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獎勵
“小夏!你在電話裏說的可是真的?!熱霧法這方法我倒是知道的,去馬來西亞考察的時候我看過他們使用,三唑酮我剛才翻閱了一下是德國人搞出來了……”
熱作所會議室的大門吧嗒一下的就被打開了,卻見一穿著短袖襯衫、藍色長褲。腳上套著一雙解放鞋鶴發童顏的老人健步如風的走進了會議室。
老人看起來精神爽利,聲音洪亮至極:“小夏啊!你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這個方案很可能合適……”
這會兒,老人才看到了梁三平。而梁三平在看到老人以後,先是震撼隨後便是滿心激動!別人他可以不認識,但這位老人他如何能不認識?!
這位老人乃是享受著國家特殊津貼的國家“七五”攻關課題有突出貢獻的專家,曾任農業部科學技術委員會委員、國際橡膠研究與發展委員會理事……等等職務,被譽為“膠魂”的著名橡膠育種專家劉鬆泉老先生!
“劉老?!您好!您好!我是梁三平……”梁三平激動的有些不能自已,老人看著梁三平有些發愣。這時候夏振東趕緊解釋道。
“劉老師,這是梁三平。就是他給我說起熱霧機和三唑酮的事情的。”夏振東趕緊引薦了梁三平給劉鬆泉老人。
老人得知是梁三平道出這個方法的,顯得極為高興。一把拉住了梁三平道:“原來是小梁同誌貢獻的方法啊!你不知道,你這是幫了我們的大忙了!”
“橡膠白分病的危害,你是不知道啊!那年滇省和瓊島發病,我們對此束手無策。生生的看著國家為此損失了數百萬乃至上千萬之巨!讓人心疼啊……”
劉老說著,眼眶不由得有些泛紅:“這,都是我們這些農業人的錯!揪心啊……”
梁三平沉默了,在這個工資不過是三四十塊的年代裏。幾百萬這是什麽概念?!而像劉老這樣的科研人員,很是直接的把這個責任毫不退讓的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盡管他的主業是橡膠的育種,而非橡膠病蟲害防治工作。但老人依然堅定的把這個責任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劉老,我記得您老是負責橡膠育種的。怎麽也……”梁三平激動了一會兒後,總算是在寒暄中恢複了平靜。
“嗨!部裏這次真是壓力大了,直接讓我也加入這個計劃來處理白分病的問題。”劉老擺了擺手,道:“我一個育種的,哪裏懂什麽白分病防治?!這不,好歹我還會點兒英文可以幫忙查閱資料,不然我這老頭子還真就成了吃閑飯的了……”
“劉老,您這是謙虛了啊……”夏振東笑著道:“雖然您主修的是育種,但在病蟲害防治方麵您可是給了我們不少有效的意見啊……”
“哼!不過是個小年輕瞎貓碰到了死耗子而已,劉教授您這太看重他了!”劉老和梁三平等人說著話,卻從後邊走過來一位領導似的人物。
這人看起來年約四十上下,穿著一條這個時代難得見到的的確良短袖襯衫。手上戴著一塊SH表,頭發梳的一絲不苟臉上帶著倨傲的神情看著梁三平。
明顯的,剛才梁三平跟劉老打招呼然後卻隻顧著跟夏振東說話卻沒有“尊重”他這位領導,叫他滿心不爽利了。
“苟主任,不管小梁的方法是怎麽來的。但它有效,是我們院裏的幾位專家都確認的!這點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劉老不悅的望向了這位苟主任,道:“隻要方法是有用的,我們就應該獎勵不是嗎?!”
苟主任聞言,臉色不愉的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了。但看著梁三平的眼神還是很不善。梁三平淡淡一笑,倒是不甚在意。
而夏振東則是沉著臉,走到劉老身邊也不管這苟主任的臉色難看而把他和劉老隔開了。看得出來,這位苟主任跟夏振東不是一路的。倆人竟然招呼都沒有打一個。
雙方擺手寒暄了一會兒,劉鬆泉便肅然的向梁三平詢問起了關於三唑酮和熱霧法的情況。梁三平將自己對夏振東說的話,再複述了一遍。
技術這種東西做不得假,尤其是在這些在技術領域摸爬滾打多年的老人麵前。他們不會在意你的資料是從哪裏得來的,他們在意的是這個方法是否真的有效。
“唔……小梁,你說的三唑酮是德國人在前幾年研發出來的。它由德國Bayer公司研發的一種新型廣譜性殺菌劑,在農業中的應用非常廣泛,當它被植物體吸收後,能在植物體內傳導。”
“三唑酮對小麥白分病、鏽病、黑穗病及玉米絲黑穗病、圓斑病等的防治效果極佳,但我沒有想到它對橡膠白分病也有效果!”
