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其實黃昏也很美。

秋妙笛看著那夕陽西落的景致,在落下的過程中變化出好幾種顏色,尤似一個少女賣弄著自己的千般風韻,那一抹夕陽雖然短暫,卻真的美極了,就像一顆流星劃然而過,在人心中留下了那餘遊未盡的期待。

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女人。

女個,他見過很多,不過,就像過客一們,能給他留下印象的不多,能讓他重視的更不多,可這個女人,他卻真的記在了心裏。匆匆的一見,然後的相遇,竟給他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尤似用烙鐵烙上了一樣,藏在了記憶的深處。那是個特別的女人;能令他魂牽夢縈,卻又敬若天人的女人。

這些天以來,他腦中有的都是那個女人,他喜歡這種感覺,喜歡這種近若咫尺,伸手可及的感覺,盡管他也知道那隻是自己的瑕想,不過他還是很喜歡。

“自己一個男人卻去想人家一個姑娘。”

他努力不讓自己去想,可卻怎麽也架馭不了思緒。

蕭,白玉作的蕭。他突然想去吹一首曲子。

不,也許他隻是想讓自己有點事可以作,可以收斂一下飛亂的思緒。

秋妙笛居然自言自語問了一句:“此時此刻會不會也在看著天邊那一抹餘輝?會不會想著她的唐哥?”

突然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來的也是熟悉的人。

怪才什麽也沒有說,隻是將五根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腕處,秒妙笛不解的望著怪才,問道:“師傅?”

怪才的眉皺皺:“你果真是生病了。”

秋妙笛深知自己的師傅能破除舊的常規,不拘泥於禮數,稱得上一個“怪”,但“怪才”二字中最為難得的還是一個“才”字,詩詞歌賦,繪畫,作曲無一不精,不僅熟讀武林秘笈,練就了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夫,更是涉獵廣泛,讀過不少的醫書,對醫術一道也精有研究,聽師傅這麽一說,急忙問道:“我真的病了?”

怪才的麵色也凝重了許多:“是!而且還病的不輕呢。”

秋妙笛忙道:“病的很重?我怎麽沒有看出半點表現症狀呢?”

怪才解釋:“得這種病的人,往往無法自知,縱是有些表現症狀,也無法自察,隻有旁人才能一眼洞穿。”

秋妙笛已經有些急了:“師傅你多讀醫書,對醫書之一道不可謂不精,我到底得了什麽樣的怪病,竟然連師傅也沒有了……”

“相——思——病!”怪才一字一句的道。

“師傅,你說什麽呢?”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些臉紅,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有了隻有女兒家才有的扭捏。怪才突然將話題一轉:“蕭!”

秋妙笛這才想到自己手裏還拿道一隻蕭,還以為是怪才要看一看,便雙手捧起玉蕭遞了對去。

誰知怪才壓根沒有接:“你知道這蕭的來曆嗎?”

秋妙笛正色:“在泰山之上,我看到叢雲姑娘拿了一隻和我一樣的蕭,我就在想那隻蕭的來曆?”

怪才想了想道:“有一次我看到一個少年懷抱著一個盒子在前麵奔跑,而身後的幾個壯漢迅速圍住了他,任那幾十壯漢大打出手,那個少年都沒有還手,而隻是用雙手緊緊抱著那盒子,那幾十雙手也不能將他手中的盒子奪走。我心中微微有些生氣,即

是因幾個人欺負一個人,以強淩弱,又是覺得那個少年太過於守財,無論那個盒子裏裝了什麽,自己的命都要丟了,還要那個盒子幹什麽呢?”

“不過我還是出手了,我打退那幾個壯漢,轉眼便要退去,可見那人已是處在昏迷之中,我想我怎麽也不能讓他躺在那裏,於是將他帶回了客棧,過了許久,他醒了,醒來之後,就到處尋找,我知道他是在找那個盒子,他沒有找到,便衝過來,用手抓住我的手臂,大叫道盒子呢?你把我的盒子呢?”

“我將那個盒子拿出來交給了他,他將盒子抱在懷中放聲哭泣了起來。我沒有看到過一個男人落淚,更沒有見過人因為一個盒子哭泣,心裏真是很看不起他。那少年突然說道,是你救下了我,並且幫我保下了這個盒子,我應該謝謝你的,可方才……”

“我不願和他那般視財如命的人多說什麽,隻淡淡講了一句:‘我在你的傷處敷了藥,想來也沒有什麽大礙,你好好養著喲,我走了。’那人看到自己身上所貼的藥膏,話音一改,是你為我上的藥,那你一定懂些醫道了?我點了點頭,那少年一下子跪倒在我麵前,將那盒子打了開來。我看他將那盒子抱得那麽緊,視若命根,心中也就好奇那盒中裝的是什麽,湊上去一看,才知道那盒中是兩隻玉蕭,那玉是上好的藍田玉,打造出的蕭也是格外的晶瑩剔透。我忍不住讚讚講道,好蕭,好蕭。”

“那少年說道,看來客官是識貨的,我隻求你為一個人治療疾症,若能讓她有所好轉,我就將這對玉蕭送於客官。我問他是為什麽人治病?為什麽不去找別的郎中?那少年說道:‘是我的妻子突然得了重症,那來的很突然,也很奇怪,一年來我為了替她治病已經是傾家**產,家徒四壁,隻剩下祖傳下來的這對玉蕭,我已經找過了附近的郎中,他們都束手無策呀。’我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你帶我去。那少年帶我去了他的住處。”

