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 程序之魂
吳為寫來寫去,忽然想,什麽是程序,是什麽使程序變得突然如此重要,是互聯網,還是世道人心滄桑變幻。編製好的程序為什麽還需要不斷地改版升級,黑客為什麽攻擊程序使它癱瘓,損害了誰的利益成為黑客攻擊的目標,或是何人出於好奇心不小心當了黑客。編製精神活動程序與上帝設計好的程序、佛陀悟出的程序又有什麽區別。編製好的程序,別人會不會接受能不能兼容,裝上去是否短路犯卡死機,依然有無數的疑問。
每個人上下班行走路線吃飯睡覺娛樂成為套路習慣就是程序,遵循程序能幫助人們生活順利節省成本降低風險。每到一個新的地方旅遊出差投親訪友開始覺得一切都亂了套,亂就是沒有形成程序。超市裏那麽多東西,吃穿用沒有任何一個人會逐個去嚐試購買消費,而是根據需要口味習慣按照頭腦裏編製好的程序去選擇。許許多多東西熟悉下來形成了習慣,這個習慣就是程序,程序一旦形成會控製指導著以後的選擇。親情友情事情那幾樣一一拉開形成親友圈、生活圈、事業圈。連看不見的觀念也通過習慣支配著人這樣想而不是那樣想,成體係成建製地固定下來。人其實就生活在一個充滿了程序的世界中。
科幻作品描述了用程序控製調節人類精神生活的景象,把電腦與人腦用一種特殊裝置連接起來,然後在電腦上隨意操作就可以調節人的精神活動了。難怪人們迷戀於網絡遊戲之中,在網絡上就可以輕而易舉獲得的各種感受,在遊戲中獲得的感受與現實擁有年薪豪宅擁抱美女感受的區別正在淡化,由此產生了用計算機能不能替代人類相應活動的課題。於是,吳為設想,是否可以用網絡戰取代現實血腥殘酷的戰爭,按照網絡戰的規則,戰敗國也需要向戰勝者支付巨額賠款。人本身一旦被計算機同化了。實現了人機一體化,人還是人嗎,實現了與計算機一體化的人與沒有同計算機連接的人,有什麽區別。他們之間是敵對的還是友善的。是嫉妒還是羨慕,是不是也會攀比。
吳為總結道,寫小說就是編程序,這個程序很複雜,是個網絡,類似海綿體,表麵看起來,不透明不透氣,內部卻有細密如織的網狀結構。高明的編程手,穿針引線。草蛇灰線,伏線千裏,曲曲折折,
布設暗道機關,內藏千變萬化機巧。拙劣的寫手卻如同盛產垃圾。
網有網綱,綱舉目張,小說定名立意主題就是綱,抓住了這個綱,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編程,一直寫下去就是了。題材千頭萬緒如同亂麻處理不好也會死機,打不開理不順扒拉不開。成了死結。編程時也要條分縷析,是高超的藝術。人物是點,故事是線,把點線結合起來是情節,編織情節的關鍵是布設懸念。一部小說一般安排眾多人物自然有許多線索情節,看似千頭萬緒。內裏細密如織。寫小說為什麽最忌平鋪直敘,沒有情節懸念,讀起來讓人疲勞。
網不是平麵的又不是簡單的立體的,而是網絡。網絡張力的強弱,網絡的長度寬度厚度。要看故事核的動能,也就是人物底蘊的豐寡薄厚深淺,能產生裂變還是聚變,裂變是由一個故事衍生出一係列故事,聚變則是把許多人物故事聚合成一個整體,爆發出驚天動地的能量。
吳為又想到,人生充滿了變幻玄機,幸運時常說來就來、不幸往往不期而遇,人如同漂浮在汪洋大海裏的一葉扁舟,難尋安穩的處所,他幸得祖師點化,如同為自己安裝上了人生導航儀,在茫茫人世才不致迷失方向。
吳為經常思考創作的活力,究竟來源於何處。回答自然是源於生活。進一步還要看現實生活本身是否蘊涵了豐富的價值,若無智慧頭腦、高雅的審美觀念、悲憫的情懷、熔化一切的火熱**,還不能激活那些沉睡的原始存在。即便擁有這一切,也許還不足以承擔創作的使命,還需要有一種好奇和神秘的感應才能喚醒和激發沉睡、懶惰的自我。如果夢中擁有這些創作的元素,夢也同樣會毫不遜色地承擔起思考和創作的使命。
