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老狐狸，小狐狸（下）
“這份報告，我們還需要討論。小譚啊，你先回去粵北吧……”部長笑眯眯的把譚煜的報告接了下來，對於譚煜道：“你的那篇文章已經上內參了，如果有了討論結果我會通知你的……”
譚煜禮貌的對著這位部長鞠躬微笑，最後握了握手。請這位部長在辦公室門前留步，然後這才離開了部委。而走出了辦公大樓的譚煜，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
做了半輩子的行政工作，他如何能不知道所謂的“研究討論”很大程度上就是一種托詞。這唯一能夠說明的是，至少對於自己的報告上層還沒有做出定論。
沒有做出定論，這就意味著自己的提議遭到很大的阻礙。譚煜心中微微歎氣，這事實上他早已經料到了。從之前的政治掛帥，到現在的轉型。很多人還是沒有適應過來。
帝都的爭論會持續多久，這點誰的心裏也沒有底兒。譚煜現在能做的，隻有回到粵北去等待消息。當然，如果他願意的話倒是還能到瓊島考察一番……
“今年預計我們的蔬菜產量將會達到六百噸以上，而這些蔬菜都是我們和灣宏株式會社簽訂了合作意向專門種植的。簡單的說，這些蔬菜都是屬於灣宏株式會社的……”
此時的梁三平帶著老山崎漫步在安天民公司的菜圃上，菜圃上都是忙忙碌碌的人群。一大群人歡聲笑語的在采摘著這些蔬菜，盡管辛苦。但大家看到的是希望。
沒摘下一筐菜，就意味著自己今年的獎金又多了一分。這菜圃的一切，就是他們所有的希望。沒有人會在這些希望之下，不努力勤奮。
作為公司負責人的梁三平早已經告訴了他們，今年的產量已經超過了預期。隻要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把這些蔬菜收上來。然後出售掉。那麽大家過年的獎金會很可觀。
因著梁三平的金字招牌，他這一句話讓這些個職工們無比興奮的投入了采摘中。甚至家裏的年貨都沒有去辦。當然，梁三平自然不會虧待了這些職工們。
年貨他早已經讓夏振東找關係辦妥了。所有職工們每人家裏一袋子大米。一包腐竹、一包粉絲。還有從萬城運來的東山羊，文長送來的文昌雞。
這些全都會作為職工們的福利進行下發。而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裏能吃到些雞肉、羊肉，這簡直就是超一流的福利了。
要知道，哪怕是相對較物資較為豐富的農墾係統和國營大廠的工人係統。想吃到些肉類，也是極為困難的。過年過節雖然會下發一些豬肉作為福利。
但僧多粥少，最終分到大家碗裏的肉也就那麽一丁點兒。誰能像梁三平似的，直接讓文長方麵支援過來一百多隻文昌雞，還有三十多頭東山羊啊？！
甚至連粵北農墾總局方麵，都覺得梁三平這奢侈的過分。就算是總局。也沒有那麽多的好玩意兒來做年貨分配吧？！不過梁三平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笨蛋。
所以他將幾十隻文昌雞和十多頭東山羊送往了農墾總局，此後果然沒有人再說他半句壞話。而且總局的職員們還很慶幸，有著這樣的下屬企業那得多掙啊！
這年貨可都不比省委差多少。的確是不差多少，文長和萬城的幹部也不是笨蛋。梁三平能夠想到的，他們自然也能夠想到。所以便有了文昌雞和東山羊出現在省委年貨上的事情。
“梁桑，這裏人們的努力和歡快讓我想起了我年輕的時候……”卻見老山崎忽然停下來，對著身邊的梁三平感歎道：“數十年前，我還年輕的時候。那時候的日本也和現在一樣……”
“戰爭結束了，我們總算看到了生活的希望。雖然那時候的日本多處是廢墟，但廢墟上我們總能夠建設起來不是嗎？！隻要不再次被炸毀……”
老山崎說著。緩緩的坐在了田埂上。柔柔的微風吹動了他的白發，這位老人看著菜圃裏忙碌的人們輕聲道：“那時候我們很辛苦，但卻看到了希望。所以大家都很拚命的幹活兒。”
“可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我們都變了。想要的東西更多了，人也更懶了。喜歡投機取巧，喜歡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和想法。沒有人再願意辛苦、努力的幹活了……”
