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二章嬤嬤

喜塔臘氏安靜的等在鍾粹宮偏殿,等待皇後的召見。

盞茶功夫,皇後身邊的大宮女便宣了喜塔臘氏,請過安後,喜塔臘氏眼光快速的掃過皇後,幾乎失態。不過是數月功夫,皇後居然瘦成了那個樣子。

“主子,您這是……”喜塔臘氏方說道一半便醒悟過來失禮之處,連忙住口。

皇後看著喜塔臘氏小心翼翼的樣子倒是微微一笑,道:“你也不必如此小心謹慎,隻是苦夏而已,不礙的。”抿了一口茶後,又接著道,“不過小心謹慎也是對的,特別是在這個時候!”皇後特別在最後一句話上加重了語氣。

喜塔臘氏一個激靈,忙道:“這是自然。主子放心,奴才明白的。”

喜塔臘氏是皇後的弟弟烏拉那拉·五格的嫡妻,倘在民間的話,皇後也算是喜塔臘氏的大姑子了。皇後一向寵愛幼弟,自然愛屋及烏的對這個弟媳也是極好,從來沒有說過重話,今日如此例外卻是因為前不久,五格犯的一個事兒。

那是在怡親王的葬禮上,五格也不知是怎麽回事,表現的極為冷淡,偏偏這事兒讓萬歲爺知道了,不但叱責了五格,連皇後也跟著吃了不小的掛落。原本就低調的皇後一脈,自此更是加緊了尾巴。

皇後看了一眼低頭安靜地坐在繡墩上的喜塔臘氏,揮手讓眾人退下,方緩緩開口道:“上次說的事情怎麽樣了?”

喜塔臘氏忙回到:“回主子,烏拉那拉全族今年共有四位格格參選。”從懷中拿出一遝細紙,遞給皇後,續道:“奴才已經派人看過了,這是幾位格格家族的詳細資料,請主子參詳。”說罷,靜靜的退到一旁。

皇後慢慢的將手中的紙翻了一遍,放下後,緩緩合上眼,卻是不發一言。

一時間,偌大的鍾粹宮裏靜悄悄的,隻能聽得見皇後和喜塔臘氏呼吸的聲音。

喜塔臘氏心中暗急,隻是不好說話。

“這裏麵的人,你每個都看過了?”過了半晌,皇後才又開口道。

喜塔臘氏趕忙回道:“回主子,是,奴才是派了心腹下人一個個仔細看過的。”

皇後卻半睜了眼,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我看這兩位位格格都不錯,隻是,似乎和咱們本枝太近了點。”說著,從手中抽出大半遝紙,放在炕桌上,指給喜塔臘氏。

喜塔臘氏不明其意,囁嚅道:“主子……”

皇後看了看有些惶惶不安的喜塔臘氏,微微歎了口氣,“過來吧!”

喜塔臘氏順著皇後所指,斜簽著身子坐在了皇後身邊。

皇後撐起半邊身子,細細地看著喜塔臘氏,直到她有些坐臥不安,方才收回視線。

“我還記得當年你剛剛嫁給五格時候的樣子,一晃眼,這麽多年都過去了……”皇後一開口卻提起了往事。

喜塔臘氏有些驚訝,忙道,“奴才也記得當年第一次見到主子時的樣子呢,主子和當年比幾乎一點沒變。”

皇後有些訝異的看了喜塔臘氏一眼,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的嘴皮子什麽時候也這般厲害了?”看到喜塔臘氏又要開口,揮了揮手,“今兒我難得想說說話,你仔細聽著就好。”

“當年你嫁進烏拉那拉家的時候,也不過才十五歲,雖然比五格略大點兒,也還是小丫頭一個,但極規矩。看著你的時候,我就在想,當年我嫁給爺的時候,是不是在別人眼中,就是你的樣子?”

“我十四歲嫁進了皇家,大半輩子都在這裏麵熬,開始的時候,是李氏,後來是年氏,現在又有了劉氏,一直在變。有弘暉的時候還能指望以後,後來什麽都沒了。唯一能靠的就是爺,哪怕隻有對嫡妻的敬,我也隻能受著,然後表現出他希望的正室的樣子。”

“我的身子現在是越來越不好了,聽我把話說完!”皇後製止了慌忙之間就要開口的喜塔臘氏,“烏拉那拉氏現在還能有我看著,以後呢?就算爺願意看顧,可是人心啊,都是易變的,何況現在爺他也未必願意顧著烏拉那拉一族。別說我了,就是當年的年氏,年家也沒能站住。”

“弟妹,烏拉那拉氏固然沒有出過年羹堯,但也不能出隆科多。”皇後慘然一笑,“弟妹,記住,永遠不要讓自己站在最前麵!”

“三十多年了,這是我記住的最重要的一句話,你也要記住,家裏都要記住!”

