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0章 一個金融貴族的隕落（下）
李華幾個人在車上有說有笑，很快就到了h省l行的總行辦公大樓，與賓館一體。辦班部門的老總早在門口迎候，把吳為夫妻安排到了豪華套間，稍事洗漱，就被領到餐廳吃飯。主人雖然很熱情，氣氛卻顯得很壓抑。部門老總問吳為是否喝酒，吳為說不喝。宋柔道，謝天謝地，自己說不喝了，我可省心了。老總一聽，這是能喝不喝啊，就勸喝點。吳為道，明天上午講課，免了。老總不再相勸，直接上主食，簡單客套嘮嘮，很快就吃完了。老總領著隨員告辭離去。李華領著吳為夫妻來到豪華套間，笑道，我這是借哥嫂的光，才能在這裏麵吃飯。吳為道，讓你嫂子在這裏休息，我同你去你住的賓館，住一個房間好好嘮嘮。
李華笑道，這麽好的房間，大哥也不享受享受。
宋柔道，看到你們就象見到親人了。去吧。隻要不喝酒去哪我都放心。
兩人來到李華住的隻隔一條街的賓館，是地道的標準間。一進門，李華就開始講道，我們行現在遇到大事了，簡直是地震，在車上有司機，我也不敢嘮。
吳為道，吃飯時我感覺氣氛挺壓抑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李華邊說著邊給吳為沏上茶水，兩人坐在沙發上，李華接著說道，我們董事長被他的親家實名舉報，也就是我半月前給你打電話以後才披露出來的，已經在上瘋傳了，百度上也能搜出來。
吳為聽了大吃一驚，怎麽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兒女親家實名舉報？
李華道，是親家母。
吳為猜道，難道兩個孩子鬧離婚，親家反目。
李華點點頭道。楚行長的女兒閃電結婚，很快又鬧離婚，親家母同他要兩千萬，被他一口拒絕了，就這樣開始實名舉報。
吳為道，他的女兒也不大呀，結婚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情啊。
李華道，前年結的婚，去年年底親家母就開始實名舉報，現在披露出來了。
吳為道。楚行長長期在a行工作，我比較熟悉，給我的感覺，這個人辦事挺大氣的，過去在工作上也沒少幫過我的忙，他受命去組建l行，我同他提起你的事情，他當時還特別記下你的名字呢。
李華道，是啊。我的事情你同他打招呼後，他見到我還特別提起這件事。給我感覺這個人挺好的，挺平和，容易接觸。沒有官架子。
吳為想了想，又道，通過這件事，我想起往事。感覺命運捉弄人啊。
李華聽了這話，感到驚訝道，怎麽。這裏麵有什麽說道？
吳為道，我感覺在行長堆裏，楚行長是極為少見的貴族型行長，我過去對你也說過我這種感覺，他的貴族氣派不是體現在他的穿戴上，而是體現在他的愛好上，喜歡攝影，哪裏景色好趕上那幾天風光稍縱即逝，他會坐上飛機趕去抓拍搶拍。你的事情我給他打電話，那天已經是半夜了，打過去是別人接聽的，說他在打網球。還有一次是禮拜天，電話打過去依然是別人接聽，說他在打高爾夫球。我接觸過的所有行長，大大小小的行長總有幾百個，要說愛好，無非打撲克打麻將喝酒去歌廳唱歌，玩這個的沒遇到過。
李華好奇地問道，大哥剛說的往事就指這些？
吳為道，這些談不上往事。我當年在省城銀行學校讀書時，有個同班至好，他後來留校了，不久我去看他，他給我拿出一張照片，我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一位挺漂亮的姑娘。我說，都交換照片了，好好處吧，等著喝喜酒。我的同學是農村來的，本來就很拘謹，他顯得很壓抑地說道，她的父親是省行的處長，特有才，咱一個農村來的，和人家門不當戶不對的，將來還不得受氣。我看出同學的意思是放棄。照片上的姑娘，當時在銀行的工廠上班，屬於下鄉返城知青，考不上大學的子女行裏統一安排到附屬工廠，是專門生產銀行所需要章證票卡的工廠，當時學校第一批畢業生進入銀行，很自然成為找對象獵取的首選目標，搶手貨。