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並不實行宵禁。

亥時,陸續便有人吃宵夜了。

杜蘅帶著桃笙,推著一輛板車來到臨河的白石街。

這是廣陵的小吃一條街,一到夜間就充滿了煙火味,因此在這兒擺攤賣吃食的小販很多。

找了一個空位,杜蘅將板車上的爐子搬了下來,爐子上架著一口鍋,又在旁邊支起了一張折疊的小桌。

兩邊的小販都把目光投了過來,對於他們來說,杜蘅是新麵孔,也敢到白石街跟他們搶生意?

“小兄弟,你賣些什麽?”旁邊一位年輕的婦人問道。

“炒菜。”

婦人陰冷的一笑:“嗬嗬,巧了,我也是炒菜,人稱炒皇後趙二娘就是我,這條街賣炒菜就沒有賣得過我的!”

杜蘅這才醒悟過來,兩個炒菜的攤子挨著,估計趙二娘以為他是來砸場子的。

但街上已經沒有別的空位了,他也隻能在趙二娘身邊支個攤子。

“姐,對不住了,沒有搶你生意的意思,實在找不著地方了。”

“嗬嗬,炒菜靠的是手藝,你一個新來能搶我生意?我就讓你在我身邊擺攤,又能如何?”

杜蘅笑了笑:“多謝!”

街上人來人往,趙二娘的攤位來了不少的客人,都是些老主顧,知道趙二娘的手藝。

作為一個新人,杜蘅的攤位顯得有些冷清,無人問津。

所以杜蘅難免吆喝起來:“炒菜炒菜,素的十五文,葷的三十文,酒水另算!”

“小兄弟,你懂不懂行情啊?我素的十文,葷的二十文,你竟然賣的比我還貴?”趙二娘詫異的看向杜蘅。

桃笙也覺得杜蘅定價太高了,估計是少爺沒有經驗。

杜蘅卻笑了笑說:“姐,我往低了叫價,那是跟你惡意競爭,如今我定價比你高,便不算故意搶你生意了。”

“哼,那也要你能搶得走啊?”趙二娘拿著馬勺來回撥弄鍋裏的菜。

“炒菜炒菜,素的十五文,葷的三十文,酒水另算。”杜蘅繼續吆喝起來。

這時一個身穿綢緞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你這兒怎麽比別人貴呢?新來的吧?”

“是新來的,從京城學來的手藝,值這個錢。你要不要嚐一嚐?不好吃不要錢。”

“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好吃不要錢。”

杜蘅笑著點頭:“是,隻要你說一句不好吃,我不收你錢。”

桃笙覺得有些冒險,萬一對方為了不給錢,好吃也說不好吃,那不是要蝕本了嗎?

杜蘅則是自信滿滿。

“你這兒都有什麽菜?”

“隻有三個菜,回鍋肉、宮保雞丁、清炒菠菜。”

中年男人都愣住了,三個菜,他就認識一個菠菜,出於好奇心的驅使,他點了宮保雞丁和回鍋肉。

桃笙急忙招呼客人坐下。

杜蘅開始忙活起來,隨著鍋氣的焦香散發出來,杜蘅快速的顛了幾下勺,香噴噴的回鍋肉出鍋。

桃笙端了上去。

中年男人隻吃一口,整個人都麻了,他很難相信這世間竟有如此美味。

“好,好吃啊,這樣的炒菜,三十文一個不貴,真的不貴!有酒嗎?”

“有,客官要多少?”桃笙忙問。

“先來半斤!”

桃笙拿著酒器,篩了半斤,裝在一隻褐色的小酒壺裏,端到了桌上。

一會兒,宮保雞丁也上桌了。

中年男人大快朵頤,遇到路邊的熟人,還給杜蘅招攬生意。

一邊的趙二娘看了很是不爽,說道:“錢掌櫃,你跟這小子認識?”

“不認識。”

“不認識你做他的托兒?”

錢掌櫃不樂意了:“誰是托兒啊?不信你嚐嚐,他這手藝可比你強多了!”

“比我強?嗬嗬!”

趙二娘不由走上前去,看著桌上的宮保雞丁和回鍋肉,不就是雞肉和豬肉嗎?就算做法有所不同,那也變不成龍肝鳳髓!

從筷子筒裏抽出一雙筷子,夾了一塊回鍋肉放進嘴裏,表情一時生動無比。

“這……這怎麽做的?”趙二娘詫異的看向杜蘅。

杜蘅笑問:“你想學?有機會教你。”

趙二娘看著杜蘅的眼神有些古怪,白石街上的小商販,若要掌握什麽秘技或者秘方,誰不想藏著掖著,他竟然要教她?

“喲嗬,這不是杜蘅嗎?”

街上,花子期帶著一個小廝經過,一眼就看到了街邊支鍋炒菜的杜蘅。

“不是上將軍府的少爺嗎?怎麽淪為街頭小販了?”

花子期得意洋洋的打擊杜蘅。

“上將軍府?姓杜?”趙二娘吃驚的看著杜蘅,“小兄弟,你跟杜仲杜老將軍怎麽稱呼?”

“我爺爺。”杜蘅往鍋裏放了一勺油,抬頭對著趙二娘一笑。

“哎喲,是老將軍的孫子啊,剛才多有冒犯,杜公子別往心裏去啊。”

“不會。”

旁邊幾個路人聽說杜仲的孫子出來擺攤,也都圍了上來,加上杜蘅的手藝確實可以,很快,一張桌子四個位置都坐滿了。

其他沒地方坐的人,趙二娘還從自己那邊貢獻了兩張板凳。

杜蘅笑了笑,爺爺的群眾基礎可以啊。

畢竟他們祖籍就在廣陵,廣陵出了個上將軍,一門三代為國盡忠七人,民間誰不敬重?

花子期本來是想借此嘲弄一下杜蘅,卻沒想到揭破了他的身份,反而給他招攬來了生意。

“花公子,要不要坐下吃點?”杜蘅抬頭問道。

花子期嗤笑一聲:“我家在廣陵三家酒樓,我會吃路邊攤?你做的菜狗都不吃。”

“嘿,你怎麽說話呢?”錢掌櫃連同幾個客人,頓時不滿。

趙二娘也幫杜蘅說話:“剛才我嚐過杜公子的手藝,說句不客氣的話,就是參加廚藝大賽,也沒人能比得過他。”

“嗬嗬,做夢吧你,廚藝大賽要以酒樓的名義參加,每個酒樓隻能舉薦一人,他連參賽的資格都沒有!”

花子期不屑的掃視一眼,又賤兮兮的道:“杜蘅,你不如求我一下,或許我能讓家裏的酒樓舉薦你一下。”

“謝謝你的好意,但沒必要。”

且不說花子期不會真的舉薦他,隻是想看捉弄他,看他折腰求人的樣子。

就算真的會舉薦杜蘅,杜蘅代表花家酒樓出戰,贏了就等於給花家酒樓揚名,這就等於為他人做嫁衣。

這一點杜蘅拎得清。

不過廚藝大賽倒是一個揚名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