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清早。
慕雲霄從昏睡中清醒過來,外頭的天色剛蒙蒙亮,他趴在桌上將就了一夜,手臂處傳來微微的酸麻感。
他站起身來那一刻,渾身一僵,昨夜的記憶和言語在頃刻間緩了過來,讓他不由得尷尬地一愣神。
慕雲霄向來是個冷靜自持的人,他也不曾想自己昨夜竟會那般不依不饒地抱著阮禾不撒手……
直到這時候,慕雲霄才明白,自己昨夜喝下的那一大碗腥味極重的鹿血,是起了什麽樣的作用。
唯一的好消息時,那鹿血壯膽,讓慕雲霄平日裏強行端著的冷靜都一掃而空,才會將自己的一門心思在阮禾麵前剖開來,可算是將人留在了自己身邊。
隻是……慕雲霄難以抑製莫名地窘迫,想起自己昨夜什麽冷靜自持都沒有,喝了那一碗鹿血氣血上湧,硬生生被阮禾動手敲暈了過去。
他下意識地側過身去,目光落在了不遠處地上竹席上安睡的恬靜睡顏上,暗沉的眸不自覺地染上了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溫和來。
想著阮禾還沒醒過來,慕雲霄一時之間頗為有些不好麵對她,理了理衣衫起身來,輕手輕腳地往院子處走去。
正好今日也得上礦幹活,慕雲霄洗漱過後,簡單地吃過了早飯,忙不迭地和慕雲潮往采石場而去。
堂堂鬼神不懼的慕大將軍,這會兒倒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慕雲潮倒是沒有意識到不對勁,隻納悶著想著今早的大哥比平日裏還要安靜三分,也不好多問什麽。
畢竟,在慕雲潮的印象裏,大哥向來是個冷沉嚴肅的人,安靜一點兒倒也並不奇怪。
慕太夫人自然是知道那鹿血的功效,原本還以為霄兒今日會起得稍晚一點,不曾想他一大早便出了門,也在心裏頭納悶。
不過小輩們之間的事情,她也不好多說,隻能無奈地搖搖頭,也沒打算再插手自己這孫兒和孫兒媳婦的事,左右得靠慕雲霄自己努力才行。
……
或許是昨日到雜貨店鬧騰了一通,後邊又處理了一整隻小鹿,阮禾累得一閉眼地睡了過去,昏昏沉沉地睡過了一整夜,第二日也起得稍晚一點兒。
一夜好夢下來,阮禾也幾乎沒有記起昨夜的事情,隻想著先起床吃口飯,再好好照料一下家裏的雞鴨鵝以及那一批果樹農園。
即便阮禾不願意承認,她也清楚自己已經漸漸習慣了在流放村的安生日子,甚至於許久沒有想過離開的事情,經過昨夜慕雲霄的那幾句近乎告白的話後,阮禾是個守信的人,既然答應留下來,便踏踏實實地過好這裏的日子。
反正有自己的那個空間在,慕家的日子隻會越過越舒坦自在,根本不會愁生存的困難。
“嘎吱,”阮禾推開房門走出去時,卻是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慕青虹正端著一盆清水走了過來,臉頰上露出了別扭的紅暈來,杏眸四處亂飄,目光有些飄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慢吞吞地往她屋前走了過來。
她慢吞吞地低垂著頭走過來,一路上盡盯著地上的石頭瞧看,聽到開門的動靜,她猛地一抬頭,正好與阮禾對上視線,僵硬又結巴地驚呼了一聲:“你……你醒了……”
“嗯?”阮禾沒明白她的舉動,疑惑地一挑眉,不明所以的目光注視著慕青虹,隻看得出來她沒有敵意,卻也沒明白她過來做什麽。
她不是個扭捏的人,瞧見慕青虹神色古怪、結結巴巴,又似乎有什麽話想說,訝異地詢問了一聲:“怎麽了?”
這一大早的,阮禾還以為是那雜貨店的佟桂香又過來欺負張氏母女來了,這慕青虹想來找她商量對策,這麽仔細一瞧,好像又不是這麽一回事。
慕青虹別扭地紅著臉,將手上端著的洗臉盆擱在了阮禾一旁的地麵上,撇撇嘴,醞釀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才不是來討好你……我娘讓我幫忙給你端一盆洗臉水而已!”
“幫我端水?”阮禾也沒想到這對母女莫名地突然討好起自己來,哼笑了一聲,詫異地重複了一聲。
“又不是我要討好你……”慕青虹似乎是覺得不好意思地又羞惱地紅了臉,別扭地又重複了一聲,放下那盆水後,匆匆地往院子另一處跑開了。
阮禾也沒有太過在意張氏母女的想法,既然有人替自己端來了洗臉水,自然樂得輕鬆。
她從一旁順過一條毛巾來,浸入了清水中,舒舒服服地洗了一把臉。
正當阮禾洗漱得差不多,端著洗臉盆裏的水往牆角處的水溝裏倒去時,驟然聽得了不遠處隔著一堵矮牆的兩道聲音來。
這兩道聲音,很明顯是張氏母女,她們兩人剛吃飽了早飯,聽那動靜,應該是在房門前打理雜草。
“虹兒……剛剛娘吩咐你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張氏正埋頭拔了一捆野草,乍得想起了這件事來,順口問了一聲。
等了一會兒,慕青虹憋紅了臉,也並沒有回應,反倒是讓張氏有點兒著急了起來。
張氏又生怕自己這自小被慣得嬌蠻的女兒無法低下頭來,無端端得罪了阮禾,趕忙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好聲好氣地哄出聲來。
“虹兒”,你且聽娘說,阮禾是個靠得住的,我們慕家如今就靠著她了,她可比你爹有良心多了,也幫了我們母女,你以後見著她可得態度好一些,莫要將人得罪了。”
張氏說了一通,瞧見慕青虹沉默不語,越發有些著急地催促了一聲:“虹兒,你聽明白了娘說的了嗎?”
“娘……你說的我都明白……就是……”慕青虹將手裏頭握著的一捆雜草丟到了一旁去,低頭摩挲著衣角,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知道,沒有她,我們日子不可能過得這麽舒坦……人家劉家的小姐還得每日起個大早到采石場去撿碎石頭貼補家用,我們能這麽舒坦,都是沾了她的光……”
慕青虹平日裏雖是蠢笨,這會兒卻是看了個清楚明白,輕撫著自己臉側那大喇喇的刻字,也清楚自己除了依附著慕家過日子,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