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家窮萬事哀
接下來的幾天，劉老等人不斷的商討著如何實行熱霧機陪粉鏽寧的方案。同時聯係了南凱大學，將一批已經合成的粉鏽寧帶了過來。
而幾個化工廠的負責人也奉命前來，為製造粉鏽寧噴霧劑和粉鏽寧乳劑做準備。中途梁三平給自己的大哥打了兩個電話報平安。
得知梁三平已經是場裏生產科的幹事，還是十一隊的副隊長。梁大平雖然弄不明白這個戲法是怎麽玩兒的，但能夠當上幹事總比自己混了幾十年還是個小職工來的要好不是？！
當然，本職工作梁三平也沒有忽略。畢竟說到底，他是江海農場生產科的幹事。所以在多方打聽之下，終於是得知了江海農場生產科科長周茂才的情況。
梁三平在江海農場鬧開的那天，周茂才正好去二區檢查工作沒在場部裏。雙方倒是沒有碰上，至於回來後自己的科室裏忽然多了一個幹事。
對於這件事情周茂才也很無奈，自己出去檢查個工作回來就多了一個下屬。這事兒換誰都會錯愕。
但場長開口了，書記默認了。作為個生產科科長，他又能如何？！
好在得知梁三平是給華南兩院找去的，那麽說明這個新幹事的技術水平肯定不錯。這倒是叫周茂才安慰了些。
隨後梁三平態度很是端正的打電話過來給他匯報情況，這更是叫他對梁三平高看了一眼。背景算下來挺硬的小年輕，在手上本事不差的情況下還能夠知道尊重領導。
這點就很難得。電話裏周茂才著實是誇了梁三平幾句。然後打了些官腔，便沒有再多說什麽。兩人之間麵都沒有見過，自然沒有太多的話好說。
“三平，趕緊收拾一下。一會兒我們就和劉老一起去瓊州口。”這幾天都在跟著劉老等人到處轉悠，而劉老等人沒有一個是老學究。
他們更願意的，是下到橡膠林裏去實地考察。這些老爺子裏，有土壤專家、有熱作物疾病專家，還有熱作物育種專家。
一群老爺子們就在橡膠林裏漫步，說說笑笑的講著各自領域裏的研究情況。而跟著這些老爺子們的梁三平明白，這些老爺子們是看中了他要好好培養呢！
所以才把他帶在了身邊。他在前幾天說的那些個話，太對這些老爺子們的胃口了。這些個老爺子不乏當年放棄了國外的高薪厚祿，歸國奮鬥的學者。
艱苦奮鬥，努力拚搏。這些話沒有人比他們體會更深。整個瓊島乃至全國的熱作物墾區，幾乎都是這些個老爺子們一拳一腳給打下來的。
“小梁這小夥子不錯！年紀不大，但做事沉穩。也不缺年輕人的衝勁兒！”黃老看著談笑風生，還給幾位老爺子背著水壺的梁三平笑著對劉老道。
“這小夥子確實不錯！”卻見王老笑嗬嗬的道：“年輕有幹勁兒，做事也沉穩。但就是文化低了點兒，不然我都想要調他來院裏任職啊……”
其餘幾位老者都點了點頭，確實梁三平僅僅是高小的文化完全不夠。要知道，技術越是到高端艱澀的領域，對於專業知識的要求就越高。
“小夥子還年輕，年輕就有著無限的可能。”劉老笑嗬嗬的做了一個總結：“我們這些個老家夥，最終還是要退下去的。”
“年輕人，願意為國家做點兒事情。我們這些老家夥有什麽理由不支持？！隻要他是這塊料，我們這些老家夥扶他一把又有何不可？！”
幾位老人聞言，皆笑嗬嗬的點了點頭。這麽的逛了好幾天的膠林，在橡膠樹下麵討論了數個可行性方案後終於等到了苟主任的消息。
農業部方麵牽頭，總算是讓一位來考察的農機商答應了前來瓊島這邊看看。而苟主任帶著人畢竟是外賓，院裏考慮半天終究是一咬牙從經費裏拿出了錢給買了幾張飛機票直接飛來瓊島。
此時熱作所通往瓊州口的路還是極為顛簸的，整個瓊島唯一的一條國防公路便是後來的中線公路。
