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難不死的吳亮
吳亮隨隊組合到嫩水市建築公司,當上了施工班長,臨時被公司抽去搞外調,完成任務趕回後向公司領導匯報,領導著急說,你趕緊報賬,工作也用不著交代,明天早車就趕到油田工地。
原來,吳亮的水泥班在油田工地出了問題。工長是市裏派去的,施工班共二十多人,打大油罐的基礎,工藝有點難度,高溫作業,要在燒熱的大鐵板上熔化瀝青,然後在上邊用鐵鍬攪拌沙子,再用工程車推到地基處。工人們也不幹活,五十米直徑的施工麵,用瀝青混沙攪拌澆築,一周一個。可七天過去了,隻進行了那麽一小塊,照這個進度一個月也難拿下。工長見狀著急了,先跟施工班裏帶班的老師傅說,老師傅說,老吳來了就好了。工長又到大隊找管生產的組長,組長也說,老吳來了就好了。再去找大隊長,也是如此回答。工長好奇又納悶地想,老吳是誰,怎麽他來了就好了?
果然,吳亮來了,雖然叫老吳卻隻有30歲左右,工長一看除了膀大腰圓的樣子也沒有什麽出奇處,看看他來了到底怎麽就好了。吳亮來到工地也沒有開會講話,隻是把勞動保護領來讓大家穿戴上,簡單調整一下分工,隻說了一句話,幹得幹淨點,然後拿了一把鍬往大鐵板前一站,就這樣熱火朝天地幹起來,頭一天就拿下一大半,工長一看,樂了,果然老吳來了就好了,明天一早就可以交工,剩下三個用不了一個月就能完工。於是,老吳來了就好了,一時在公司內部傳為佳話。
1980年秋天,一個禮拜天的8點多,吳為去三哥家準備雇個毛驢車去買煤,看到隻有三哥一人在家洗衣服,知道他要出差便問什麽時候走,他說洗完衣服就走。吳為就去買煤,將近中午買回煤把煤卸到院外用筐往裏麵的煤倉倒,快倒騰完的時候,吳亮鄰居家的大嫂看到吳為便神色緊張地問他,你不知道三哥出事了?
吳為奇怪道,不知道啊,早上我來還看到他了,怎麽這麽一會兒就出事了,出什麽事啦?他聽了後還暗想三哥不會出什麽事的。那位大嫂神情沉重地說,出車禍了,我媽跟他做一個車,他讓我媽坐大卡車的駕駛室裏了,他坐在上邊,半道上車翻到溝裏把三哥砸在車下,現在部隊醫院正搶救呢,你趕緊去看看吧!
吳為看看車上剩下的一點煤,嫂子忙道,剩下的我給你收拾,你就走吧。吳為馬上騎車趕到部隊醫院,進了住院部就往樓上跑,在二樓的轉彎處看到有熟悉的幾個人正用掛滿了吊瓶的擔架吃力地抬著吳亮往四樓上,他馬上接過擔架的一頭看著昏迷不醒的吳亮,看著他那個樣子雖然心裏想不會有什麽事,在他的心目中,三哥的位置太重要了,簡直就是他人生的靠山,對三哥有一種依賴感信賴感,他不相信三哥會出現什麽問題,可現在他確實遇到了危險,心情忐忑不安起來,便問表哥,怎麽樣?他說,剛手術完,還得觀察。說著話就抬進了特護病房,幾個人急忙按著護士要求把吳亮放在室內中間的**。吳為擦了擦汗打量一下室內景象,看到滿屋急救設施,心裏頓時緊張起來。
醫生護士已經在吳亮身旁忙碌起來,他們幾個人就站在床旁看著昏迷的吳亮。這時童慧也趕來了,見狀哭起來,邊哭邊訴說,早上走時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麽這麽一會兒就出了這麽大的問題。吳為和其他人就急忙安慰,身邊的醫生也說,現在腹腔裏的出血點已經止住了,需要觀察24小時,你們商量一下,安排兩個特護。剩下的人就出去吧。
