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夏時節。
契丹北部的草原,冰雪剛剛融化,大梁金陵的夏蟲已開始了鳴唱。
朝堂之上。
大梁皇帝蕭瑟,就如往常一樣,麵對新舊兩黨的爭吵。
“陛下,禮部右侍郎方顯帶領的使團,出使契丹已經四五個月了,仍舊沒有消息傳回,料想已然失敗了,臣建議再由吏部組建使團,繼續出使。”舊黨吏部左侍郎上官紅啟奏。
立即就有新黨的官員跳了出來:“使團一向是由禮部組建,與你們吏部何幹?”
“臣禮部祭祠司郎中呂繼祖,附議上官侍郎,由吏部重新組建使團。”
“呂繼祖,你……”
舊黨的黨魁是吏部尚書溫君實,這並不意味著舊黨都在吏部之中,畢竟主掌吏部,其他各部的官吏安排,吏部都能說得上話。
所以其他部門,也有很多吏部的人。
若非蕭瑟有意平衡,恐怕舊黨的成員就更猖獗了。
“溫尚書,你是何看法?”蕭瑟直接點了溫君實。
溫君實手持笏板,人看起來溫溫吞吞的,說道:“陛下,禮部左侍郎金其外在家自縊身亡,如今右侍郎方顯出使失敗,依臣看,禮部已無帶隊之人,不如由我吏部組建新的使團。”
“沒有禮部侍郎,但禮部尚書還在。”右相王介甫下場爭辯。
“右相,你該不會想讓禮部尚書出使契丹吧?且不說他如今一把年紀,走不走得到契丹之地,就說他走了之後,禮部誰來主持大小事宜?”
不少臣工紛紛點頭,畢竟禮部現在兩個侍郎一個死了一個杳無音信,尚書如果再不見了,那麽禮部群龍無首,非出亂子不可。
“方侍郎帶領的使團,雖然沒有消息,但不代表他出使就失敗了,溫尚書何必如此心急?”王介甫冷冷的看著溫君實。
“不日之前,臣見過從吐蕃而來的商人,聽他們說,方侍郎連契丹邊境都沒跨過去,就已經死了。”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都說契丹苦寒之地,使團又是大冬天出使的,路途凶險,被凍死餓死或被殺死,都有可能。
蕭瑟目光灼灼的問道:“溫尚書,此言可當真嗎?”
“臣不敢欺瞞陛下。”
“方侍郎是怎麽死的?”
“這個……臣倒沒去詳細的了解,聽說……是得了重疾而亡。”
蕭瑟微微蹙眉,真被杜蘅那廝給料到了,方顯出使果真沒有那麽容易。
估計不是重疾而亡,而是遇到了什麽阻撓。
不知杜蘅此刻如何。
“陛下,北齊虎視眈眈,出使契丹刻不容緩。”
“臣文彥章願往契丹,尋求兩國結盟之路。”
“臣也願往!”
“若能聯合契丹實力,就能牽製北齊不敢南下,陛下,臣讚同溫尚書重新組建使團。”
舊黨官吏趁熱打鐵,要求蕭瑟下旨,重新組建使團。
上次使團是由新黨的方顯統領,這次自然輪到舊黨,一旦能與契丹結交,牽製北齊,那對朝廷來說,就是大功一件。
而且他們覺得北齊與契丹衝突不斷,出使契丹應該會很容易,唯一的艱難,可能就是需要應付惡劣的氣候。
但現在已經入夏了,北邊估計也不會那麽寒冷。
隻要準備充足,帶足了人,比如醫官、侍衛,料想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蕭瑟眸光瞥了一眼,似乎正在瞌睡的蔡太師,問道:“蔡太師,你對重新組建使團有什麽看法?”
蔡太師眼中精光閃爍,意味深長的道:“陛下聖明,估計早就料到方侍郎此番出使很難成功,應該早有準備了吧?”
老狐狸啊!
蕭瑟心知肚明,她派杜蘅為潛使的事,估計早就被蔡太師知道了。
這老頭在天子腳下,也依舊是手眼通天的存在。
“嗬嗬,什麽事都瞞不過蔡太師,不錯,方侍郎出使不久,朕就派杜蘅杜將軍為潛使,帶了幾十號人,喬裝商隊,秘密前往契丹了。”
“啊!”
很多不明就裏的官員,一片嘩然。
一般來說,出使這種大事,必須經過三省六部議論,但蕭瑟則是繞過這些機構,秘密組建。
不過想到杜蘅既然身為潛使,自然不能讓很多人知道。
“既然陛下已經派了二路潛使,重新組建使團的事,可以暫時不議了。”王介甫淡淡的說。
上官紅立即反駁:“前往契丹,路途凶險,方侍郎帶了兩三百人,裝備精良,尚且沒一個人回來,何況杜將軍隻有幾十號人,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了,請陛下早做準備。”
文彥章道:“二路使團距離方侍郎出發,也沒隔幾天,按理也該回朝了,他至今尚未回朝,或許真的出了什麽意外也說不準。”
被舊黨官員一說,蕭瑟也不由擔憂起來,這廝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諸位以為,杜蘅已然遭受意外了?”
幾個舊黨對望一眼,溫君實又站了出來,他必須幫蕭瑟下定決定,繼續派遣使臣。
畢竟這麽多年,舊黨屍位素餐,隻會拉幫結派,於國於民也沒做出什麽貢獻,這也是一直被新黨詬病的緣由。
恰逢這次新黨出使失敗,他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讓風頭蓋過新黨。
“陛下,連方侍郎都未能走入契丹國境,那杜子芳年紀輕輕,身邊又不像方侍郎一樣,帶了那麽多經驗老道的官吏,試問他如何穿過茫茫的草原和戈壁?”
“何況北齊已有暗探潛伏我朝,雖然陛下將他命為潛使,北齊繡衣樓豈能一無所知?說不定,半途之中,杜將軍已經遇害了。”
說話之間,就見通事舍人快速的來到殿前,門外的宦官問明之後,快速進殿,說道:“陛下,通事舍人有急事要稟告。”
溫君實不悅的道:“我等正在商議國家大事,他能有什麽急事?”
“有使團的消息了。”
“什麽?”
滿朝又是一驚。
蕭瑟趕緊就讓通事舍人進來,問道:“使團現在到哪兒了?”
“已經回京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方侍郎未出契丹邊境,就已然死了。他怎麽可能回京?”溫君實瞪大一雙牛眼。
通事舍人道:“不是方侍郎,而是杜子芳杜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