在後世，瓊島已經有了西線、東線環島高速公路。甚至領先全國建立了去除高速收費站機製。而同時原本高速公路的養護費用，則是全數打入油價中。
當然，這種做法有利有弊。好處便是極大的減少了流通環節可能出現的擁堵，同時也大幅的消減了收費站人員及收費站養護的支出。
但並非所有的車子需要上高速，那些並不常上高速的車子卻需要承擔高速的養護費用。在這點上，卻是有些讓人覺得不合理。
當然，宏觀的來看這兩條特殊的高速公路對於全島經濟的促進還是有著巨大的影響的。
習慣了後世平穩的高速公路，一下子跳到了現在顛簸無比的沙土路上。巨大的顛簸讓梁三平左搖右晃很是無奈。
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啊！習慣了良好的路況，一下子跳回到沙土路上換誰都會有點兒恍惚。
好在這副身板已經早已經適應了這個時代的沙土路，即使是再顛簸也沒有讓梁三平出現什麽不適。
一路上老爺子們都在閉目養神，顛簸的沙土路讓人說話都容易被顛岔氣兒。這時候閉目養神是最好的選擇。
車子從上午開到了下午，足足十個小時的時間才緩緩的進入了瓊州口。
瓊州口，是連接著瓊島與內陸的一處距離最短的接口。這裏距離粵北的雷州僅十八海裏。這座城市起於漢，興於宋。
後在民國時期，才成立的市。即使是現在銅紮市已經成為瓊島自治州首府，但瓊州口依舊發揮著他巨大的作用。
劉老等老專家抵達了瓊州口，自然是有專人來接待的。這些個老專家們一個個都是寶貝中的寶貝啊！沒人敢怠慢一二。
“哈哈哈……劉老！王老……您大家一路辛苦了！歡迎，歡迎啊！哈哈哈……”來接待劉老等人的，是華南總局在瓊州口辦事處的主任韋同濟。
韋同濟笑嗬嗬的上前緊緊的握住了劉老等人的手，逐一打了招呼他才對著劉老道：“劉老，大家夥兒都餓了吧？！要不我們先解決吃飯問題？！”
劉老疲憊的擺了擺手，道：“不了！苟主任他們什麽時候會到？！”
劉老的話一出口，這位韋主任倒是沒有反駁。對著劉老無比恭敬的道：“由於考慮到了您和大家夥過來的時間差的問題，我給他們買的機票是在晚上七點抵達……”
劉老點了點頭，現在不過是六點。自己還有時間休息收拾一下，然後和這位美國來的客人一起吃個飯。然後大家再商議一下這熱霧機的購買怎麽弄。
按照劉老的想法，目前中美之間的關係算得上是蜜月期。雖然不知道這個蜜月期能夠持續多久，但至少在這個蜜月期之內跟美國購買一些農機產品的話應該還是可以的。
“走，我們先去招待所安頓下來。好好打整一下，不要在外國友人麵前掉了咱們的麵子！”劉老一揮手，笑嗬嗬的道。
而韋主任聞言，則是猶豫的道：“劉老，要不我們改住涉外酒店吧？！外賓都住涉外酒店，這樣聯係起來也方便不是？！”
“住什麽涉外酒店？！”劉老皺著眉頭，道：“涉外酒店得花多少錢啊？！總局和我們兩院都不富裕啊，這些錢省下來做研究多好？！我們住個招待所就好。要不是這裏是瓊州口，我又要和外賓聯係，我都願意住農家去了……”
梁三平聞言心中暗歎，這便是這些老一輩的科研人員的風骨。要享受的話，他們早年間就不會放棄了高薪厚祿回國吃糠咽菜了。
他們也不會放棄那些條件無比優渥的科研環境，而跑回來蹲在深山荒無人煙的島上艱辛無比的開墾橡膠園。
一路窮過來的他們，從來都舍不得多花國家哪怕一分錢去吃喝。甚至梁三平曾經聽說過，一些出國的考察團們竟然把原本訂好的房間退掉，幾個人擠在起住一間小小的房間。
而省下來的錢，都去買科研書籍和資料帶回國內。有人舍不得給自己添置任何一份的家具，卻在為國家買資料、培養學生方麵從不吝嗇。
