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蕭瑟登基以來,規定十日一朝。

由於女兒身的身份,她不便與朝臣走的太近,而且有時上朝的時候,還得層層加密。

寶座之前隔了九重珠簾。

王承恩扯開嗓子喊了一聲:“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臣有本奏!”溫君實站了出來。

王承恩即刻走下玉階,接過溫君實手裏的奏折,進了珠簾之內,遞給蕭瑟。

蕭瑟隨意翻了翻,說道:“溫尚書上奏說,封家小姐封若顏,曾經住到杜宅,可有此事?”

杜蘅上前躬身:“確有此事。這也是臣出使回來之後,才知道的。”

“杜侍郎,你與封家小姐雖有婚約,但畢竟未成大禮,讓她住進你家,是否有礙觀瞻呢?”溫君實問道。

杜蘅乜斜了一眼,說道:“溫尚書年紀大了,耳朵可能不大好,下官剛才說的是,我出使回朝之後,才知封小姐住進了我家,第二天她便走了。”

“這也不算什麽大事嘛。”蕭瑟道。

越國公站出來說:“陛下,事情不大,但傳言非同小可,據說現在大街小巷都在傳著杜侍郎與封小姐的事,此事不妥善處理,隻怕有礙朝廷臉麵。”

蕭瑟皺了皺眉:“都在傳什麽?”

“這……”

“怎麽了?”

“陛下恕罪,汙言穢語,有礙聖聽。”

這時越國公一個小弟出來,說道:“臣上朝的路上,遇到有人在賣小報,隨便買了一份,這些小報的筆者簡直無法無天,竟敢公然編排朝廷大臣。”

“把小報呈上來!”

王承恩下去,拿了小報,交給蕭瑟。

蕭瑟看了一眼,眉頭頓時一皺。

小報本來就是非法之物,筆者都是假名,或者幹脆佚名,所以內容也是五花八門,可以隨意編造。

就像現在的互聯網似的。

“拿給杜侍郎看看。”

王承恩又拿著小報,遞到了杜蘅麵前。

杜蘅接過一看,第一版寫的就是他和封若顏的事,等於上頭條了。

說的是,杜蘅早在廣陵的時候,就已經和封若顏偷嚐了禁果,但一直不肯將她迎娶進門,封若顏千裏迢迢來到金陵投親,又與杜蘅同室而居。

杜蘅榮升侍郎之後,便將她逐出了家門,完全一副始亂終棄的形象。

“陛下明鑒,我與封小姐雖有婚約,但始終清清白白,絕無越禮之行為。”杜蘅朗聲道。

文彥章道:“杜侍郎,你還沒明白嗎?真相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影響。”

王介甫出了班列,手持笏板:“陛下,臣覺得此事有蹊蹺,這些民間小報,素來隻是采寫一些小道消息,絕不敢如此編排朝中大臣,這背後肯定有人指使,臣建議徹查!”

“徹查一定是要徹查的,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消弭影響。”溫君實道。

蕭瑟道:“一份小報而已,造成的影響能有多大?”

越國公道:“陛下深居大內,有所不知,如今滿街都是這種小報,眾口鑠金啊,不論杜侍郎與封小姐之間,有無此等苟且行徑,都已經被坐實了。”

“讓這麽多小報流傳出來,京兆尹何故不察?”蕭瑟微微震怒。

京兆府尹忙道:“陛下,臣已經抓了很多傳閱小報之人,可是小報的源頭在於何處,如今依舊查不到。”

“陛下,依老臣看,不如讓杜侍郎暫離京師,以消除不良影響。”溫君實道。

杜蘅心下了然,這才是溫君實的主要目的。

他和封若顏之事,捕風捉影,沒有確鑿的證據,能夠證明二人存在苟且之事。

尤其封若顏還是完璧之軀,隻要驗明正身,就能證明二人的清白。

這一點拿不住杜蘅。

但製造輿論就不一樣了。

不管有沒有苟且,隻要輿論起來了,為了壓製輿論,就要息事寧人,否則杜蘅在金陵一天,輿論就不會停止。

王介甫大聲斥責:“荒唐!一個小民胡亂誹謗幾句,就要將一個大臣驅逐京師,這世道將會亂成什麽樣子?”

溫君實這等手段,杜蘅上一世在互聯網沒少見。

在互聯網上,往一個人身上潑髒水,那是沒有成本的,尤其一些獨立女性,為了博人眼球,或者為了收割韭菜,可以任意誣告某個男人。

受害者連辟謠都辟不過來,甚至維權都維不了。

雖然事實勝於雄辯,但雌辯勝於雄辯。

曆史的本質沒變,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就如此刻杜蘅在朝堂上的境遇。

“王相,老夫這也是為了朝綱著想,現在街頭巷尾都在議論此事,若朝廷沒有一個態度,那麽這些小民會怎麽想?”

“他們會覺得朝廷大臣可以如此越矩,那麽他們也會效仿,如此一來,禮製何在?以後朝廷又如何約束小民?”

王介甫道:“陛下,不可!如果真對杜侍郎做出責罰,那麽民間必然以為杜侍郎與封小姐真的做出了此等苟且之事,跳進黃河洗不清了。這對杜侍郎的官聲也不好!”

這是溫君實的第二個目的,先將杜蘅趕出京城,這麽一來等於間接宣判了杜蘅的罪行。

全天下的人都會以為杜蘅和封若顏之間存在越禮的行為。

這麽一來,輿論就又擴大了,也等於在杜蘅的檔案上留下了汙點。

以後想要委以重任,朝廷也得考慮一下影響。

杜蘅沒有想到,來到古代竟然也會被網暴。

“溫尚書,令愛之前去了花滿樓,被人扒光了衣服,這事不知你怎麽看?”

“胡說八道!”溫君實早就料到有此一節,迅速做出回擊,“小女怎麽可能會去那種地方?”

“可是現在街頭巷尾,也都在傳著此事,難道你要將令愛逐出京師嗎?”

溫君實坦然道:“小女畢竟不是官員,她如今遭受詆毀,隻是影響我一個小家而已,但杜侍郎你可不同,你是三品大員,影響非同小可,還請杜侍郎以朝綱為重!”

“可我是被冤枉的啊。”

“冤枉不冤枉已經不重要了。”溫君實冷冷的道,“剛才文郎中說了,真相沒有那麽重要,重要的是影響。”

冤枉你的人,比你更清楚你有多冤枉。

“真相沒有那麽重要,嗬嗬,這句話說的好啊!”杜蘅朗聲一笑,從袖中掏著什麽,“陛下,臣這裏也有幾份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