公司領導問童慧,你家裏有什麽人在市裏?童慧指著吳為說,這是他弟弟。又指著文明道,這是他表弟。吳為忙說,我在這裏看護。公司領導說,你一個人不行,文明也留下來。吳為跟著護士去領特護證,回來後說,我回單位去拿點東西。他一下樓就見院子裏男男女女散散落落有許多人,有站著的,也有坐著的,他們一看到吳為馬上圍過來問,怎麽樣?吳為答道,手術完了,出血點止住了,大夫說還需要觀察,我和文明在這裏看著,回去拿點東西。說完就急忙走了。
一直等到半夜,吳亮終於醒來。吳為見了非常高興,馬上去喊大夫。大夫進來後看著已經蘇醒過來的吳亮便笑道,你真是大難不死啊。又走到床邊用手拍拍他粗壯的身體,誇道,多好的身體,也多虧了你命大,你坐在拉著一車跳板的大卡車車廂上麵,因為超車,司機一緊張沒把握好把車開到有兩三米落差坑窪不平的道下翻了車,正好連車帶跳板把你攔腰砸在下邊,萬幸的是砸中你的那個部位的車廂板子事先斷了兩根,出現豁牙,不然你就會被砸成兩截,太懸了。你現在已經沒有危險了,好好養一段時間,什麽事也沒有了,安心養傷吧。坐在駕駛樓的人一點傷也沒有,聽說你本來也該坐在駕駛室裏,因為鄰居家的老太太搭車回家你就讓給老太太坐了,自己坐在外麵裝滿跳板的車廂裏。行啊你,這就是老天爺開眼了讓你這樣的好人遇到那樣的車禍還能活下來。
聽了醫生這番話吳為才鬆了口氣,如果三哥真有什麽危險的話,醫生就不會以這樣的口吻和他說話了,乘機對醫生說,外邊院裏還有許多人一直等著想進來看看我三哥。大夫說,讓他們進來看看吧。吳為跑出去通知,一下子進來半屋子人。
第二天上班時,吳為去單位請假又給二哥打電話,打了沒人接,又給二嫂打電話通告,二嫂說二哥出差了,等他回來一起來看看。吳為剛出單位所在的行署大門,恰巧碰到吳貴,吳為驚訝道,你怎麽知道的?吳貴奇怪道,知道什麽?吳為一聽,原來他不知道,便把吳亮的事情說了。吳貴說,我去省行開會回來,做火車可以直接坐到家,可是路過市裏,就是覺得心忙意亂,也沒有什麽事情,下了車隨便走走,沒想到就走到這裏碰到了你。趕緊去醫院吧。
吳亮住了兩個月院,來看望的人絡繹不絕。院長對吳亮說,你趕緊出院,來看的人太多,太吵鬧,違反院規,病友們反映也很強烈。看望來買東西很正常,漸漸的就把他約出去吃喝,更有甚者買了吃喝進病房陪他有說有笑地又吃又喝。主任看了,責怪道,腸子被血浸泡後最易粘連,活動活動可以,但不能喝酒,酒本來就影響傷口難愈合,你又胖,脂肪厚,本來就難愈合。這不,果然造成綠膿杆菌感染,你趕緊出院吧,明天就出院。你沒看你現在換藥不是在病房,必須隔離起來換藥,不然造成傳染就是大事故了。吳亮一聽,也隻好讓童慧去單位衛生所,備足換洗藥物,又對醫院的幾人說,救命大恩不能不謝,等康複後馬上來感謝幾位恩人。
吳亮回到家中,傷口處白色粘膜總是清洗不掉,自己去了一家藥店,見有消毒散,回到家中便把白色粉末狀的藥麵撒到傷口上,有殺痛感,馬上包紮好。第二天上上打開換藥一看,創口呈現鮮紅色,藥好使,心情也越來越好。回到家中來看望的親友更多,屋子裏到處擺放的都是吃的喝的,簡直像個食雜店。一天家裏人都上班上學走了,吳亮好奇地把送來吃剩下的禮品清理了一下,蘋果、梨、荔枝、山楂、桃還有午餐肉、魚等各類罐頭202瓶;麥乳精80盒袋、奶粉60袋;還有各種點心糕點幾十盒包。吳亮的兩個兒子吃得見了罐頭就惡心。吳亮看家裏來人便一兜一兜的讓拿回去給父母和侄男外女們吃。