他們出國可以吃便宜的、住便宜的，甚至省著幾個人擠一個房間、把主辦方交給的生活費之類的全部省下來，為的就是多買資料、更好的培養自己的學生。
這一輩人的那種奮鬥、那種勤儉和奉獻的精神在後世再也難以看到。
我們有錢了，但我們似乎把一些比錢更重要的東西丟失了……
這個時候看起來已經不錯的招待所，但在梁三平看起來實在是簡陋無比。掛著蚊帳的鐵架木板床，一張帶著抽屜的辦公桌。
一個暖水瓶，還有幾張椅子。這基本就是這間看起來頂多十來平米的小房間的全部玩意兒。簡陋的甚至都讓人有些心酸。
但這就是現在的這個年代。而這些配置，在這個時候已經算是不錯的了。梁三平猶記得，自己新婚後第一次和妻子會老家探親。
當時連招待所都舍不得住太貴的，能多便宜就多便宜。無他，窮啊！
不由得梁三平多想，劉老等人放下了行李洗了把臉。隨後小坐了一會兒，便喊上梁三平先行趕往瓊州口的人民飯店。
褲腰帶是要勒緊的，但為了拿到這進口熱霧機。院裏也是狠咬牙，大大的出血了一把。為的就是能夠盡快的將這個課題解決。
這個課題的解決，代表著國家將每年至少節省下高達上億的外匯。這比給這些老科研人員們什麽獎勵都來得讓他們開心。
“劉老，我之前已經大致整理過一些關於熱霧機方麵的情況。就目前來說，國際市場上的熱霧機大致可以分為幾個國家：德國、美國、日本和南朝鮮。”
在前往飯店的路上，夏振東便開始了自己的匯報：“德國產的熱霧機性能優秀，而且故障率低。但價格相對較高……”
“日本和南朝鮮的，都是仿製於美國的熱霧機。雖然價格便宜，但故障率相對較高。不過他們的使用溫度、噴灑高度都可以達到我們的要求……”
“美國產的熱霧機的相對比德國的熱霧機要便宜一些，而且效果比日本及南朝鮮的要好。故障率相對日本和南朝鮮的要低……”
夏振東甚至都不用看筆記本，三言兩語的便把幾個地方的熱霧機的優勢都點了出來。
“但價格方麵，卻是一個巨大的問題。無論是美國產的還是德國產的，他們的價格都已經超出了總局方麵批複給我們的預算。”
“即使是按照美方提供的價格，我們頂多也僅僅是能夠購買個三五台試驗機器罷了。哪怕是試驗成功了，我們也沒法在整個農墾係統內推廣……”
劉老聞言倒是臉色如常，現在本來國家外匯儲備就那麽多。而花錢的地方卻多如牛毛，根本就是入不敷出。
拿出錢來給兩院購買熱霧機，這都是部裏的幾位大佬們麵紅耳赤的吵了半天才給吵下來的。給兩院的資金尚且如此，更不要說下麵的農場了。
基本這份錢你是別想著出的了。
“不管怎麽樣，我們要先拿回一部分熱霧機。好歹能夠把試驗進行下去。到目前為止，我們的一切論證都是基於推算和資料，具體的必須要大麵積的試驗結果才可以確認。”
劉老斬釘截鐵的道：“拿不下太多，至少能夠拿下個三五台也是好的……”
這在劉老看來，已經是大出血了。可梁三平卻在心裏苦笑，關於這件事情後世他曾聽夏振東提起過。
那美國客商在得知僅僅是采購三五台之後，差點兒當場拂袖而去。當時一台熱霧機的價格就得四百多美元。
總局批複下來的資金，不過是一千兩百美元。這已經是部裏能夠為兩院爭取到的最大的資金量了，要知道其他更重要的項目也得需要從外部購買元器件和工業產品。
但一千兩百美金，哪怕是購買三台也成問題啊！這還是沒有加上運費的價格。如果算上運費的話，那麽這一千兩百美金根本就不夠……
這話，梁三平現在不知道該如何說好。但他的腦海裏，已經開始思考應對之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