一天深夜,吳為進入奇特的夢境之中,糾纏於一種難以言說的情感結構中,是一種既非常美好又有相互排斥衝突的力量,力求化解與解脫。突然,有一種極強的智慧聲音出現,對現實的矛盾結構進行了闡釋。現實的矛盾狀態,是一種非常複雜、很難描述的那種狀態,是一團陷入龐雜難以理清頭緒的那種狀態。就在那種狀態中,有一種極為美好的姻緣出現了,開始形成一種新的程序,然而,夢境並沒有按照成就姻緣的線索發展下去,美好姻緣結合是幸福美滿的,但預料結局卻是痛苦的,於是美好姻緣便被這種清醒、明智的果斷終止了。用瞬間被打斷了的痛苦代替了可能伴隨的長久痛苦。一種新的、超現實的結構誕生了,顯現出來了。可它又是那樣模糊、那樣混沌、那樣挾裹著大量現實中的瑕疵。但它一經結合便有了一種淨化提升的力量。一種嶄新的程序就這樣誕生了,伴隨而來的是極度的喜悅,是那種擁有極度美好東西才能夠體驗到的喜悅。
嶄新的程序,能夠給人帶來如此清新、清晰、美好的感受。但現實的混沌狀態升華提升的過程是痛苦的。痛苦,有良性也有惡性。可治療的便是良性,不可治療危及有機體生命的為惡性。意識到的痛苦,是清醒、警惕的象征,它可以啟發提醒人們提出高水平的治療方案。治療的過程需要有毒性要素的介入,那是為了以毒攻毒,是為了克服克製機體內的毒素,良性因子便會自然、健康地生長傳播壯大。
原來,創作的源泉,原始的推動,是那種極強烈的美感。這樣的描述,會令人感到晦澀。晦澀是由於難以言說。語言很難表達思想深處的東西。人與人之間產生形成的那種美妙至極的感受體驗,借助於語言表達是非常有限的。那種美妙的感受力也許隻有借助於巧妙的傳遞感應,也自然需要一種非常深刻又非常機敏巧妙的理解力。擁有這種對美感的感受力、理解力本身即是人生的莫大幸運。培育、強化、提升這種感受力和理解力,需要征服和超越充滿瑕疵、缺陷而又包裹著極美好因子的現實結構,這種征服和超越,需要清醒、理智、勇敢甚至悲壯感。
吳為繼續總結道,我通過樂業教育巡講,使我對樂業的要旨有一個逐步提煉的過程,腦海中對樂業的認識也漸漸清晰起來,經過淨化洗刷自己的精神世界,反而對人世間低劣粗俗醜惡的現象格外感到厭惡、反應更加強烈、排斥感也更強,對於既含有美好又含有醜陋的現象,反映到自己內心世界,如同冷熱相激經受淬火一樣,加深加劇了內心的緊張對峙衝突,自己變得脆弱了,有些弱不禁風,對外界逆耳聲音異常敏感了。尤其是對現實工作中存在的苦業厭業惡業現象生成不容相斥的心理,力圖把這樣的現實帶入到樂業的完美狀態、完美境界,容不得一點瑕疵。形成這種精神矛盾,說明樂業至上還不是至上境界,這種思想結構還存在著缺陷。至少應該有一種新的寬容、包容,是建立在樂業至上基礎上的包容、寬容。對樂業至上要進一步發展和揚棄。由此進一步感悟人間事物事情大多就是善惡混雜、美醜共處、良莠相伴、草苗共生,甚至存在越親反而越加排斥、不親反而更容易包容的現象,即所謂“親則易斥、疏則易容”的效應,人生也就需要在兼容寬容之中格外有理解尊重,格外需要增強忍耐力,練就機敏的隔離、回避、緩衝之術,有超強的自我淨化洗刷之功和助人淨化洗刷之心。惟有在寬容、包容的前提下,才有尋求共同超越現實的可能。
曆史好象是開了一個大玩笑,因為螺旋式上升,把原來對峙的東西重新融合到一起。是荒謬,還是悖論,都不是,隻能是人類心性和智慧的進化,超越了曆史,也超越了人類的自身。本來把階級仇恨當作培育階級解放的強大動力,現在又遇到了貧富分化,仇富的情結又複生了。幸虧思想開禁,兼容了貧富,謀求建立和諧社會,體現了與時俱進的睿智,熔化了橫亙在貧富之間的曆史冰河、填平了曆史掘成的巨壑。過去講,一部曆史,就是階級鬥爭的曆史。崇尚和欣賞的革命,是窮人的革命。要改變窮人的命運,似乎隻有革富人的命。這種以窮為本的革命觀,使窮人因革命而成富人,再度成為仇恨對象,也就是再度成為革命對象。難以避免的對峙,經過人為的渲染,一次次走向激化。中國曆史上無數次農民起義,實際上就陷入這樣一種低水平循環之中,使這種循環成為一種旋轉的怪圈,散發出一種魔力。幸虧時下開明,以前所未有的開明和寬容,超越了這一曆史大旋渦的吸引力,是曆史的幸運,是民族的幸運,是人類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