秋妙笛心想:“那少年的妻子病勢真的那麽沉重嗎?能治好嗎?”可一轉念又想:“肯定是治好了?要不然那少年也不會將玉蕭送給師傅?我手中也就不會有……”忍不住看了看掌中之蕭。

怪才又道:“那少年的妻子的確是病勢沉重,但說到無可救治卻是不必,我開了幾味藥交給那少年,待他將藥抓齊了,熬成了藥汁,便要自己去嚐一嚐,試試那藥的滋味。我急忙攔住說道:‘藥不能試!隻能讓病人喝。’那少年雖然滿心疑惑,但還是給自己的妻子喂了藥。”

“我這才知道他為什麽死死抱住那個盒子,視若命根,因為那是他唯一可以求動別人,去挽救他妻子性命的唯一砝碼呀!他妻子服藥之後,‘撲’地自口中吐出了許多鮮血。那少年還以為我在藥中下了什麽有害之物,憤怒著衝過來要和我拚命。突然間那少婦說了一句我好餓呀,那少年心頭一喜,將那少婦抱在懷中,歡喜道:‘你終於開口!一年了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今天卻開口,太好了。’再看看那少婦原本呆滯的眼中也有了幾分生氣,幾分清如止水的靈動,而地上的那灘血中有一股烏褐色——那是淤血。”

“我告訴他,其實那並非多麽難治的病,隻是郎中不敢下一味猛藥,害怕醫不好病人壞了自己的招牌,更怕猛藥用不好,醫死了人,那麽便要去吃官司,以至延誤了病情。那夫妻二人抱在一起久久不曾分離,似乎是用自己的生命在彼此

印證著那份矢誌不渝的情感。我的心頭不禁有些感動。那少年散盡家財去為自己的妻子四處尋訪名醫,可以堅持在榻前照顧自己的妻子,不可謂用情不深。而那少婦有夫如此,又何嚐不是幸運之事”

“那少年雙手捧起那隻盒子,道:‘送給你!’我笑了笑,我本非醫者,不以獲得金銀財帛為目的,這之所以肯來,是念你心中一片至情至信。那少年道:‘我早就說過了,隻要恩公能治好我愛妻之病,一定送以此盒,所以……’我打斷了他的話:‘我承認那對玉蕭是極為難得的稀罕物,我也很是愛不釋手,不過如此一來,倒顯得我趁人之危了,所以我不能要的。’”

怪才道:“那少年說道:‘看客官神采,當是風雅之人。我家雖是將這對玉蕭當成寶貝一樣世代相傳,但終究不過是壓在了箱子底,今日得見公子,願將它雙手相贈,讓它有一個物盡其力的主人。’我看他們夫妻其心其意甚誠,便也收下了,隻是將自己身上所有的銀子都送給了他們。他們夫妻用那些銀子開了客棧,還央求我為他們題一個店名呢。我略一沉思,寫下了長安悅三個字。”

秒妙笛稱讚:“一段生死不離,危急不棄的愛情,師傅不說我還不知道呢。”怪才提到那對玉蕭時總是一副興喜萬分的樣子:“要說那對玉蕭也真是難得一見的寶物,我拿在掌中許久都不肯釋手,她……”秋妙笛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天仙:“她見了也是極為喜歡。若是隻有一個倒也讓人為難,不過好在那蕭是有兩隻,正可一人一隻。誰知她說有靈性的東西總是相輔相成,雖分兩件,卻實如一體,一分開便不好了。就像人一樣,兩人同心,渾如一個人,一但分了彼此,便會有離別、生死、間隔。我聽她說的似有理,然當時也未怎麽放在心上,隻是笑著說:‘實如一體隻是好看而已,各持一隻卻可讓它有了該有的用處。”

“於是蕭便分作一人一隻,隻是我沒有想到她的話居然應驗了,我和她真的有了離別、間隔。以前我們總是在一起*,吟曲,那兩隻蕭在唱喝之中渾如一體,不分彼此。可自從……這兩隻蕭再也沒有相遇過,而她憤然離去之時,將我往日所送之物盡數留下,說是人去物盡。隻是那隻蕭她始終沒有還我,帶著去了。”秋妙笛想說些什麽,可想了想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怪才道:“你呢?是不是心裏也有一個女人?”

秋妙笛一呆之下,言道:“師傅,你怎麽這樣想呢?”

怪才問:“是不是那個叫叢雲的姑娘?”

秋妙笛瞪大了眼睛:“師傅,你怎麽知道?”

怪才笑著:“你看她時眼光中蘊含著異樣的眼神,離別時,言詞之中表現出不舍的留戀,都告訴了我,她就是你心中的那個女人。”

秋妙笛心想:“天仙前輩與師傅素有嫌隙,而那位叢姑娘又是天仙前輩的弟子,也不知師傅是不是會笑我癡心妄想?”怪才在他肩上輕輕一拍:“我不知道怎麽講,更不知道是用對還是該用錯來形容我的想法,我隻能說如果你認為是對的,那麽你就去作,與其等到後悔,還不如在可以把握的時候,去努力的爭取和挽留,如此一來也就不會有什麽遺憾了。”他似乎也明白了怪才話中之意,眼眶中閃爍著那種心有靈犀一點通的神彩,什麽也不說,隻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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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