老山崎顯得有些悲傷。這些年來，那些曾經跟著他一起努力辛勤的工作的人們。都已經開始變懶了。他們比起工作來，更願意做的事情是躺在功勞簿上享受。
從前他們最常去的是自己的辦公室、生產地、市場銷售點，而現在則是換成了銀座、高爾夫球場和夜總會。從前他們可以騎著自行車甚至走路前往公司或目的地。
但現在，他們幾乎沒有車不能成行。甚至很多人拒絕離開公司出外考察或工作，這些辛苦的事情幾乎都交給了新入公司的年輕人。
“好逸惡勞，這是人的本性。沒有多少人能夠逃過這個框架的……”梁三平沉默了一會兒。對著老山崎道：“有了資本，自然更追求享受而不是更好的工作……”
卻見梁三平也坐在了田埂上。看著那菜圃中忙忙碌碌的人們輕聲道：“所以，我們才需要理想。一步步的我們去實現理想。讓這個成為目標。這才不會浪費自己的時間去追求享受。”
“人有了理想、有了目標才會去追求，才會忽略那些資本可以帶來的享受。可人一旦失去了自己的目標、失去了自己的理想，他就隻會去追求自己的享受。有時候，談理想的確是太奢侈了。但沒有理想的人，那和鹹魚有什麽分別？！”
“人若隻有理想，那和泡沫沒有什麽區別。人若沒有了理想，那和鹹魚有什麽分別？！”
梁三平說完這些話，站起來拍著屁股繼續給老山崎介紹著這裏的情況。菜圃的種植麵積是多少畝、現在收成如何。施用的肥料、維護情況和化驗情況。
盡管這些老山崎或許早就知道了，但自己知道和從梁三平口中聽到則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老山崎笑著收拾了自己的情緒，認真的聽取著梁三平的講解。
不時的他還拿出自己的筆記本來，將梁三平所說的一些數據記錄下來。同時不住的點頭，而有些時候他甚至會讓梁三平講的更具體一些。
一夜無話，這一天老山崎沒有和梁三平說起任何關於灣宏株式會社的情況。而梁三平同樣也一言未發，恍若此事從未發生。
第二天，老山崎在梁三平的帶領之下驅車前往兩院內參觀。先是兩院的專家們，和劉老教授一起與老山崎開了一個座談會。說了一下現在兩院的情況，和一些研究。
隨後老山崎並沒有要求前往實驗室參觀，而是在兩院的專家們的帶領之下看了一下兩院的試驗田。老頭子參觀的很是仔細，中途也曾問過一些生長的問題及推廣前景。
隻要沒有涉及一些機密，教授們自然是樂於作答。參觀至下午，老山崎在兩院的歡迎晚宴上吃了些飯菜，喝了些酒。這才返回了安天民公司。
“梁桑，我父親想要見您……”在回到了安天民公司後，沒多久梁三平的房門便被山崎敲響。對此，梁三平並沒有感到意外。
已經三天了，他也應該找自己了。再不找的話，倒是他有些扭捏了。既然人都到了這裏了，還扭捏個什麽？！反而叫人看不起。
“好的，我們現在就過去吧！”梁三平微微一笑，對著山崎道。縣招待所，距離梁三平住的宿舍並不遠。不過是二三裏路的事情，走兩步就到了。
打著手電筒，兩人趁著夜色在月光之下向著招待所走去。此時的寶亭並不繁華，甚至可以說貧乏的可憐。晚上七八點，街上基本已經沒有什麽人在走動了。
大城市裏日漸興盛的歌舞廳，在這裏找不到任何的蹤影。街麵上除去被冷風吹起的灰塵之外，幾乎是什麽也沒有。偶爾傳來的狗吠，和若隱若現的燈光。
無聲的訴說著這裏有不少居民，不是一座空城。走在這路上，月光下的山崎似乎一直想要說什麽。但好幾次張了張口，卻最終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其實，梁三平知道山崎想要說什麽。但他裝作什麽也沒有看到。山崎想說什麽，對於他來說一點兒也不重要。現在他關注的是，老山崎想要說什麽。
“您來了，請坐……”在無言中，山崎和梁三平回到了招待所。而老山崎竟然就在門口等著梁三平的到來，這讓梁三平覺得有些詫異。
“您客氣了，還請坐……”梁三平笑著先請老人回房間，然後自己和山崎在進了屋子。山崎隨手將門關上，但他自己卻沒有進到屋子裏來。
“犬子，給您添麻煩了……”倆人坐定之後，老山崎對著梁三平微微一笑道：“在這點上，還請您多多原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