喜塔臘氏出宮的時候,皇後的話,依然在腦子裏回響。

回到府裏的時候,五格正在大房等著她。

卸去大衣裳後,喜塔臘氏慢慢的將皇後所說的話,一句一句的說給了五格聽。

“主子的意思是,咱們原本看上的那兩家怕是不行了。”喜塔臘氏說著看了五格一眼,見他沒反應,續道,“和咱們本枝太近了,那位(指四阿哥弘曆)畢竟不是從主子的肚子裏爬出來,縱是親近也有限。主子在,還能有個麵子,可是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萬一出了什麽事兒,牽連起來,咱們怕是難辭其咎,不如挑個離得遠的,家世也不顯的,既不紮了萬歲爺的眼,也不會有麻煩。”喜塔臘氏壓低聲音,“不管怎麽說,都姓烏拉那拉,榮耀了,咱們有光,不顯了,咱們無過!”

“爺,主子要咱們記住了:進可攻,退可守,明哲保身!”

夫妻兩個又合計了半宿,才定了下來。

第二天,五格秘密的派人將剩下的兩個家世不高的格格重新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記下來後,等著喜塔臘氏下次進宮的時候帶給皇後主子看。

又過數日,喜塔臘氏遞了牌子進宮,依然是兩人單獨的密談。

這次出宮,喜塔臘氏的表情明顯比之上次要輕鬆許多,隨後,五格府上繼續低調平靜的生存在京城。隻是若是有心人的話,還是可以發現,五格家與烏拉那拉氏族長交往的次數比之往常多了不少。

那爾布一向是個清閑人,除了在選秀的時候比較忙亂之外,平時絕對是悠閑度日的。今年卻是個例外,烏拉那拉氏的族長已經請了他好幾次,往年除了選秀的時候極少如此,雖然那爾布與妻子考慮之後認為族長對雲妍的前程不見得有什麽大想法,但族長的過分熱情還是讓那爾布有些心驚膽戰。

這日,那爾布依舊從從族長那裏回來,與以往不同的是,他的身後跟了一輛馬車。進了正門後,那爾布命人將車裏的人帶到瓜爾佳氏那裏,由她處置後,回到了書房,一直帶到晚飯方才出來。

吃過飯,瓜爾佳氏留下了雲妍,那爾布帶著雲妍的兩個兄弟去了前麵。

瓜爾佳氏看著自小護著長大的女兒,心中一酸,勉強控製住心緒,轉頭問容嬤嬤:“格格最近的規矩學的怎麽樣?”

容嬤嬤恭敬答道,“回夫人,格格的規矩極好。”

“是嗎?”瓜爾佳氏點點頭道,“容嬤嬤你辛苦了。”

容嬤嬤忙行禮道,“夫人這是折煞奴才了,是格格天資聰穎,奴才不敢居功。”

瓜爾佳氏滿意的笑道:“容嬤嬤客氣了,你對雲妍一片赤誠,我和老爺都是知道的,你不必如此。”

瓜爾佳氏對容嬤嬤很是滿意,出身幹淨,又知道主仆之分,雖然嚴肅了點,但也是對雲妍極好,想到這裏,不免又想起後院供著的那兩尊大佛,剛剛才壓下去的心疼,此刻又溢了上來。回過頭,看著如花骨朵兒一般的女兒,又是一陣傷心。

雲妍敏感的注意到了瓜爾佳氏的變化,正在想原因,卻聽見瓜爾佳氏提起給她找的教養嬤嬤來了。

雲妍悚然一驚。

來了!

被瓜爾佳氏握住的手心裏,瞬間布滿了冷汗。

瓜爾佳氏正覺得不對,便看見雲妍一張小臉慘白慘白。慌得瓜爾佳氏急忙喚著雲妍的名字,並命人端來熱茶。

所幸雲妍很快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衝著瓜爾佳氏微微笑道,“額娘,我沒事。我隻是剛剛聽見額娘說找著嬤嬤了,有點驚訝,這麽快就找著合適的嬤嬤了?”

瓜爾佳氏看著雲妍恢複正常後,大鬆了一口氣,“你這死丫頭,嚇死額娘了,你要是再出了什麽事,額娘可怎麽辦啊!”

說罷,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雲妍的臉色,確定沒事了,才接著說道,“是啊,也是咱們運氣好,有戶人家的格格染了重疾,說是怕要不好了,他們家原先商量好要找的嬤嬤就空了下來,你阿瑪今天下午剛把人接過來,現在正在後院歇息。”瓜爾佳氏強迫自己笑著說道,“說起來啊,這兩位嬤嬤可都是曾經在貴人身邊當過差的,要不是咱們運氣好,還輪不到你呢!趁這幾天,丫頭好好鬆散鬆散,過幾天,就要上枷鎖了,到時候,可不許鬧!”

雲妍乖巧的點點頭,一派母慈女孝。

接下來都說了些什麽,雲妍已經記不清了,隻知道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安置在**了。

兩行清淚劃入鬢角,幾乎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場景又一次出現在她的眼前,也許這就是命,盡管已經變了這麽多,可是自己還是要走下去。

不!

我可憐的速度啊……

人家一天一萬多,我一個月三千,這個對比,我都不好意思了!

捂臉,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