梁三平聞言,笑著對劉老道:“其實,之前馬來西亞也做過類似的實驗。不過當時用的是老式的噴霧器,所以對三唑酮消耗很大而且效果不佳……”
劉教授點了點頭,兩人雖然初見但卻感覺極為投緣。沒多會兒,夏振東和跟著劉老一起前來的研究員也加入了討論。
梁三平搜腸刮肚的把自己後世的經驗,盡量的翻找些能說的,告訴給了劉老等人聽。而夏振東等人不敢怠慢,掏出筆記本來講梁三平的話一字一句的記錄下來。
這倒是顯得梁三平像個教授,而夏振東他們卻像是學生。兩院的這些個學者們多數都是這個習性,大家都是做技術的。
你說的東西有沒有用,過過腦子他們就有底了。而梁三平上輩子就是基層實幹出身,說的每一個點子都跟夏振東等人的試驗效果或預想效果暗合。
所以,他們自然會覺得梁三平說的在理。而苟主任則是在一邊臉色難看的看著梁三平在和劉老等人說笑,冷著臉走出了會議室。
“小梁啊!看不出,你年紀輕輕的倒是對橡膠了解的這麽深!我聽了都以為你這是在橡膠林裏打滾了幾十年的老膠工嘍~”
劉老笑著調侃著梁三平,而後者則是先是一驚隨後心裏苦笑。可不是麽?!自己上輩子不就是和農事打了大半輩子的交道麽?!
“劉教授,你這真是抬舉他了!”苟主任這時候開口了,卻見他乜著眼睛冷哼道:“桂省可沒有什麽橡膠,他充其量就是道聽途說了一些歪理邪說來這裏騙人呢!他要真有這本事,也不用來投靠親戚了!”
“苟居峰同誌,這種話怎麽能亂說?!”夏振東臉色一沉,冷然的道:“我們都是搞技術的,什麽技術是可行的什麽技術是亂來難道我們自己不懂嗎?!”
“苟主任,小梁說的話在理不在理我這個老頭子還是聽的出來的!”劉老的臉色也變了,這位老爺子是搞技術的不假但老爺子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難道我這老頭子已經老眼昏花到連假話真話都分不出來了麽?!”劉老的一句話,讓苟居峰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盯著梁三平的眼睛簡直要噴出火來!
“其實劉老,我這也確實都是聽來的。”梁三平頓了頓,道:“我們村口那裏,原來被發配來了個老右派。說是曾經在YN的膠場裏呆過的。他懂的比較多,我這都是請教他學來的……”
這倒不是假話,梁三平在桂省的老家村子邊上確實曾被發配來一個老右派。這老右派確實對農事極為熟悉,而村裏因為他懂農事對他極為尊重。
什麽批鬥之類的,從來就沒有過。反而是不少人請教他一些農事問題。後來這老右派病死了,還是村裏給他辦的喪事。
關於這點梁三平不怕人查,因為後來那十年的鬧騰結束以後。老右派的家人找來了,哭哭啼啼的把老右派接了回去。
當時說起來,還是什麽農學院的教授。但具體的情況,梁三平也記不得了。那會兒他都在農場幹活兒了,也是偶爾探親的時候聽人說起而已。
梁三平把該說的都說了,直到劉教授和夏振東等人覺得沒有什麽可問的時候他便提出了告辭。
劉老笑著讓跟著自己的一個研究員和夏振東一起把梁三平送了出來,而兩人更是執意要送他到縣裏的車站去搭車。
門外早已經有司機在等著了,那叫小陳的研究員喊了一聲。司機便過來開車,載著三人向縣城的車站駛去。熱作所距離縣城還有一段距離,不坐車的話三人得走半個小時才能到。
一路上大家說說笑笑,進入縣城以後小陳便叫師傅停車了。然後帶著夏振東和梁三平直接去到了供銷社。
但他們卻沒有注意到,苟主任此時正冷笑的看著梁三平等人等車。
“哼!不過是個桂省農村裏出來的泥腿子,這就敢跟我裝相?!江海農場是吧?!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供銷社也是這個年代的特色,這時候買東西多數都得憑票。吃飯得糧票、衣服很少有成衣。都是自己買布做的,於是縫衣車成了結婚三大件之一。
買布得布票,買肉得肉票。而你能夠選擇的商店,隻有供銷社。街上根本就沒有太多其他的鋪子讓你去選。
“趙姐,來十尺‘的確良’!”小陳顯然是這裏的熟客,笑著走進供銷社後便見一個笑眯眯有些微胖的女子走了過來。
“喲!小陳哪!你這是大手筆啊,平時可不見你這麽大方的喲!”這叫趙姐的女子,笑眯眯的打趣著小陳,但手上的活兒卻不慢。
三兩下就把卷布拿下來打開,丈量了一下大剪刀下去刺啦一聲便將布剪好了。而小陳則是價格都不問,直接拍出兩張大團圓和幾張布票。
“嗨!趙姐,你就別笑話我了。我哪兒能用上‘的確良’啊?!這是院裏的劉老吩咐的,必須要獎勵給小梁的。”
這下梁三平愣住了,隨後連忙擺手道:“不不不……我怎麽能要這個?!無功不受祿啊!”
