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禮明白杜蘅的意思,現在濫殺無辜,隻會引起更為強烈的抵抗。

到時整個王城,都不會有人支持自己。

殺黑金剛也是為了震懾眾將士。

“宣讀我們的檄文,投降者不殺!”涅禮立即招呼阿蘇魯過來。

檄文那一套,早在征服品部的時候就已經用過了。

契丹沒有文字,檄文也不能寫在紙上,但杜蘅轉達了意思,現在乙室部眾將士,都已將其熟記在心。

大概就是遇折想與北齊聯盟,而北齊與契丹世代血仇,僅憑這一個條件,就能讓很多契丹人從心裏反對遇折。

阿蘇魯讓部中的軍士,沿途喊話,即便遇到軍隊抵禦,聽了檄文之後,也有不少人投降。

畢竟大軍已經入城,不投降隻有死路一條,不如順應人心,誰叫遇折逆天而行呢?

舒夫笳帶著本部人馬,瘋狂的攻打南門和北門,其實東門已破,根本無須攻打,隻不過為了給封鎖二門,讓城內的人往西門出逃。

西門出逃的人,又中了努比的埋伏,虜獲了無數人。

王城主要的勢力就是遙輦部,而遙輦部之中有不少人是懷念屈列可汗的,現在打出俎裏的旗號,這些人紛紛過來投誠。

遇折從睡夢中驚醒,立即派人去請宇文燾。

手下回報:“可汗,宇文使臣不知去向。”

“什麽?”遇折呆若木雞。

誰好的結盟呢,說好的援兵呢?

你特麽現在跑路?

“現在外麵什麽情況?”

“好多人都投降了。”

“啊啊啊!”遇折氣急敗壞,瘋狂的砸著王帳的東西。

這時大林牙進帳,看到遇折這種癲狂的狀態,忙道:“可汗,此刻你不能自亂陣腳啊。”

“叛軍已經進城了,他們怎麽進城的?”遇折嘶吼的問。

“聽說是烏突勒打開東門,將叛軍引入城中。”

遇折憤怒的抄起頭骨酒杯,猛地砸了出去,之前一直都沒砸碎的頭骨酒杯,這次竟然四分五裂。

似乎也預示著某種結局。

“我對大賀部一直施以恩德,他們為什麽背叛我?”

這話讓大林牙不知怎麽回答。

你把大賀部的可突於可汗砍了,他們不背叛你才怪。

何況你也沒對他們施以恩德啊,大賀部本是當年最強的部落,被你壓榨的現在隻有兩萬餘人口,大賀部的貴族被殺了一大片,剩下的也都苟延殘喘,這哪叫恩德啊?

但這些話大林牙不好說,隻能沉默不語。

遇折發了一通脾氣之後,冷靜下來:“於越呢?”

“於越已經帶著族帳勇士抵擋叛軍了。”

“還是叔父忠心啊!”

大林牙歎了口氣:“於越與可汗同氣連枝,誰都會背叛可汗,唯獨於越不會,當年就是於越將可汗扶上位的。”

遇折有些恍惚,他還記得小的時候,騎在叔父的脖子上,有一次野外遇到狼群,是他叔父帶人過來救的他。

叔父教他第一次騎馬,第一次射箭,第一次殺人。

可他當上可汗之後,怎麽把這些事都給忘了呢?

“可汗,此刻王城十分凶險,依臣下之見,不如暫避風頭。”

“把呼都古叫進來!”

呼都古是遇折的宮衛首領,同時管理遇折的土地、奴隸、牲口等。

遇折吩咐道:“帶上所有牲口和奴隸,還有本汗擄掠而來的漢家女子,隨我出城。”

年事已高的大林牙,聽了這話,血壓差點沒飆上來:“可汗,來不及了,情況緊急,現在先保住命要緊,隻要帶上親屬即可,等到什麽時候有機會回來,這些東西還是你的。”

遇折想了想,隻能忍痛割愛,對大林牙道:“讓剌乾帶著腹心部隨行。”

腹心部不算契丹八部之內,顧名思義,都是遇折從各個部落中挑選出來的勇士,充當心腹。

這也是契丹的傳統,可以理解為禁衛軍。

但契丹人口有限,腹心部也沒有那麽多人,隻有兩千,現在由遇折其中一個兒子剌乾統領。

……

契丹的王城,雖為王城,不過是圈起來的一塊草原。

沒有什麽房屋,倒是隨處可見的穹廬和牲口。

起義軍的隊伍一路奔著王帳而去,前麵大隊人馬列開了陣型,擋住他們的去路。

“乙室部涅禮見過於越。”涅禮急忙下馬,對著忽北海微微躬身。

忽北海在草原上的威望很高,年輕的時候是契丹第一巴圖魯,之後又位居高位,對於各部也不像遇折那麽苛刻殘暴。

所以涅禮對他還是有幾分敬意的。

“涅禮,你勾結外臣,以下犯上,謀逆作亂,該當何罪?”忽北海坐在一頭黑色的高頭大馬之上,手持長杆雙峰刀,指著涅禮喝問。

“遇折倒行逆施,竟然妄想與北齊結盟,我乙室部無數的弟兄死於北齊之手,為了這些亡靈,我隻能反了他了。”

這話倒也讓忽北海無言以對,畢竟他也反對與北齊結盟。

整個契丹幾乎沒人讚同與北齊結盟,可是遇折竟然不顧眾人的反對,這就走上了與臣民的對立麵。

“涅禮,契丹已經亂了,不能再亂了,隻要你肯投降,我會跟可汗求情,饒恕你們乙室部。”忽北海知道此刻與叛軍不足一戰,打起來了感情牌。

杜蘅策馬進前,朗聲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是契丹的於越是吧?我也奉勸你一句,現在下馬投降,我便饒你一條性命。否則,大軍碾壓過去,你們將屍骨無存!”

“你個外臣,有什麽資格插手我契丹內政?”

“我並非想插手契丹內政,但你們與北齊結盟,已然威脅到我大梁安全,我身為使臣,就是來與你們契丹結交的,既然你們不結交,我就打到你們結交!”

忽北海活了七十歲了,沒有見過這種外交手段,有種牛不喝水強按頭的感覺。

杜蘅淡淡的道:“對我而言,不能成為朋友,那就隻能成為敵人。”

說話之間,涅禮已經上馬,對忽北海喊話道:“於越,我不忍看契丹兄弟部落血流成河,如今我等高舉義旗,擁護前任屈列可汗之侄俎裏為可汗,你若肯歸順,你依舊是我契丹的於越。”

“嗬嗬,老夫活夠了,不在乎名利了。”

“那你不為你的家人想想,不為你手下的將士想想?他們是否心甘情願擁護遇折?”

忽北海知道不能再與涅禮對話下去,否則將會動搖軍心,怒道:“這些都是我族帳的勇士,他們和我一樣,誓死擁護遇折可汗!”

“阿爹,別跟他廢話了,殺吧!”阿蘇魯一馬當先,帶著一群將士立即衝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