁，柔順的上前一步，替乾隆更衣，伺候安置。
這一夜卻不是個安生的。
雲妍躺在**，眼睛炯炯地盯著帳頂沒有一絲睡意，輾轉反側間隻是覺得不安，想要起身去看看幾個孩子，又顧忌著身邊熟睡的乾隆而不敢動彈。
“姑姑，要不我過去瞧瞧？”坐夜綠蔭聽見寢殿裏傳來的細微動靜，轉頭問青梅。皇後的心事，除了幾個小主子也沒旁的了。
“要是驚醒了皇上就不好了。”青梅臉色淡淡，“那邊也有人伺候。”
“可是今兒個主子特意叮囑讓五公主遲些睡，萬歲爺在這兒，五公主能聽話嗎？”綠蔭反倒站起身，“姑姑，公主的嬤嬤這個時候隻怕也不能進寢殿了，我過去偷偷瞧一眼吧！”
青梅看了她一眼，“那還不快去！”
“嗯。”綠蔭答應著出了門，想來這個時候，除了貼身伺候的小丫頭，老人們隻怕都歇了。公主身子一向弱，今天吃了那麽多，主子怎麽能放心。要是沒有皇上在，隻怕公主今天也不會這麽任性。
“額娘……”熟睡的多西琿幾乎是呻|吟著醒來，揉眼睛看見身邊一片漆黑，愣怔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叫人，“嬤嬤……”
“怎麽了？”綠蔭正好這個時候過來，急忙上前幾步，“公主是要更衣嗎？”
“我肚子疼。”多西琿坐起身子，“好疼。”
“以前疼過嗎？”綠蔭臉色一白，“來人，快去叫嬤嬤們。”
“嗻。”守夜的小丫頭滿臉驚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片刻之後就帶著多西琿的幾個教養嬤嬤進來。
“公主？”嬤嬤們匆匆過來，綠蔭已經將多西琿裹在了被子裏，有些不安，更多的卻是擔心，“綠蔭姑娘，五公主這是怎麽了？”
“公主說她肚子疼。”綠蔭憂心忡忡地看著臉色早已不複下午時紅潤的多西琿，“公主，怎麽不舒服，快說給嬤嬤們聽。”
“難受。”多西琿的眼淚都快要下來了，“我要額娘……我要阿瑪……”
綠蔭也是看著多西琿長大的，這會兒她一副病嬌嬌的模樣，早都心疼的受不住了，“嬤嬤，這得趕緊傳太醫吧！”
伺候多西琿的幾個人臉色灰白地點點頭，說不出一句話。
夜半更深，乾隆睡得正熟，寢殿外跑來了兩個人。
“主子爺，皇後主子……”值夜的寇三問清了事情，也不敢耽擱，連忙隔了帳子叫人。
原本就沒有睡著的雲妍立刻坐了起來，“怎麽了？”
寇三的聲音裏多了一絲焦急，“回皇上話，五公主那邊來報，公主突然腹痛難忍。”
“什麽！”雲妍失聲喊了出來，一把扯開床帳，死死地盯著寇三，一字一頓地說，“你再說一遍。”
被雲妍驚醒的乾隆，也半坐了起來，“皇後？”
寇三被皇後的目光嚇得有點結巴，卻還是把話又說了一遍，“回主子爺，皇後主子的話，剛剛嬤嬤們來報，五公主腹痛難忍。”
這下乾隆清醒了，呆了片刻，迅速起身穿衣。雲妍一把抓住旁邊掛著的外袍披在身上，沒穿宮鞋，換了一雙平底的繡花鞋。怕吱嘎作響的鞋底會驚醒熟睡的十三，要是半夜折騰得受了涼，又是一場風波。
乾隆還將五公主身邊來報信的嬤嬤叫了進來，“公主怎麽樣？宣太醫了嗎？”
“宣了。”
“太醫怎麽說？”
“太醫還沒到。”那嬤嬤都快瘋了，這公主下午還好好的，晚上就腹痛難忍了。好麽，這上下天光誰不知道，五公主就是皇上的心尖尖。這下完了，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人隻怕又要挨上一頓板子了。
果然，乾隆聽了抬腳就踹，“混賬東西，朕要你們何用，居然連公主都伺候不好！”