“嗨!小梁啊,這怪我!你說了這個方案以後,我這一激動忘了給你說了。”邊上的夏振東一拍腦袋,懊惱無比的道。
“院裏為白分病的事情頭疼的緊,去年橡膠因為白分病的問題減產的厲害。部裏的領導們大發雷霆。所以,院裏當時就定下了規矩,誰要是提出了解決方案。就發一百塊錢獎金……”
“可是,我這隻是提出方案你們不是還沒有驗證嘛……”梁三平這就有些說不出話來了,一百塊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了。他現在有些恍然為何那苟居峰主任對自己不加以顏色了,一個農村出來的小夥子就把這一百塊錢拿去了。
你如何叫苟居峰服氣?!更重要的是,這年輕人竟然不懂做,見到自己還不先打招呼。這就犯了苟居峰主任的忌諱了。
這個時候,哪怕是瓊島工人最高的工資也才三十幾塊。加上地區補助什麽的,頂天了就是四十一二塊多幾毛。
一百塊錢,相當於工資最高的工人兩個月多的工資了。
“給了你就拿著!矯情個啥?!”夏振東看出來梁三平的不好意思,從小陳的手裏接過布來一把塞到了梁三平手裏。
而小陳則是笑著道:“這是劉老特批的呢,劉老在拿到這份方案後就查閱了很多資料。和院裏的幾位專家都討論了,大家一致認為你的這個方案是最可行的。”
“所以,劉老和幾位專家就做主把這個獎金給你了!”卻見小陳笑嘻嘻的道:“我呀!就是來陪你賣東西的!別客氣!”
梁三平這下真沒話說了,小陳和夏振東則是拉著梁三平一口氣給買了兩條銀球煙還給買了幾瓶三花酒。
這叫梁三平更不好意思了,這年月哪怕是農場裏的科級甚至場長也不過是抽個飛鷹、銀球煙罷了。喝酒多數都得喝散裝的米酒,這銀球煙和三花酒算下來就得不少錢了啊!
末了,再把一百塊錢塞到了梁三平手裏。
“這……這錢不是都買東西了麽?!怎麽還有一百塊啊?!”梁三平無奈的苦笑問道,而小陳則是笑著道:“買東西的錢另算,這是獎金不能少你的!”
別看兩院在外名聲不顯,但實際上其各方麵配套設施不差。而且對兩院,國家向來極為重視。一直以來,國家就被外界長期封鎖著。
在這種背景之下,在1951年國家為打破橡膠封鎖、根據最高指示“一定要建立我們自己的橡膠生產基地”的決定,最初由解放軍兩個整師、一個獨立團的兩萬多名官兵為主體組建的華南墾殖總局,葉元帥任首任局長。
而兩院,則是配套橡膠及熱帶作物研究而專門成立的研究機構。這個機構雖然對外名頭不響,但實際上卻是國家重點針對於橡膠、劍麻、油棕……等等熱帶作物的專門研究、育種和實驗機構。
甚至在動亂年代,兩院也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和衝擊。還有著不少出國調研的機會。究其原因便在於,這裏關乎到了國家最為重要的戰略物資的生產和研究,不容半點差錯。
即使是在1960年最困難的時候,二號首長依然前往兩院進行了視察慰問。並題字“儋州立業寶島生根”以鼓勵他們繼續為國家提供這些重要而寶貴的戰略資源。