我的同學挺榮幸地被選中，結果還是被他放棄了。這個楚行長還是我下屆，後來就是他同那位姑娘處上了，新婚期間，當時的楚行長下鄉出差，不巧當天晚上因故沒去成，半夜返回家中，打開門卻發現新娘子竟然同原來工具廠的老相好睡到了一起。自然鬧的沸沸揚揚，許多新老同事看著他處長丈人的麵子紛紛出來勸解說和，楚行長也隻好認了。沒想到，現在他的女兒剛結婚一年多，就惹出這樣的禍事來。不管結局如何，我從中感覺到，人還是低調做事的好。說不上自己什麽地方犯了毛病甚至在人際關係的鏈條上，哪個人哪件事出了問題，會被人盯上，找茬生事啊。
李華聽了吳為這番長談，歎息道，大哥說的命運，再說具體點，金融貴族，說不上多少人在盯著你，凡事還是謹慎為上。楚行長姑娘結婚的喜宴我也參加了，楚行長夫妻挨桌敬酒答謝，他的司機和辦公室主任拎著大提包成捆成捆的收錢，當時我看著太眼暈了。我記住大哥對我的教誨。同樣的事情，我也能感覺到，隻是沒有大哥說的那樣深刻，見事遇事就會欠火候，把握拿捏的不夠準確，不是那麽恰如其分。下午在車上，大哥還說富不過三代的話題呢。
吳為又道，說起來楚行長的老丈人，那可是當時有名的大才子，文筆好口才更好，隻是做事太霸道些，作為副處長的他與處長兩人關係非常好，簡直是亦步亦趨。後來處長當上行長，楚行長丈人當上副行長，有次出去臨時辦點事，竟然坐著行長的名貴車出去了，回來還給擦碰壞了，鬧得兩人關係惡化，原本想接班的事情也泡湯了，行長退了自然不會推薦他接任。
李華道，越聽大哥說的感覺心情越沉重，有一種特別壓抑的感覺。
吳為笑道，誰都想瀟灑地活著，風光無限，可是，風光的崗位風光的機會能隨處拋灑嗎，如果不自覺任意揮灑，潛在的災難隱患就會不期而至。楚行長為什麽沒有放水給她親家母兩千萬，也好破財免災。
李華道，現在的人，貪心不足，你給她兩千萬，到手了興許後悔要少了，遇到事情還會繼續張口要的，那就拴上套牢了，一輩子也難解套了。我估計，楚行長還不明白那種人的心機。
吳為感歎道，以楚行長的智慧，在受命組建l行的過程中，煞費心機地從自己所在的a行抽調了得力的左膀右臂四梁八柱十大金剛邊邊角角，慮事周密，防範風險於萬一，在日後轉向常態化經營管理過程中，作為董事長也受到來自於職場各方麵的挑戰和壓力，畢竟是新組建的單位，雖有各方勢力角逐，實現各自利益有足夠大的空間可以從容調處，不似老的單位係統積重難返，想調整轉圜苦於沒有空間。人生職場寬大正麵沒暴露出大問題，可誰能想到，脆弱處風險點竟然出自於家庭內部兒女情長，足可見人生命運的變幻難以預料把握，令人防不勝防。兒女親家反目圖謀錢財不成惱羞成怒舉報，固然令人厭惡不齒，卻又有足可采信的一麵，家庭財務對女兒敞開，女兒對公婆又渾然不知防範沒有戒備炫富容易惹人嫉恨，事機泄露被揪個正著，唯此更令楚行長憎惡痛恨。
李華歎了口氣，然後道，此事曝光後，行內上下簡直開了鍋一般，私下紛紛議論，卻從未聽到哥哥這番言論的，可謂酣暢淋漓。
吳為意猶未盡地對李華又道，你如果有機會擔任正職，應從楚行長的命運中感悟些東西。
李華感慨道，看到許多人的命運，我對這類事更加看淡了。楚行長的遭遇使我想起他在一次行長會上講的一番話，他說，我們要思考，要想明白，我們是從哪裏來的，要到哪裏去。讓我感覺到命運的玄機，他是不是有了預感，官場通刑場。
吳為笑道，我當時聽你說了這個情節也想，那樣帶有玄幻色彩的話怎麽能在行長會的場合說啊。
不久，李華所在行的行長，也因故受到牽連，提前退了，意外地成就了李華。新任董事長曾經來李華所在的行就薪酬問題進行調研，李華提出薪酬水平適當、薪酬結構合理、薪酬機製有效的主張，深得董事長的欣賞，又經過再三考核，選定李華主持工作。吳為借機把自己的侄子大威介紹過去，當上部門的副職，也掙上了年薪，了卻吳為心中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