“皇上息怒，還是先看看五公主為重。”寇三見乾隆踹翻了嬤嬤，還想再加幾腳，頭皮發麻，趕緊勸道。
乾隆剛才也是怒極攻心，氣發出去，人就清醒了一些。一邊往外走，一邊叫人，“寇三，傳朕的口諭，讓太醫院擅長兒科的太醫都過來。”
這個時候，雲妍早已到了多西琿身邊。
“額娘……”看見雲妍披頭散發，也不帶人就這麽穿了進來，多西琿眼淚汪汪地伸出手要抱。
綠蔭將這邊寢殿的蠟燭都點了起來，隻怕有哪處不夠亮堂，影響了太醫的看診。
“多西琿，還難受嗎？額娘在這兒啊。”雲妍將多西琿抱得緊緊，聲音低低地說道，炙熱的體溫隔著薄薄的衣衫傳給彼此。
“額娘，好疼……”多西琿一臉的可憐巴巴。
乾隆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多西琿還有哪裏難受？”他側坐在多西琿床邊，握住小女兒幼嫩的小手。
多西琿搖搖頭，“皇阿瑪……隻有肚子疼。”
雲妍將多西琿半抱在懷裏，輕輕替她揉著小肚子，希望多少能讓女兒好受些。
太醫院值班的太醫都已經到齊了，他們已經都診了脈，正在開會研究，開個什麽藥方才成。
“皇上，您去問問怎麽回事，這裏有我。”多西琿突然地鬧病，讓帝後二人都有些慌了手腳，畢竟下午的時候，女兒還是活蹦亂跳的。夜裏就難受的睡不著覺，任是哪個做父母的也回不了神。
乾隆沉默地點點頭，拍了拍雲妍的手，起身轉出門。
正在開會的四個太醫一見他都跪下請安，乾隆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直接問道，“說說吧，公主到底是怎麽了？折騰地這麽厲害。”
四個太醫對看了一眼，還是推了喬太醫出來回話，“回皇上話，五公主並無大礙……”
“無大礙？”
“是，乃是脾胃虛弱，未曾消化便入睡所致。”喬太醫自己都無語，出去轉兩圈，去解手兩次就能解決的問題，硬是鬧成這樣。
“一群沒用的奴才！”乾隆吹胡子瞪眼地罵了一句。
喝了藥，多西琿安分了許多，乖乖巧巧地躺在雲妍懷裏，任由母親給她揉肚子，“額娘，多西琿又貪吃了……”
雲妍微微歎口氣，“你自己知道就好。”
多西琿想反駁，可是肚子又開始疼了，趕緊由綠蔭抱著去了。
乾隆從外麵走了進來，“多西琿呢？”
雲妍起身相迎，“去更衣了。”
“這個……”乾隆看著雲妍淡淡的麵容，有些尷尬，“太醫說了，多西琿這就是吃的多了，沒消化就睡，所以才難受的。朕已經罰過那些不長眼的奴才了，你就放心吧。”
“多謝皇上。“雲妍抿嘴笑笑，“時辰也不早了，我伺候您再歇會兒？”
乾隆看了看多西琿出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桌子上立著的西洋鍾，點頭道，“也好。”
雲妍跟在乾隆身後，回到了寢殿。
“今晚上折騰的這麽大，明兒太後一定會問，你當心些，別讓多西琿受委屈。”臨睡前乾隆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話。
雲妍一怔，應了下來。
哦哦哦，可憐的小公主，白天剛嘚瑟完晚上就得吃苦，啊哈哈……
我很公平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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