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第一百七十八章信任
雲妍已經坐在了亭子裏，傅恒站在一旁，亭子外麵的不遠處，福康安正壓低了聲音給多西琿賠禮道歉。
周圍伺候的人不少，然而距離皇後和忠勇公都有一段距離，秋風偶爾能送來一點點細碎的聲音，卻分不清到底說的是什麽。隻是瞧著，氣氛倒是緩和。
“不過是忠君之事罷了，當不得你如此。“傅恒輕聲道。
雲妍此時對傅恒倒的確是感激之意占了上風，“難得有個空子，兜來兜去的有什麽意思。“
傅恒苦笑，今天這是怎麽了，大家倒是都喜歡上直來直往了。
“你先前說的話，我都記在心裏。”雲妍的話說的很慢，也很艱難，“隻是，隻是十二他終究是不同的……”
傅恒緩緩地歎了口氣，“人心都是偏的，別做的太明顯就成。”
“十二……我私心裏總恨不得能將這世上最好的東西捧到他麵前，由著他挑才好。”雲妍一字一句地說道，“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個兒傻，都不是頭一回了，怎麽還老是記不住教訓。總舍不得孩子們去吃苦，哪怕腦子裏明白，是對他好的事情，可就是……就是……舍不得……”
傅恒心底一沉，這是最怕遇到的情形，“可是十阿哥……”
“我知道！”雲妍快速打斷了傅恒將要說出口地話，與之前說起十二時的猶豫艱難完全不同，“皇上不喜歡永珣，嫌他礙眼，也不喜歡永璂，覺得他愚笨。多西琿和永璟倒是入了他的眼，偏偏一個是公主，另一個連我這個做額娘的，都不能肯定他能不能平安成人。”
傅恒猶豫著往前跨了一步，“皇上要我留下來，也是為了南海子的事情。”
雲妍抬起頭，看著傅恒。
傅恒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神情裏流露出的企盼到底是真是假，但他更知道，事到如今，他們幾乎已經很難分得清楚了。
“真的？你不不許騙我，不然我讓皇阿瑪打你板子！”清越的童聲傳了進來，雲妍臉色一變，傅恒的眸光更幽深了。
“不是十阿哥。”
雲妍臉上是明顯的迷惑。
“十二阿哥受驚的事情，不是十阿哥。”傅恒重複道，他不能長時間的直視皇後，隻能將視線下移。雲妍方才還緊握在一起的手略鬆了鬆，傅恒放心了許多。
雲妍的聲線倒是依舊平和，“那是……”
傅恒看向亭外，“十阿哥最開始也不過是想著少護著十二阿哥一點，好讓他明白一些事情，誰又能知道最後的結果是那樣？你一點，我一點，最後的結果就是驚動了宮裏，驚動了皇上。”
果然如此，印證了心中的猜測，雲妍並沒有揪著不放，這就是所謂的“嫡子”。
“在宮裏的時候，十二被我養的的確天真了些……永珣也是防患於未然。”不管感情上能不能接受，理智上，雲妍總是明白的，“這次出去，永璂年幼懵懂，許多事情都不明白。這次出去，能有這麽大的長進，我確實是應該謝謝你。”
傅恒想起了什麽，思索片刻方道，“十二阿哥一直是跟在你身邊的？”
雲妍點點頭，流露出幾分沮喪之意，“到底是深宮婦人，讓你見笑了。”
“他是個懂事的孩子。”傅恒的口氣意味深長，“你若是放心，便將他交給我吧。”
雲妍掂量了一會兒，“皇上……”
“慢慢來就是了。”傅恒道，“難道還缺這些功夫？”
雲妍的嘴角露出一絲奇怪的微笑，“你說的是，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
沉默。
“……未來會如何，我們誰都沒有辦法預料，雲妍。如果將一切想的太過於樂觀，它就會讓現實來狠狠地嘲笑你！是的，我不否認，我永遠不會讓富察家陷入險境，但是我也知道永遠的獨善其身，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即使真的能，那也不是我用來逃避現實的借口……”
雲妍沒有開口，靜靜地聽著。
“時間——它才是真正的可怕。它的破壞力是強大到可以無情的毀滅掉所有的美好與未來。所以沒有什麽是值得用時間來換取的。”
雲妍的神色很是平靜，隻是她的聲音卻很是鄭重，“我明白。”
傅恒深深地看了雲妍一眼，“不知道為什麽，我似乎總在你麵前暈暈乎乎地做些傻事。”
雲妍重重歎了口氣，“傅恒，我那個從來不覺得你在我麵前做的都是傻事。你的骨髓，你的血脈裏那是富察氏的家族利益，作為皇上的重臣，你也從來都不缺乏智謀和機警，更有你自己的驕傲和原則。”
