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芳,你有如此詩才,為何早不跟我說?”封若顏開始稱呼杜蘅的字,神態竟有一絲幽怨。

若是杜蘅早點在她麵前表露才華,她又何至於要他退婚?

杜蘅好笑的看著封若顏,說道:“姑娘誤會了,剛才的詩不是我寫的。”

“啊,什麽?”封若顏和馮青梔都愣住了。

全場的人也都懵逼了,你剛才秀了半天,現在告訴我,詩不是你寫的?

最高興的當屬花子期,他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我就說嘛,你這廝什麽時候會寫詩?現在香已經燒完了,你們輸了,若顏才是詩魁!”

“恭喜恭喜。”杜蘅敷衍的對著封若顏拱了下手。

封若顏問道:“既然詩不是你寫的,那是誰寫的?”

“你問的是哪一首?”

“那首牡丹誰寫的?”封若顏也以牡丹為題作了一首,但與杜蘅那首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因此耿耿於懷。

杜蘅隨口道:“李商隱寫的。”

“海棠呢?”

“蘇軾。”

“又是蘇軾?”封若顏春山黛眉之間,微微蹙起了小疙瘩,“難道世間真有此人?”

“當然,我在京城的朋友。”

“那李商隱呢?”

“也是我在京城的朋友。”

“芭蕉誰寫的?”

“李清照。”

“也是你朋友?”

“對,都是我朋友。”

“你剛才念了三十六首,都是他們三個寫的嗎?”

“當然不止,還有杜荀鶴、晏殊、司馬光、楊萬裏……”

封若顏無比震驚,這麽多詩人她竟然一個都沒聽過,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近些年兩國之間太平無事,南北文壇交流頻繁,不說本朝的詩人,就是北齊的詩人,封若顏跟隨祖父和父親,也見過很多,並且拜讀了他們的詩詞。

這些詩人也會提及別的詩人,甚至將他們的詩詞,拿出來與眾人賞析。

但是杜蘅這些詩她是第一次聽,詩人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聽。

“若顏,別管這些了,反正他都承認了,這些詩都是別人寫的,因此本次的詩魁依舊是你,你可以要求他們做任何事,讓他們給我們蘅蕪詩社打雜!”花子期隻有勝負的概念,憤憤的道。

杜蘅微微皺眉,他真沒想到花子期竟然還有臉提出來,要讓他們受罰。

早知如此,剛才就不忙著說詩不是他寫的。

可是不說,封若顏看他那種眼神,他又擔心糾纏不清。

“要不再比比?”杜蘅冷然看了花子期一眼。

花子期不敢接茬。

封若顏心中更是起疑,既然剛才的詩詞不是他寫的,他又怎敢再比?

“子期,咱們走吧。”

“若顏……”

剛才白白挨了杜蘅一記耳光,現在不能讓杜蘅受到一些懲罰,花子期心裏很不得勁。

但見封若顏已經走開,他也隻能跟了上去。

“今天詩會到此為止,都散了吧。”

花子期招呼花肥,收拾東西,但仍舊很不甘心:“若顏,就這麽算了嗎?”

“你待如何?”

“你贏了,你是詩魁,你可以要求青南書館做任何事,好好殺一殺他們的威風。”

封若顏幽幽歎了口氣:“我沒贏,贏的人是杜蘅。”

“他剛才都承認了,詩詞都是別人寫的。”

“這話你相信嗎?他在扮豬吃老虎呢。”

“你的意思……是杜蘅故意托名而作?”薛紫芸走了過來,詢問。

“他一口氣寫了三十六首,怕單說一個蘇軾,無法讓人信服,於是就多捏造了幾個人名,以為這樣就能糊弄我。可是他說的人越多,反而更讓我起疑,二十幾個詩人,我一個都不認識,怎麽可能?”

薛紫芸深以為然的點頭:“對呀,封大儒在文壇上德高望重,你從小就接觸過很多詩人,聽過的詩人、讀過的詩詞更是數不勝數,偏偏杜蘅說的幾個詩人,吟的那幾首詩,我們是一個都沒聽過、一首都沒讀過,這確實有些奇怪。”

“這有什麽奇怪的?可能這些詩人根本就不出名。”花子期聽出封若顏的意思,仿佛是認定了剛才的詩詞都是杜蘅所作,他危機感不由加重了些。

封若顏輕輕搖頭:“一個不出名,兩個不出名,或許還有可能,但要說所有人都籍籍無名,我不信。”

“別的不說,就是杜蘅說的蘇軾,望湖樓的題詩是他寫的,《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小》是他寫的,還有剛才為海棠所作詩也是他寫的。哪一首不是絕唱?”

“蘇軾既然寫過這麽多詩,又是一流的水準,可是為何他的詩篇沒有流傳,偏他杜蘅一個人知道?”

花子期搖了搖頭:“不對,若顏,如果這些詩詞都是杜蘅所作,為什麽他不承認?難道他不知道這是一個揚名立萬的機會嗎?”

“他是在惱我。惱我當時對他愛答不理,因此剛才我問他時,他故意不承認。”封若顏心裏很不舒服,胸口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似的,“他就是為了氣我,氣我跟他退了婚,所以他才要證明給我看,好叫我得知是我瞎了眼,沒有發現他的才華。”

“啊,你跟他退婚了?”花子期內心不由一陣狂喜。

這麽多年,他可沒少在封若顏麵前說杜蘅的壞話,潛移默化,讓封若顏覺得杜蘅一介武夫,毫無情趣,配不上她。

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封若顏厭惡杜蘅,跟他退婚。

想不到今日得償所願了。

不過花子期的危機意識很強,現在封若顏完全認為剛才的詩詞都是杜蘅寫的,以她詩癡的性格,難免不會被杜蘅吸引。

“若顏,你別胡思亂想,沒準那些人真的隻是他的朋友,他一個科考作弊的人,哪有什麽詩才?”

“我們通信這麽多年,如果那些真是他的朋友,他明知道我喜歡詩文,為什麽信中一點都未提及他的那些朋友?”

花子期憂心忡忡,同時恨的牙根癢癢。

該死的杜蘅,你老老實實的當個粗人就好,為什麽非要在詩會上賣弄詩情?

這時七棱和馮家的車夫,重新收拾好了東西,杜蘅幫忙卷起帶來的茵席,七棱前麵提著燈籠,一行人穿過落英繽紛的曲徑。

封若顏目光杳然,癡癡的看著杜蘅頎長的背影,消失在郡圃茫茫的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