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禮一日日逼近,謝見微的心情也肉眼可見的低沉,連續幾日不見笑臉。

毓秀端著茶水悄悄走進裏間,輕聲道:“夫人,陳姨娘和隱姨娘等著給您請安呢。”

謝見微不耐煩的扶額,“怎麽又來了?不是說了不必請安麽。讓她們都滾。”

“奴婢知道了。”

毓秀放下茶水,退出裏間,陳姨娘和沈盼快步迎上來。

陳姨娘:“毓秀,夫人怎麽說?”

“夫人心情不好,馬上就是小姐少爺祭禮了,二位姨娘心裏也該有數,這段時間就別來了。”

陳姨娘瞥了眼沈盼,她本來也不想來,就是怕這個賤人背著她來討好謝見微,才知道她來了馬不停蹄地追來。

“那我就先回去了,勞煩毓秀你,代我和夫人道個萬福。”

“奴婢記住了。”

沈盼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走到門口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上房的方向。

沈盼心裏很不安,謝見微不肯見她,她就無法掌握謝見微的動向。

謝見微要打點墳塋,萬一她心血**把棺槨打開了——

後果不堪設想!

沈盼回到廂房,左思右想,找出些銀票塞給了身邊的陳媽媽。

“你拿著這些銀子,出去……”

陳媽媽仔細聽完,認真地點了點頭,“姨娘放心,老奴這就去辦。”

鄴京城連續下了幾日的小雨,謝見微開棺的計劃被迫終止,這天,她照例來到祖墳外頭遠遠地看了墳頭半晌。

離開時看見管事的跑了過來,斷斷續續說道:

“夫人,咱們府外來了個算命的,怎麽趕都不肯走,非說府上有陰煞之氣……”

謝見微擰眉,毓秀道:“什麽騙子胡言亂語,找護院打出去。”

“可是……”管事的咽了口口水,“可是他手心能冒出白色泛藍光的火!護院也不敢上去趕人,所以小的隻能來請示夫人。”

這麽邪門?

謝見微提步往前院走去。

那算命之人就站在門廊下,拿著個羅盤四處看,口中念念有詞。

“大師!大師!我家夫人來了!”

管事的懼怕他那一手,連稱呼都恭敬起來。

算命的看了眼謝見微,作了一揖,“在下羅道子,給夫人請安了。”

“羅道子?不曾聽說過高人。”

謝見微站在門內,說道:“不知道人今日來此,有何貴幹?”

“貧道喜愛周遊天下,從不曾在一處停留過。況且天命一事需看緣分,不是逢人就算的,那些道名遠揚之輩,反而是騙子。”

羅道子玄乎其玄地說了一通,用手裏的拂塵掃了一下,道:

“貧道途經此地,發現你們府上後院怨氣衝天,恐有災禍,才想出手相助一番。”

“敢問道人,是什麽災禍?”

管事和府上的人驚懼萬分,唯有謝見微鎮定地站在原地,眉頭都沒動一下。

羅道子眼珠轉動,手指在指腹上點了點,沉吟片刻道:“亡靈積怨,霍亂府宅,大凶之兆!”

“亡靈!”

“那豈不是祖墳那裏!”

“怪不得這兩日總是下雨,我就覺得詭異……難不成是……”

下人們怯生生朝謝見微看去。

謝見微袖下的手指攥緊,眼底閃過一絲陰霾,她哂笑道:“還請道人說得再明白一些,我也好知道如何處理。”

“簡而言之,貴府上有亡靈祭日將近,此亡靈心中有怨,若是不能平息其怨恨,他便會在府上作祟,搗亂貴府平安。”

謝見微點點頭,“那請問道人,如何才能製止?”

“隻要貧道施法收了他的怨氣就好。夫人隻需按尋常祭禮為其上墳,切記不可打攪其清靜,不能動墳頭,也絕對不能動棺槨。屆時貧道畫一符紙貼在墳頭之上,便能鎮壓。”

毓秀擔憂地看向謝見微,“夫人……”

謝見微盯著羅道子看了許久,久到他都要以為自己哪裏穿幫了,冷汗從鬢角滑落。

謝見微:“在前院開一間上房,請道人住進去。”

管事的連聲應是,殷勤地招呼羅道子進了府裏。

羅道子微不可見的舒了一口氣,笑盈盈的跟著管事進了府。

沈盼在屋內來回踱步,心中焦慮不安。

驀地看見陳媽媽從外間進來,沈盼立即迎了上去,“怎麽樣?”

“姨娘、姨娘放心吧。夫人已經把人安置在府上了,看樣子是信了!”

沈盼撫著心口舒了口氣,“那就好。你千萬別去找那人,省得被看見。”

“姨娘放心。”

當夜,羅道子正睡的舒服的時候,忽然被一聲巨響吵醒。

他連忙從**坐起來,大喝一聲:“誰!”

撩開床幃,隻見裏間的窗戶被打落在地上,冷風灌進屋裏。

羅道子裹緊了衣裳,正想去找人的時候,一抹白色中摻雜著藍綠的火光憑空出現在窗外。

羅道子瞳孔一縮,堪堪將尖嘯聲咽了下去,顫聲道:

“誰……究竟是誰……大半夜的裝神弄鬼!給我滾出來!”

他抄起桌上的茶盞朝那火砸了過去。

茶盞碎裂的聲音傳來,但那火光並沒有散,羅道子嚇得瑟瑟發抖,定睛一看,火光後似乎還有個白色人影隨風搖擺。

他再也待不下去,埋頭就往外衝。

剛拉開門,就僵在了原地。

“夫夫夫、夫人?!”

謝見微麵不改色的看著他,溫聲說道:“這麽晚了,道長要去哪裏?”

羅道子腦中電光火石,瞬間什麽都明白了。

他往邊上一看,他廂房的房頂上正坐著一個人,手裏提著一條線,正好將那燃著的東西吊在他窗口。

至於白色人影,則是窗戶對麵掛在樹梢上的白色褻衣。

羅道子笑容牽強:“夫人大半夜的折騰這些,不知是為何?”

“我做的這些,道長不熟悉麽?”

謝見微哂笑了聲,“你是認為我是深閨女子,所以就對你們民間這些裝神弄鬼的把戲一無所知,對嗎?”

羅道子艱難地後退了一步,背脊上已經布滿了冷汗。

“你敢蒙騙侯府,我若把你送去官府,你這輩子也別想再從牢裏出來。”

羅道子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夫人,夫人饒命啊!小人隻是混口飯吃……小人現在就滾……”他連滾帶爬就要往外跑。

謝見微一腳踹在他胸口,厲聲道:“死到臨頭還敢裝傻!說!是誰指使你來的!她都跟你說了什麽!老老實實的講,我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羅道子坐在地上,苦著臉說:“小人也不知她是誰啊,那人穿得嚴嚴實實,給小人塞了一筆銀子,讓小人來府上算命,說祖墳裏有冤魂作祟,不能驚擾,不能掘墳,不能開棺。她說隻要瞞過去,事成後就再給一筆銀子。”

謝見微呼吸沉重了幾分,眼底滿是利芒。

不對勁,薛蟾幾次三番阻止她開棺,到底是為了什麽?

棺槨裏到底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