“我們還有什麽好說的呢……”幽幽一歎隨風而逝，傅恒甚至都不能確定這句話到底是雲妍說的，還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雲妍站了起來，看向女兒與福康安所在的地方，尚不知世事的稚齡兒女，縱是有矛盾，又能是什麽呢？片刻間不就忘到了腦後。“
“你真的確定？”多西琿的小臉上滿是狐疑。
福康安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我騙你做什麽，真的。再說，就算你不相信我，總也要相信皇上吧，他老人家可是最愛喝豆汁的，我以前喜歡的那家老店的大師傅就進了禦膳房，專門給皇上做豆汁呢！”
多西琿回想了一下，“可是我和阿瑪一起吃飯的時候，從來沒見過啊。最常備著的是燕窩粥才對。”
福康安不以為意道，“許是皇後主子不愛那個？不然，你也不會聽都沒聽過了。”
多西琿信服的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早膳的時候皇阿瑪還說我和他的口味最相似了。”
福康安慫恿道，“所以你去求皇上讓你試試嘛，反正就是早膳換一個品種罷了。豆汁最是解膩，你也不用因為一口吃食那麽可憐巴巴啦！”
多西琿的眼珠子咕嚕嚕的轉，大眼睛彎了起來，就像福康安在南巡的時候見過的豆莢一樣，烏黑的眸子仿佛包含了天上所有的星光，就像看起來不起眼的黑珍珠，被放到了陽光的直射下，突然變得璀璨而光彩奪目。紅潤的嘴角若隱若現的露出一個梨渦兒，白生生的臉頰處笑紋劃出一個美好的弧度。就好像……就好像一朵美麗的鮮花驟然開放，充滿了勃勃的生機。
福康安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滿耳朵都是不停的噗通聲。
多西琿茫然無知此刻福康安的反應，她仍然笑的一臉天真爛漫，“好啊，福康安，你笑話我！要是你說的這個豆汁不管用的話，我還會再找你的，到時候……”作勢揮了揮自己的小拳頭，“可不會像今天這麽容易啦！
福康安卻沒有聽見多西琿到底在說什麽，他隻是直愣愣的看著多西琿粉妝玉琢的小臉，直覺不妙，甚至有些驚恐與後悔，他就知道和眼前這個嬌氣包扯在一起從來不會有好結果！
好在福康安的失態並沒有維持多久，乾隆的肩輿朝著這個方向過來了。
入夜，上下天光。
多西琿正笑嘻嘻的趴在乾隆懷裏，纏著他不放，“皇阿瑪，您就答應女兒吧……您忍心看著女兒以後可憐巴巴的看著肉卻不能吃嗎？皇阿瑪……”
雲妍身著一件淡綠色的綿綢紗質地的寢衣，小紐扣都是有著淡淡光暈的無暇明珠。領襟的邊子上都是用上好的陰線滾出來繡邊，最是細軟精致。
“好了，多西琿，又在纏著你皇阿瑪做什麽呢？”雲妍坐在乾隆身側，伸手欲將多西琿接過。
乾隆倒是樂了，“你們母女今兒個這是怎麽了？從裏到外都得是一樣的？”
提起這事，雲妍就沒好氣，“還不是您的寶貝閨女，新想出來的法子，要博您歡心呢！連我這個當額娘的都被她使喚了好一陣子。”
乾隆笑道，“多西琿一向得朕歡心，何必費這麽多心思，可是有人說了什麽？”話到最後，竟然有了幾分嚴厲。
雲妍戳了戳多西琿的小腦袋，“您還是問問自己閨女今天幹了什麽好事吧！”
乾隆轉向女兒，多西琿的小手絞在一起，就是不抬頭。
皇太後的話，在乾隆的腦海中又浮現了出來——皇後不是個安分的！
雲妍自然是不知道乾隆心裏在想些什麽，但她卻是了解乾隆性子的，等著乾隆生了疑心卻不打消，最後倒黴的肯定是自己。
“方才在人家忠勇公麵前不是還理直氣壯的，怎麽到了自己親阿瑪麵前，倒是學會害羞了？”雲妍笑道。
“這和傅恒又有什麽關係？”乾隆聲音微沉。
不是為了多西琿？雲妍暗想，臉上自是不動聲色，很是無奈道，“皇上是不知道您閨女兒今天做了什麽好事兒，當著人家忠勇公的麵，把人家嫡子推了個四腳朝天。還指名道姓的說人家是大壞蛋，她不喜歡。”
多西琿聽了雲妍的轉述，立馬跳了起來，“才不是！”
一番顛三倒四的敘述再加上跟著多西琿的宮女的補充，帝後兩個這才明白兩個小人到底是怎麽結下了這麽大的仇怨。
福康安果然是隻小色狼，人家多西琿這個時候還沒過兩周歲生日呢，他滿打滿算才五歲半而已……
更何況，具有禍國殃民潛質的小美女，這個時候還是半禿呀！
色狼，你的口味實在是太重了，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