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桂香雜貨店門前的場景,與阮禾想象中的一樣,格外得熱鬧非凡,讓她有點兒意外的是,性子木訥老實的李鐵牛,竟有一個潑辣又凶悍的老娘,她的身板硬朗又健碩得很,叉著腰站在雜貨店的門口處,指著佟桂香和蠻子這一對狗男女那是一通臭罵不已,言語之間的咒罵言語是越發難聽了起來。
不過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麽佟桂香放著好好的家裏不待,非要到流放村來開這個雜貨店,想來婆媳不合定然是其中的一項原因。
而那奸夫蠻子似乎是被捉奸在床,身上隻套了一條短褲,已經被李鐵牛的拳頭砸得鼻青臉腫,期期艾艾地叫喚著,儼然沒有了之前囂張的模樣,他臉頰的左右兩側上還有兩個大大的巴掌印,還被指甲劃開了幾道血淋淋的傷口來,也不知道是被李鐵牛母子兩人誰打的耳光,怎麽一個狼狽了得,正趴在地麵上一動也不動,儼然是做實了要裝死。
而佟桂香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裏去,她胡亂地披著一件長袍子,也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淩亂四散的長發狼狽地搭在肩膀處,正被李鐵牛的老娘惡狠狠地抓著手,一聲聲難聽的辱罵落在她的耳朵裏。
也不知道是心虛亦或者是旁的什麽理由,平日裏也算得上刻薄潑辣的佟桂香,這會兒倒是啞了聲,隻一聲不吭地低垂著頭,竟也任由旁人指指點點和李鐵牛他老娘的咒罵。
李鐵牛的性子憨厚老實,瞧見外頭裏三圈外三圈地圍著眾多的村民,他也覺得麵子上掛不住,拉住了自己氣惱地罵個不停的老娘,好聲好氣地勸道:“娘……我們進屋再說吧,這麽多人看著呢。”
那老娘彪悍得很,粗大的手臂不由分說地推搡了兒子一把,怒氣衝衝地說道:“進屋?進屋幹什麽!就讓我罵死這一對賤人!晦氣東西!”
阮禾看不慣這一對狗男女裏頭隻有佟桂香在挨罵,而那奸夫蠻子卻在一動不動地裝死,她扯著唇冷笑了一聲,隨手從一旁撿起了一顆小石子來,準確無誤地砸在了那蠻子的鼻梁處。
畢竟在她看來,砸了慕家雜貨店、又打傷了三叔慕正元的人,還是這個該死的蠻子,佟桂香當然也是幕後人,因而兩人都該得到應有的報應!
阮禾的手速相當快,那一顆小石子以奇快的速度飛襲上前來,在其他人都沒有看清的情況下,已經穩穩當當且準確地落在了那蠻子的臉上。
“啊!”那蠻子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慘叫聲來,猛地一個哆嗦,在地上翻滾了一下,那挨了一記石子的鼻梁處登時冒出了一大股鼻血來,他痛苦地瞪大了一雙眼睛,趕緊掐住了自己的鼻子,也攔不住鼻血飛竄而出,趕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嘴裏頭咋咋呼呼地叫喚出來:“流血了!救救老子!”
那一大股鼻血在蠻子折騰而慌亂的動作下,流得越發洶湧,幾乎糊了他的一整張臉,嚇得他登時臉色煞白了下來,還在叫嚷著救他。
他還以為自己挨了一頓毒打,身子出了內傷,流鼻血便是七竅流血的前兆,幾乎快嚇破了膽。
這一場鬧劇,最終以這一對狗男女挨了一頓毒打,而李鐵牛不願意在外人麵前丟盡臉麵,甩下了一份休書與一句尤為決絕的話而結束。
“佟桂香,我李鐵牛從此與你恩斷義絕,再無任何的關係,這雜貨店是我李家出的銀錢開的,你可以再住上兩日,過幾日我會讓我哥過來將雜貨店賣掉……是你背叛我在先,我……我以後不願意再見到你了。”
李鐵牛到底還是對自己這個媳婦有感情,說完這一段決絕的言語,斷然地拋下了手裏頭的休書,轉身的那一刻,眼角的淚光閃爍著,卻是沒有任何的遲疑,拉著自己的老娘,坐上了一輛馬車,揚長而去,直接離開了流放村。
想來,這李鐵牛以後也不太可能會再一次踏足這個傷心地了。
暗色的休書脫手而出,像是已經寫過了許久一般,隻是一直壓在李鐵牛的手裏頭,還未曾拿出來過。
早在許久之前,關於佟桂香另結新歡、不守婦道的各種消息早已經在他們村子裏傳開來了,隻是沉默而老實的李鐵牛還一直憋著一口氣,隻想著自己如果沒有親眼瞧見是定然不相信的,沒想到這一趟過來,確實結結實實地捉奸在床,將他之前所有的信任都打碎一空。
瞧見李鐵牛母子兩人離開,好戲基本也看到了頭,那一群村民們漸漸四散開來,各自拎著自己手裏頭的鋤頭往農田裏幹活去了。
阮禾和慕雲霄二人站在人群的不遠處,一直注視著這一場鬧劇,直到人群散盡,也還沒有離開。
佟桂香捏著那一封休書,目光暗淡地癱軟坐在了地麵上,似乎久久沒有回過神來,連一旁的蠻子連滾帶爬地跑開也渾不在意,是與平日裏截然不同的失魂落魄模樣,讓遠處瞧看著的阮禾都有點兒驚訝。
她還以為,佟桂香這般與情人勾勾搭搭,定然是對自己這個丈夫沒有半點兒感情,也沒想到這佟桂香拿到休書的那一刻竟然像是丟了魂一般,與她平日的囂張樣子完全不一樣。
“啪嗒”淚水稀稀拉拉地落在了地麵上,浸透了一地,佟桂香抹了抹髒兮兮的一張臉,將淚水隨便地糊了糊,陡然渾身僵硬地站起身來,正好瞧見了蠻子毫不留情地離開,她越發失魂落魄地站定在了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似乎隻在頃刻之間,佟桂香才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夫家、自己的老情人,以及這一間居住了許多年的雜貨店。
一切都沒有了,她現在隻餘下自己一個人,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
自己與慕家爭鬥了那麽久,一切終成了一場空。
阮禾看著她空洞暗淡的一雙眼,心裏頭陡然一顫,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隻隱約意識到了什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