後來,聽吳亮對大家講述出車禍的經過。吳亮感歎道,絕不是怪老人多嘴。鄰居家的老人看我要出差,便問去哪兒。我說去富饒那邊的工地送跳板。老人就說正好搭車回去。嗐,我這個人是一臉抹不開的肉,吃一百個豆不嫌腥,吃多少虧還這麽幹。我能讓老太太坐上邊嗎,除了司機還有助手,車翻了坐在駕駛室裏的三個人都沒事。我們裝了幾乎與車廂板齊平的跳板時還是我親自用挺粗的鋼筋把跳板別在車廂裏,看著很牢梆的樣子,我當時還說了一句話,就是車翻了跳板也不會散。不想一語成讖。車開出城三十裏,經過一個道口等火車時,司機下車換成助手開車,等火車過去後,汽車啟動,我就感覺不穩,要超一溜四台車,感到車在加速,晃得有些更厲害,意識到要出事,便在上邊半蹲半跪,突然飛起一片玻璃,風擋玻璃被路邊小樹掛著飛起來,車劇烈搖晃一下一瞬間被甩到路下,路基有一米多深要翻猛一抖又一甩,這時我的腦袋已經懵了,失去意識。後來去看事發現場,別人還問我,怎麽不跳?車裝的重量不平衡,翻時是一點一點翻的,當時如果清醒安全跳下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可那種劇烈的一顛一甩使我完全失去知覺,結果隨著慣力砸到了車下,是整個車倒過來砸到我身上,整個身體上下隻有三、五公分的空擋,什麽意思?就是活命機會,上邊是肝肺,下邊是腎膽,卡車一側的車廂板剛好就砸在那個中間部位,巧的是砸中的那個廂板處又齊刷地缺了兩個板條,真是萬幸啊。駕駛室了人出來了束手無策之際,公路上那個被超的車隊停下來,頭車的隊長還奇怪道,超車的車怎麽沒了?一看原來翻到了路下,隻見一人被壓在四輪朝天的車底下,隻有上身在外邊露著,下身完全被壓在下麵,馬上讓一個車調頭拽起來救人,可是四分的鋼絲繩要拽起裝滿跳板的10頓車沒有把握,隻能是掛好後掛上檔加力啟動一嵌縫的當口,事先站好兩個人馬上把我拽出來,剛把我拽出來整個車體又壓回來,真幸虧搶救的人有經驗啊,不然二次再砸下來就沒命了。幾個人七手八腳的就把我抬到一輛嘎斯車上,隊長安排嘎斯司機馬上把我送到市裏最近的部隊醫院,他們車隊慢慢開,告訴嘎斯司機把我送到醫院馬上去追他們。司機開車把我送到部隊醫院門口,正趕上一位外科大夫在那裏,醫院的外科主任和主管院長也在,你說巧不巧?
吳亮頓了頓,感歎道,很多事真是趕巧啊,如果不巧我就沒命了。這家醫院的大夫在前一陣的一個禮拜天曾經把一個遇到車禍的危重患者打發走了,說醫院放假沒有人,讓他們去市裏的第一醫院,結果送到第一醫院,那位患者因顱內出血過多死亡,死者家屬把醫院告到主管機關沈陽軍區,上級下令追查並嚴令整頓醫風醫紀。這個檔口被我趕上了,醫院緊急會診,隻見我肚子大,渾身都是柴油,腹部有外傷,隻是下肢骨盒位置腫脹,查不出什麽問題,有人說觀察,這時外科主任按著腹部使勁下壓,壓到相當深的程度,突然一下子,一直半昏迷的我,本來平躺著,嗷的一聲竟然仰起身子。主任見狀馬上說腹腔有出血,決定立即剖腹探察,其他人也都同意。醫院緊急進行術前一係列準備,經剖腹裏麵正常,就在檢查過程中,突然大量血噴湧而出,現場頓時緊張起來,執刀的主任沉著冷靜,用紗布把出血處按住,才發現人體最粗如同大拇指般的下腔靜脈破裂,如手術中破裂搶救處置不當有高達95%的死亡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